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孟学（空军工程大学社科系副教授）
施玉林（空军工程大学社科系主任）
从追求道德价值的至上性，到关注实力价值的重要性，是市场经济的必然产物。市场经济是靠实力说话的经济，它强调等价交换原则，遵循优胜劣汰规律。这就使人们的传统价值观发生转变，使实力价值逐渐成为人们的价值观念。那么，怎样认识这一观念的变化，探讨实力价值的内涵、特点及其现实意义是非常重要的。
一、实力价值的内涵及其特点
实力价值的核心是实力，所谓实力就是指从事社会活动的主体实际存在的综合能力。这种能力是一个复杂的“合力”过程，既包括主体自身修养所具备的认知能力、思维能力、动手能力、创造能力，也包括主体现实存在的促进自身发展的经济力、政治力，以及由主体生活实践所形成的人缘力、关系力、号召力、凝聚力等等。也就是说，实力是一个由主体发出的整合各种力的综合过程，体现的是个体自身的实际能力。实力价值就是以主体实际能力为最高追求，强调主体现实能力的重要意义。是一个具有生命力的，促进人与社会全面发展的新型价值观。
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存在着自己的实力，只是每个人实力的特点有所不同。有的人认知能力强，他可能在认知领域有所发展，或得到人们的认可；有的人动手能力强，他可能在动手方面有所张扬，在动手能力方面受到人们的尊重；有的人可能这些能力都不行，但由于自己所依赖的经济力、政治力有很大优势，他也可能借助这些实力使自身得以发展。由此可见，大千世界每个人的发展都是实力的结果，只是由于人的实力不同所导致的结果不同罢了。然而，在过去的很长时期内，这种实力的存在并不被人们所认可，或者说不被人们所重视，人们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道德力”或“权势力”，即看一个人首先看他的思想觉悟、政治觉悟，或背景、出身以及所处的地位，即是不是有内在的“道德”和外在的影响。而自身的能力并不被看重，也就是说忽视了主体自身的实力价值，这在计划经济及社会政治化的历史背景下显得非常突出。而实力价值更重视的是一个人的现实能力，即主体性方面内在能力的存在，是对主体实际能力的最高追求与认可。
实力价值的基本特点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主体性。即实力价值更在乎一个人的自身能力，在于一个人的综合素质，而不是以“德”论力，或以“权势”论力。也就是说，实力价值强调每个人都是他自己内在因素的创造物，每个人都应该从自己的实力出发来评价自身的价值，并对自己的命运负责。而道德价值强调个人只是群众的一分子，强调从人群关系中把握人的存在，强调关系中的伦理道德自觉，也就是说实力价值强调人的个体性，道德价值强调人的社会性。客观而言个体性和社会性是不可分割的辩证关系，但由于我国长期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更强调人的道德存在、道德价值，而忽视了人的个体存在、个体价值。因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实力价值观的强调必然使人的个体精神不断张扬，一个人有没有竞争力，重在于自身的素质，自身的能力，这是市场经济的必然趋势。
二是综合性。按照辞海的解释，“实”就是充实、富裕，就是真实、坚实、实在；“力”就是气力，就是能力、才力、威力。由此可见，实力就是一种实在的综合力量。一个人要有实力必须具有综合能力，这里也不否定道德的渗透性因素，但更强调能力的综合素质，也就是说在现代社会，个人作为个体的存在，社会对他的要求只能是越来越高，而不是越来越低，一个个体面对的是复杂的社会存在，这就不得不要求每一个社会个体必须具有综合的素质、综合的能力，实力价值必然是综合能力的体现。而道德价值只是强调一个人思想的好、觉悟的高，至于能力等其他方面却不被重视，即便“有德无才”也可以获得社会的认可。这种观念对社会的发展是非常不利的，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更是有害的，因为市场经济的规律是等价交换原则，道德在其中仅仅是实现商品价值的一个手段而已。
三是创造性。实力是一个动态的存在过程，由于事物的变化、社会的发展，每个人的现存实力总是相对的，不可能永远保持领先的位置，这就要求实力必须以创造性作为它的重要特征，也就是说只有具备创造力，才能体现自己的实力、保持自己的实力。而传统道德价值重在稳定性、保守性，甚至是墨守成规，以传统为美，不可能有进取精神、进取意识，甚至可能把创新说成是不道德、反传统，而市场经济是一个不断创新的经济，只有创新才能生存、才能发展，实力价值的创造性更有利于市场经济的发展创新。
