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郎野一把揪住朗格朗的衣领处,眼瞪如怒狮,声吼如虎啸。
“哥哥,不不,法王大人。”朗格朗见郎野一番噬人模样,腿就抖了,不敢再称兄道弟,道:“小人,亲眼所见,都死了,真惨,红毛黄毛绿毛蓝毛,脑袋滚落在一起,啧啧,别提了,我怕晚上做恶梦。”
郎野明白,这一定是杀人灭口,这些外邦人,皆是线索,对方凶狠且狡诈,既然刺王不成,唯有灭口,让夏王无从下手查起。
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其实是在想事情。
朗格朗不明白,不就是一批走私瓷器的买卖没有做成吗,你法王,非穷人,对银子的欲望也忒过强烈。
他不懂郎野,这些外邦人一死,真正的凶手抓不到,西夏,还会继续乱下去,西夏一乱,这其实对南宋没有好处,现在的形势,三足鼎立,即使夏王俯首与金,但凭自己的能力,就想影响夏王,减弱对宋的对抗,再激起西夏和金的矛盾,他不是热衷于战争,更非单单想救南宋,只想这样一直鼎足,南宋,才能保得一时安宁。
如今,夏王危机重重,好歹他还算是个英明的君主,一旦让那些包藏祸心之人得了权势,西夏乱,百姓苦,南宋危。
这也是当初他不答应施兰庭去向夏王密告幽王谋逆的原因之一,他想的是,幽王会牵制夏王一部分精力,这对南宋,也有用。
可是,眼下这个凶手,在暗,非但凶狠,又颇狡猾,极难对付,这个人能收买那些外邦人为他所用,就非等闲,他又能在一夜之间杀了这些人,更加可怕,夏王让自己负责这件事,如今线索断了,若找不出凶手,夏王那里如何交代?
郎野枯坐那里,思绪纷飞。
朗格朗不敢打扰,静立一边,心里想,郎野要和那些外邦人做生意,然后就有人把那些外邦人杀了,那个杀人者,何其厉害,他会不会对付的是郎野?若真如此,我该怎样与郎野划清界限呢?
墙头草的特点,经不住一点风吹。
朗格朗忽然很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远离郎野?这可是左法王,夏王的红人。接近郎野?又怕受牵连。没有立场,爱憎不分明的人,心里就会空,难免迷茫。
郎野忽然想,既然活人不能作为线索,死人,也许能暗示什么,环顾屋内,找风舞,想带着他去现场看看,然,风舞不在。
“瘦竹竿,去哪里耍了?”他自言自语。
“老大,下官有事禀奏。”风舞却推门而进。
看上去事情非常之急,不然,风舞很少这样不叩门而直接进来。
郎野招手,让风舞近前,又看看朗格朗,意思是方便不方便,风舞会意,点头,表示无妨,随后靠近郎野,窃窃道:“老大,那些外邦人都死了。”
“我已经知道,你有无去过现场,可发现什么线索?”
风舞斜眼看看朗格朗,忽然故意提高声音道:“那些外邦人,均死在同一人之手,是一种飞弩,此飞弩我曾在金国见过,外形小巧,可同时连发十支状如绣花针的短箭,箭头以毒淬之,沾上即死。”
金国?郎野几乎惊呼出口,难道,这些外邦人是受某个金国人所托,金国,对西夏不能说是秋毫无犯,但也比不得对宋的迫切,金国为何要刺杀夏王,难道对西夏的礼遇,其实干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勾当?这却是郎野不能想到的。
他更加彷徨的是,风舞,可是大金国的官员,如今随侍在自己身边,也一直以金国的利益为重,此时为何这样大肆声张,明知朗格朗小人一个,就不怕走漏了风声,让夏王对金愤怒?
这样一想,郎野就开始怀疑风舞的用心。
“飞弩,无论多厉害,都不过是一种兵器,西夏人会用,也是见怪不怪。”
郎野故意如此,试探风舞。
风舞低眉想想,寓意深长道:“亦或许,是私仇也说不定。”
私仇?风舞之言,点到即止,究竟这私仇是针对夏王还是针对自己,郎野不清楚,但他感觉,风舞一定了解或者发现什么,才有如此一说。
“能不能说的再详细些?”郎野问。
风舞摇头,“下官,也是猜测,老大你想想,如今西夏附属于金,金从西夏得到大把的利益,无论毛皮、青盐、良驹,怎会害他,而那些外邦人却分明死在飞弩之下,这种飞弩非一般人能使,是悍王研制成功的一种便宜携带的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会者,在金国也不超过二十人,西夏人,应该是绝无,既然金国不会害夏王,而凶器又是金国特有的兵器,我想来想去,唯有私仇这一可能,夏王高位在上,得罪个把人,那也是不足为奇。”
悍王,不就是完颜宗悍,既然飞弩出自他手,刺杀夏王,杀死老外,他就难以摆脱嫌疑,只是,既然西夏听命于金,完颜宗悍贵为金国王爷,应该以大局为重,不会加害夏王,那么,他会不会因为私仇,而刺杀夏王呢?他与夏王的私仇又是什么呢?倘若非他,会这种特殊武器的人既然寥寥无几,不会是寻常之辈,那么,又是谁,与夏王有过节呢?
“悍王,绝对不会刺杀夏王。”郎野嘟囔出口,他很难说服自己。
一边默然而听的朗格朗,正在琢磨,这样一条惊天的秘密,能从夏王那里换来多少好处,法王,自己是当不得,一官半职,也说不定,总之,试试。听郎野嘟嘟囔囔,朗格朗思想开叉,随口道:“越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就可能呢。”
他其实,是在说自己,想自己就是市井一商贾,还是宋人,在西夏并无多大的根基,怕夏王吝啬,不肯赏他官职,但还心存侥幸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郎野眉头一皱,忽然茅塞顿开,完颜宗悍,和夏王的私仇,会不会来自陈幽儿?对她爱之切,就会迁怒于夏王,因为,陈幽儿是赵构欲送给夏王的女人,夏王不死,这种事情就是板上钉钉,陈幽儿,就不得解脱。
按说,郎野很希望完颜宗悍能替陈幽儿报仇,但是,他却不希望夏王死,只怕西夏大乱之后,金国唾手可得,对南宋,造成更大的威胁。
无论怎样,先看看凶案现场再说,仅凭风舞一面之词,难免偏颇。
他喊了风舞就走,问朗格朗可否随行。
朗格朗转了转眼珠,道:“法王大人请自去,小人,忽然想起货栈今日有几车货物到,伙计不中用,我得亲自回去验看。”
郎野也不强求,带着风舞离开府第,奔凶案现场而去。
风舞出府门时,与朗格朗告别,看他匆匆而行的背影,风舞狡黠的一笑。
先表表朗格朗,三步并作两步,就想插翅而飞,仿佛官职或是夏王的赏赐近在眼前,喜滋滋的来到王宫,被廷卫拦住,他很是了不起的拍着胸脯,“我知道谁杀了那些外邦人,亦知道谁刺杀的陛下,你们阻拦我见驾,耽搁大事,吃罪不起的。”
廷卫见他胸有成竹,知道此事重大,急忙禀报夏王。
夏王正在会客,听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吃了一惊,命人把朗格朗带到,没等问话,朗格朗就跪伏在地,高呼陛下万岁,然后,坚定的说道:“陛下,原来刺杀您的,就是金国的悍王。”
他此言一出,当场愣了两个人,一是夏王,另外一个是夏王正在接见的贵客,那就是金国的悍王——完颜宗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