这一日,汪泊雁带着他的四个随从,魏庆、江松、冯玉、徐林,往一茶楼坐了,就见汪泊雁耷拉着脸,一副送殡的表情,魏庆一旁劝道:“大人,您也不必过于忧虑,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属下就不信,普天之下,没有比这陈幽儿美貌的女子。”
汪泊雁无奈的晃晃脑袋摆摆手,“即便有,你要我把天下寻遍去找吗,接连送进宫去三个美女,皇上都是只一句,‘留下做宫女吧’,这就是没看上眼。”
冯玉道:“送美女是给夏王,皇上看上看不上,关系大吗?”
汪泊雁手指冯玉,批评道:“你啊,平时很机灵的一个人,此时转不过弯了,那夏王何许人也,当时说好了要送给人家一个倾国倾城、天下第一之美女,皇上心细胆小,不会用一个比不上陈幽儿的女子去冒险,一旦夏王看不上,问题就严重了,人家会说咱设下骗局,到时只怕会适得其反,惹怒夏王,更难收场。”
魏庆道:“那就依旧把陈幽儿送去。”
汪泊雁哎声一叹,“都怪那个郎野,他把陈幽儿劫走,害得我们空手而归,当时我不过是为了推卸罪责,才哄骗皇上说,我们是在外寻找可替代陈幽儿的女子,如今,匹敌陈幽儿的女子看来是很难找到了,现在我骑虎难下,你们四个与本官,虽是主仆,情同父子,今日就各抒己见,想想办法才好。”
一直默然不语的江松,忽然站起道:“大人,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郎野,大才,他的机智无人能比,而皇上眼下很听信与他,那个陈幽儿,也是唯郎野话不听,若大人肯纡尊降贵,求郎野想个办法,也许此事可解决。”
魏庆霍然而起,怒道:“江松,那个郎野吾必除之,你却要与他为伍,你安的是什么心。”
江松也火,“魏庆,你倒是想个办法试试。”
魏庆语塞,“你……”
冯玉一贯的和事老,两旁按下,道:“依我看,江松说的未必不是个办法,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莫跟郎野一般计较,等此事平息过去,日后,这个郎野还不是你我的股掌玩物。”
汪泊雁思虑再三,点头,“好吧,淮阴侯也曾受过胯下之辱,求他就求他,最后,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后面这句,他说的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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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最近几日也愁,南归之后,曾经想过的某些策略皆没得以实现,赵构奔逃至今,总算等到金人撤兵,才刚安定下来,就像一个远足之人累及,如今得以喘息,对秦桧等人甚少召见,却是经常一个人闷坐,手中执笔,想写还是想画,无从下笔,愣了些许功夫,又哎然一声叹。
秦桧南归之后,立即主张议和,其实他人在金国之时,就是这样的主张,虽然得到赵构的欢心,但此时南宋上下,一片抗金之声,赵构不得已,又起用李纲、岳飞等抗金大将,秦桧被坐冷板凳,他日思夜想,努力揣摩赵构的心思,忽然想起郎野来,这个人,也许是我实施计谋的一个过桥。
在秦桧眼里,郎野唯利是图,心里没有一个真正的主子,墙头草随风倒,说不定改天到了大理或是吐蕃,他又花言巧语加阴谋诡计的,混到另一个高位。这种人,最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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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现在焦心如焚,情知天下再无第二人能比得上陈幽儿的美貌,一面是江山,一面是美人,鱼和熊掌无法兼得,唯有忍痛割爱,因为,这个皇位得之不易,美人,拱手让之吧。
之所以让郎野作为送陈幽儿如西夏的使臣,原因其一,郎野是生面孔,无几人知道他这个新任的福安郡王,一旦金国得知与西夏暗地和亲之事,郎野就是个替死鬼,把责任一并推了。
其二,赵构看出郎野和陈幽儿眉目传情,心里恨,自己无论怎样讨好她,她却从无那种情意绵绵的眼神。最狠的是,赵构此番用意,若陈幽儿像以往那样逃跑,郎野就是死罪。想陈幽儿是重情之女子,她为了郎野,定然不会重蹈覆辙。若把陈幽儿平安送到西夏,郎野必是一番生离死别的揪心,他难过,让赵构高兴,所以无论事情的结局怎样,赢的都是他赵构。
赵构用心阴险,只怕郎野此时还没有领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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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野最近更烦,救了吴才人,却没救得陈幽儿。让自己亲自送她给夏王,这赵构够歹毒。