四是现实性。实力价值的重要特点还在于它具有现实性、功效性的特点，也就是说实力是一种现实能力的体现，是一个展现出来的能力，而不是潜在的、可能性的存在。在当代社会我们选择人才，总是以他的现实能力为基础，把文凭、学历证明等只看成某种能力的凭证，而你是否真的具有这种能力，关键的还在于你的现实表现，你所展示出来的能力。这就造成社会对文凭的日益淡化，和对真才实学的日益重视，就是国家在选拔人才上也日益重视现实能力的考核，以便正确选拔人才。而道德价值重在强调人的精神方面、思想方面，甚至一个人的态度方面，把思想、精神作用看得太重，很容易用道德代替能力。这种观念很容易忽视人的自身能力的培养，也不利于社会的进步。而实力价值观是一个以现实能力为最高追求的价值观，它避免了以“道德”论人、以“权势”论人的传统价值趋向，是具有进步意义的新型价值观。
二、实力价值是社会发展的根本所在
实力价值是一种现实的存在，社会的文明进步无一不是以“实力”为基础的竞争、发展，只是人们在传统道德与传统政治的影响下没有从理性上真正认识到它的存在及其意义。综观人类发展历史，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部实力竞争、实力发展的历史，原始社会的弱肉强食，母系社会的妇女地位，父系社会的男性特权，阶级社会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领域的斗争，无不与实力有关，无一不是实力在起作用，“胜者王侯败者寇”，优胜劣汰，构成了人类社会曲折发展的历史。事实上，人类也只有在实力的竞争中才能实现自身的优化，最终战胜自然，发展自己。如果人类没有实力，也就无法从自然中解放出来，也就无法实现自身的发展，形成独特的社会形态和人类特有的生活方式。当今世界，各国的竞争实际上也是实力的竞争，美国之所以在国际上搞单边主义，肆意推行自己的价值观、政治观、文化观，甚至发动局部战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在于美国具有强大的军事实力、经济实力、媒体实力。我国的台湾问题一直得不到和平解决，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在于我们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还不很强大，我们的综合实力还不够雄厚。这说明当代国际问题看起来是一个外交关系问题，实际上内在的还是各个国家的实力的较量，它直接影响到各国在世界中的地位。因此，“实力”价值是蕴含在社会发展之中的根本问题。
在过去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人们把阶级斗争作为阶级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重在从阶级利益的冲突上考察社会的发展，这对动员不同阶层的人们团结起来进行斗争具有重要的意义。但问题是，斗争本身并不能直接促进社会的发展，它更多的是对现实社会的破坏，为新的社会形态发展提供可能。而当一种新的社会形态建立，又不通过实力竞争来促进社会发展，或只是强调势力、权力的作用，强调以阶级斗争为纲，用特有的权势来发展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时，这个社会就必然在强势的驱动下“畸形”发展，很难实现科学的、长足的发展进步，更难以在国际的竞争中立足。这点我们也有很深刻的教训。
与此同时，我们也忽视了实力价值的功能作用，只强调人的思想政治觉悟，以觉悟高低论价值。在国家、集体、个人利益的关系上，只强调国家、集体利益的至高价值，片面强调国家的共性、社会的共性、人与人之间的共性，而忽视了它的差别性，利益的差异性，掩盖了人的主体价值，其结果是“平均主义”、“一大二公”价值观念占据主导地位，严重影响了生产力的解放与发展，暴露了我们在社会主义社会发展规律认识上的不足。事实上我们正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阶段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生产力的发展还不够充分，经济文化还比较落后。要想实现这个阶段的长足发展，必须在价值观念上注重实力价值的社会功能，使人们确立科学的实力价值观。邓小平强调“发展是硬道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就是看到了一个国家发展的根本还是要靠实力，而空话、大话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江泽民同志所提出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同样说明了先进生产力、先进文化和为人民造福的实力对共产党人执政强国的重要性、必要性，实际上是中国共产党人从实力角度对自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就是说共产党人只有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要求自己、鞭策自己，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实际上也是“实力”价值观在共产党人身上的具体体现。它说明不管是历史还是现实，实力价值总是贯穿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所在。
