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领了熙娅代传的兽王之命——杀陈幽儿,一路闷闷不乐的回去,见到郎野,一向冷静如僵尸的风舞,突然就表情不自然,郎野问话,他竟然是支支吾吾,无有一句完整。
按郎野的机智,当然产生疑问,风舞知道自己露了破绽,唯有推说怕熙娅郡主出事,兽王怪罪。
郎野深信,按说风舞在兽王那里名为随从官,实质上就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兽王阴狠,但也有舐犊之情,他的宝贝女儿出事,风舞近在身边,当然会受到责难。
然,风舞真正纠结的,并非熙娅,他了解她,根本不用担忧什么,论机智勇猛,非一般女子,曾仿效当年的兰陵王,戴着面具,在战场冲锋陷阵,异常骁勇,出谋划策,也是妙计多多,因此,无论哪个女子得到人的赞慕,完颜兽一定是那句话:“等你见到我的熙娅郡主,你就知道什么是巾帼英雄。”
风舞闹心的,是杀陈幽儿,若让他杀方少艾、杜十七,他会毫不犹豫,在方少艾被杀之前,他就有此打算,看郎野被其纠缠不放,他就想杀了方少艾,为郎野减去麻烦。杜十七,憨厚,对郎野一片痴情,却躲在一边,既不表达也不纠缠,只仰视郎野,默然喜欢。但风舞也想杀了她,首先,她是抗金队伍之人,其次,但凡对郎野动情的女子,在风舞看来,都是不正常的,其实他不知,在世人眼里,他才是不正常的。
杀陈幽儿,这让风舞胆战心惊,不是怕赵构,陈幽儿,虽然是大宋的长公主。更不是怕深爱陈幽儿的完颜宗悍,完颜宗悍素来与完颜兽不睦。风舞怕的人,却是郎野,因为他知道,郎野倾心陈幽儿,如痴如狂,一旦陈幽儿出事,郎野只怕会崩溃,本着爱屋及乌,或者应该是投鼠忌器,风舞,最讨厌的就是陈幽儿,为了郎野,他却希望陈幽儿一直安好,郎野才能无恙。
哎!作者只能哀叹——纵观天下****,最深最痴最执最真最悲情的,莫过于风舞。
兽王之命不能违逆,风舞对熙娅说,双管很难其下,左右无法逢源,先把方少艾的事解决。
熙娅不了解风舞对郎野的感情,她更深信父王的命令,料风舞也不敢违抗,她就认真的准备一切,只等天黑,侵入郎野的府第,去找方老爷。
按方家的名望财势,死了人至少得停放三天才能出殡。
灵堂内烛火闪烁,夜,悄然而袭。
郎野在房内,心里焦躁,一直是食不甘味,喝水,都觉其苦无比,不仅仅是因为方少艾被害,他不能接受的是,凶手会是方老爷,想方少艾也决计不会想到,杀她的人,就是最宠溺她的父亲,此番纠结、不甘,不知会不会让她不肯过奈何桥投生,而做孤魂野鬼。
这时下人来报:“王爷,汪大人来吊唁。”
郎野一愣,皱皱眉头,汪大人,当然是汪泊雁,当日议和完毕,秦桧既返回江南向赵构回复,汪泊雁却偷偷留下,当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在婚礼时,他都没有来贺喜,为何此时来吊唁?他不怕我责难与他?一定有阴谋。
刚想说“知道了”,又有下人来报,“王爷,楚庄主前来吊唁。”
楚庄主便是楚天阔,在他们内部,也有人称他为帮主,由来是盐帮,但外人大多称他为庄主,由来是楚家庄。
郎野点头,都来了,正好,我就让众人见证一下,看看谁是真凶。迈步出门,身边跟着风舞,又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王爷,知州大人带兵来了!”