他正在自己房中想心事,花猁子来报,汪泊雁来访。
这倒是个新鲜事,郎野刚说出一个“请”,汪泊雁已经迈步进来,拱手施礼,“王爷安好。”
如今,郎野再也不是那个被魏庆等人肆意追击的小人物,荣升福安郡王,位在汪泊雁之上。
“汪大人,今日吹的是什么风,你居然来拜访我。”他说着,腾腾迈大步奔出房去,晃着脑袋看看,后转身回来道:“今日东风西风南风北风均不刮,是以我想,一定是邪风。”
汪泊雁脸露尴尬之色,知道郎野在戏耍他,呵呵一笑,道:“斜风吹细雨,落叶打枯枝,一年最美处,赏心悦目时。下官闻听王爷经常出口成诗,非常钦佩,今日就想过来讨教。”
郎野知道汪泊雁在拍自己的马屁,不得不暗自佩服,汪老头倒是个饱学之士,自己弄个邪风,他却改为斜风,而且出口便是一首诗,第一句暗喻春,第二句暗喻秋,第三句第四句说的是,勿论春夏秋冬,人只有心情好,时时都是美景良辰。不过汪老头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绝没什么好心,反正最近想事情累的脑袋疼,就拿你过个星期天。
“汪大人请坐,写诗不会,那些不过都是本王的顺口溜。”本王二字出口,郎野忽然觉得自己有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脑袋挺的更高,脖子拉的更长,傲然而坐。
两个人这里正聊着,花猁子又进来报:“老大,秦大人来访。”
秦大人?应该就是秦桧,郎野看看汪泊雁,汪泊雁亦有些不自在之态,看上去并非他二人约好,纯属巧合。
离座往门口走,秦桧就迈步进来,亦如汪泊雁,给郎野见礼。
郎野微闭双目,掐指一算,煞有介事道:“刚刚吹的是邪风,来了汪大人,现在就吹阴风,来了秦大人,风不定向,等下怕是要来个更大的人物了。”
秦桧听郎野说什么吹阴风,知道是在骂他,道:“天气炎热,吹些阴冷之风,爽快些。”
都能自我解嘲,都会随机应变,个个都是人中翘楚,郎野心道,如果他们都能把心机用在保家卫国上,大宋,定能屹立不倒。
郎野叫人加了座位,把秦桧也请了,道:“秦大人你不会也是来听本王写诗的吧?”
秦桧稍微一愣,随即符合道:“正是,素闻王爷才华横溢。”
三个人刚坐定,只听冷然一声,走进赵构,“朕在外听什么阴风,朗朗乾坤,何来阴风。”再看他面上,非常不悦。
郎野看向花猁子,埋怨他赵构到此为何不通报。
花猁子撇着嘴,双手一摊,表示赵构硬闯,与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
郎野同汪泊雁、秦桧给赵构见礼,秦桧急忙替自己那句话辩解,“此阴风是阴凉之风,舒爽之意。”
郎野心里奇怪,今日,他们要三堂会审吗?为何同时来到我的住处,需小心言辞,见赵构面有愠色,知道他小子当了破皇帝,整日的天下唯他独尊表情,罢了,这个时代,你老大,郎野摇头晃脑道:“风!风!风嘛!东风暖兮西风凉,南风吹来润八方,北风安敢过江南,天上王母怒红妆。”
赵构听了,仔细品味一番,哈哈大笑,“王爷果真大才,此诗写的好。”
原来他领会了郎野的这首诗,南风比作南宋,北风比作金国,北风来侵,王母震怒,这无疑是说,赵构和天上有亲戚关系,是真龙天子。
“朕今日心情大好,看这明媚之气息,走走,随朕花园中坐了,你我君臣把酒论诗。”
郎野只会这些随机而出的顺口溜,哪里会累词堆句,然赵构发话,又不得不从,三个人随着赵构,就出了郎野的房门,刚想往花园而去,张俊却匆匆来报。
“皇上,八百里加急,金兵往川陕压去。”
赵构只说出两个字:“什么?!”他不抗金不北伐,你缩头,人家就找你的边缘打,南下没有抓到赵构,又去蚕食你的其他地方。
赵构心里急,回头看向自己的这四个宠臣。
“你们四人,惟朕最爱,现下之事,需怎样解决?”
郎野心道,这有嘛想的,打呗。但转念一想,赵构最喜欢议和,恐怕他不想迎击,否则,何必如此一问,早一句“给我打”了事。
忽然又想起完颜兽前些时候在“清辉雅照”说过,金主要攻川陕,要郎野代表宋前去议和,然后得到赵构的宠信,再玩弄权术,与他里应外合,瓦解宋廷。
郎野犹疑,我去议和,势必会引起那些抗金之士的敌意,类如岳飞将军,只怕还有山东的张东岭、李轻云等人。可是我不去议和,自然会有他人去,基于对这段历史的了解,赵构之所以重用秦桧,就是他主张议和而非抵抗。
“福安郡王,你有想法?朕见你沉思不语,似有话说。”赵构道。
郎野“啊”了一声,有些茫然,见赵构逼问,唯有道:“皇上忘了,我曾是金国的飞骥大将军,虽然那都是权宜之计,臣现在已经南归,但臣对金人多少了解,不如,不如我去议和?”
赵构面上一喜,心里道,飞骥大将军非一般人能得,你在金国的地位非同一般,不管你的来路,我只要你能够议和成功。
秦桧暗自庆幸,“同道中人啊!”
汪泊雁心里愤愤,“郎野这小子窜的比我快。”
后边随行的穆白风心里发狠,“郎野,早晚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