三、实力价值与人的全面发展
确立实力价值观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关键所在。一个社会能不能良性发展，关键还在于人的素质的全面提高，而人的素质本身就离不开人的综合实力因素。一个人有没有认识世界的能力、有没有改造世界的能力，直接关系到一个人的素质状态，如果人们能从实力的角度要求自己、鞭策自己，从实力角度分析问题、认识问题、处理问题，那么这个社会就会有一个良性循环、科学发展趋向，同时也会促进社会与人的全面发展。
目前，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以及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已经受到实力价值观念的冲击，出现了“道德价值”与“实力价值”的冲突。人们看问题、评价事物越来越看中一个人的实力，而不是单看你的思想觉悟、道德境界。最近有一篇“有钱人”当选村干部的报道，说的是吉林省一位个体私营企业老板参加村委会主任选举，三年前因为“太有钱了”没有竞选过村里的一位“道德权威”；3年后，村民们的选票却让这位德才兼备的“经济能人”胜出。有专家认为，选择富人为自己“执政”，说明农民的新道德观正在形成，也就是从单纯的追求“道德权威”转变到道德风尚与经济发展共求。用农民自己的话来说，老村委会主任虽有威望，但这样下去，再过20年还是老样子。原来选忠厚的人，现在看没用，谁也不得罪，大家的生活水平没有提高，而且，村里一有什么事，就往农民身上摊钱。现在看来，竞选就要凭实力说话，看你是不是为农民办实事、办好事，让农民多得利。这就要靠实力，谁有实力我们就选谁。另据报道，2002年浙江竞选的村官有三成是富人。这说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的价值观念在转变，个人本位、利益本位，从而要求实现自身价值的实力本位价值观正在形成。人们也日益认可实力价值在社会中的地位，中国社会正在经历着以人为主体、以实力为本位的价值观念的变革。江泽民同志“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及其实践，无疑从党的理论上进一步为人是价值主体奠定了理论基础。胡锦涛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82周年的讲话中也强调指出，实现人民的愿望、满足人民的需要、维护人民的利益，是“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不能停留在口号和一般要求上，必须围绕人民群众最现实、最关心、最直接的利益来落实，努力把经济社会发展的长远战略目标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阶段性任务统一起来，把实现人民的长远利益和当前利益结合起来。这些思想无疑为人民主体奠定理论基础，进而为确立人是社会主体价值观创造条件。
当然，强调实力价值并不否认道德价值在社会中的作用，道德对协调社会关系、促进社会发展也具有重要的作用。但一个社会的发展绝不能只强调或片面地强调道德的作用，特别是市场经济，它是一种以实力为基础的等价交换的经济，交换的基础是实力而不是道德，事实上平等交换本身就是一种道德行为，它已蕴含着道德精神。但人们往往不这么看问题，总是以自己弱势的道德情结鞭挞强势的实力行为，并以所谓的道德自居，以道德论是非，应该说这是很不正常的心理现象，也是不科学的评价标准。应该说这种思想意识与中国传统社会的道德至上性影响有关，但在现代社会，这种纯粹的道德情结可能会成为虚无的、空洞的存在，甚至成为人的全面发展的制约因素。当然，社会的发展离不开道德，但真正的道德是以实力为基础的真实存在，没有实力的道德情结也是无法真正体现道德、张扬道德的。因此，确立实力价值基础上的道德价值才具有真实的意义，才能对人的全面发展乃至社会的发展起到真正的推动作用。
总之，以市场经济为特征的现代社会，体现着以实力论价值的发展趋向，它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必由之路。在当代国际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中，确立实力价值观对中国社会乃至人的全面发展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与历史意义，我们很有必要对其进行深入的、全面的研究，为我国科学价值观的发展创新奠定扎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