郎野明白,郑知州带兵来此,是为了风舞,至今风舞还没有洗脱嫌疑,当初他是被当成凶犯抓了,人家现在来索要,也是正当。只是郎野不能交人,稍后熙娅行事,还需风舞这个高手从旁帮助。
“你去内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来。”
风舞迟疑着,眼睛盯着郎野看,郎野脸一侧,心说,你个瘦竹竿,现在这个时候你还乱放电,气道:“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风舞急忙低头施礼,“是,老大。”其实,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谋。
郎野往灵堂,看见汪泊雁、楚天阔逐个在方少艾牌位前上香、施礼,如今方少艾不再是苏州方府的大小姐,而是福安郡王的夫人,他们,理应拜礼。
礼毕,汪泊雁过来再见过郎野,“王爷节哀,下官也是才听说此事,没想到那个风舞如此忘恩负义,据闻,他是金国人,本以为跟了王爷之后,能忠心不二,谁知还如此薄情寡义,对夫人下手,王爷还请小心,只怕金人在您四处潜伏,伺机对您不利。”
郎野心说,你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被害的是我,你才高兴呢,表面上还是感谢汪泊雁的关怀。
“汪大人有心了。”
楚天阔也过来,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身陷囹圄,是因为汪泊雁,只道是张氏兄弟买通官府所为,于是,看汪泊雁一身官府,他这个草民,当然得见礼,先是见过郎野,再给汪泊雁也施礼。
“多谢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楚某没齿难忘,他日王爷有事,楚天阔鞍前马后,刀山火海,绝不含糊。”
郎野和楚天阔寒暄,汪泊雁心里一愣,首先,他刚来时,看见楚天阔,才知道他已经从州衙的大牢里放了出来,现在,他才知道是郎野救了他。他心里愤恨,那个郑知州,真是不识抬举,我的真金白银,都喂了狗,看来,得给他点厉害瞧瞧。
三个人这里正说着,郑知州带人来到,说是带兵,也就十几个人,他还不敢带着人马来闹郡王府,只是要抓风舞,也是事实,说好让人犯回来一下,居然一直不归,职责所在,过来拿人。
发现汪泊雁在此,郑知州既不惊慌,也不难为情,收了人家大把的银子,然后答应为其办事,如今楚天阔从大牢里无罪释放,知道汪泊雁会找他算账,郑知州是个老油条,待在平凉如此敏感的地方,与金、西夏经常打交道,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没有厚脸皮更是不行。
“汪大人也来吊唁,下官见过。”
汪泊雁想忍着,怕郎野和楚天阔怀疑,是自己缘由,才抓了楚天阔,可是,面上还是忍不住有些愠色,冷嘲热讽道:“本官,是个讲信义的人,当初郡王也曾提携本官,怎能轻易忘记。”
郎野就想大笑,我几时提携过你汪老贼?再看郑知州、汪泊雁、楚天阔三人,杵在那里,非常有戏剧性,使坏者、抓人者、被抓者。
郑知州想避开敏感的话题,故意向郎野道:“王爷,下官,是来带人犯的。”
郎野刚想解释,或者应该说是狡辩,目的是不想他带风舞走,谁知,风舞却匆匆赶来,高喊道:“人犯在此,是我杀了方少艾,风某愿意一命抵一命。”
郎野大惊,心说谁让你出来的,谁又让你信口开河,乱揽责任,要知道这个责任是杀人,不是过家家,是死罪,刚想臭骂,风舞依旧是严肃认真道:“我觊觎方小姐美貌,趁王爷不在府内,欲对其施暴,她不从,我失手杀了她。”
郎野真是啼笑皆非,你觊觎方少艾的美貌?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想施暴,只怕你的老二对女人不感冒。即便你是双性恋,你想采花,凭你的功夫,把她打晕即可,然后人不知鬼不觉的成其美事。你束手就擒,想冒充杀人犯,一定有原因。
“风舞,你晚饭吃多了酒,胡说八道,等下掌你的嘴,还不退下。”
即使在没破案,没抓到真正的凶犯之前,应该把风舞交给郑知州带走,郎野也不能让风舞随便认罪,一旦签字画押,官家人,是不会轻易翻案再审的,那是没有颜面的事情,你风舞,就是一个死。
风舞一反常态,公然违抗郎野之命,再道:“就是我,那刀上涂有剧毒,此毒名叫‘毒霸天下’,来自波斯,是我托人购得,本来打算用在万分危难之时,人在江湖,处处凶险,这是必须,于是把那把涂抹了剧毒短刀时时带在身上,王爷新婚之夜外出去和别的女子幽会,我以为有机可乘,便假借安慰夫人之际,想和她享受鱼水之乐,谁知夫人不从,还扬言要去王爷这里告我,无奈之下,我才杀人灭口。”
郎野勃然大怒,“你既然杀人灭口,为的就是逃避责任,为何此时自己大言不惭的承认,这是不是有悖于常理?”
风舞被郎野噎住,眼珠转转,才道:“我不想这样一辈子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来面对王爷你,因为,我对王爷的感情,非同一般。”
他后边这句,说的确是肺腑之言,之时郎野不懂,她这罪人,是指自己要杀陈幽儿,而风舞出来承认凶手,是想自己身陷牢狱,出此下策,就是想逃避杀陈幽儿。
郑知州听风舞自己承认是凶手,他喊人道:“把他给我抓了!”
郎野往风舞身前一挡,“谁敢!”
风舞眼眶湿润,心里暗道,老大,风舞得你这样垂爱,死而无憾,更加坚定道:“我就是凶手!”
几下里僵持,郑知州想抓人不敢冒犯郎野,风舞是一门心思要成为凶手,空气凝滞,个个呆立,不知该怎样打破这个局面,唯独汪泊雁,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这时,一下人跌跌撞撞的跑来,语无伦次喊着:“王爷,王……鬼!诈尸!夫人在房里出现了!”
这一句,吓的所有人都一哆嗦。
其他人哆嗦,是害怕鬼怪,郎野哆嗦,是此时有些乱,而所谓的鬼,一定是熙娅来此,没有风舞相助,怕她难成事,当初是商量好的,所有鬼怪之相,例如烛火无风而动,门窗自己打开,等等恐怖之状,都有风舞来完成,毕竟熙娅的功夫没有风舞厉害,此时风舞在这里拼命承认他是凶手,只怕熙娅不能成功,反而露出破绽。
风舞哆嗦,也是怕熙娅出事。
“我不信有鬼,走,带我去看看。”楚天阔本着为郎野解决危难的心态。
郎野逼近风舞,“你再敢胡闹,郡主出事,兽王不会放了你。”
风舞心里一震,忽然嘴角动动,心里道,除了你,谁能奈我,他打定主意,要演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