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都是看不得别人得意的,穆红颜对‘雪桥’没兴趣,又看到这里前后没人,就把她最想问的话问出来。任杰却道:“别急别急,酝酿下情绪。”他扬了扬马鞭,又特别提醒,“你也一样。”
“什么一样?”
穆红颜显然没搞明白,任杰便给她解释,“不只是我要酝酿情绪,你也需要。”望着穆红颜,任杰又来调侃,“别老拿眼睛盯着我,我这人比较害羞,会心慌的,很可能影响演奏效果,建议你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环境上。”
什么情绪啊、环境的,穆红颜还是不懂,却也觉得任杰不是在逗她玩,至于任杰说他比较害羞,还会心慌,穆红颜冷笑着撇撇嘴。跟着又听任杰道,“你注意这山,这路,这车,”任杰又把‘雪桥’叫车了,明显的前后矛盾,穆红颜也懒得计较,“注意马跑动时,蹄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任杰还指骡子为马,穆红颜也忍了,“试着屏住你的呼吸,别让心跳影响到你,音乐,就要来了。”
穆红颜按着任杰的提示做了,没有杂念,她的耳边只有那‘哒哒’的马蹄声,再有就是自己的心跳,心跳她控制不住。她又忍耐一会儿,忍无可忍之际,一阵委婉悠扬的口哨声响起,旋律却是那首《催鞭扬马送粮忙》。
任杰第一次接触轻音乐,或者说任杰第一次被轻音乐震撼,便是这首笛子独奏曲,那年任杰九岁,周末跑去地里起哄,被收割庄稼的父亲抱上堂哥的马车,押送回府,堂哥路上吹出了这首乐曲。
那也是任杰第一次听人用嘴吹歌,堂哥说他在部队学的,跟他们班长。
任杰当时就觉得这只曲子特别动听,之后他缠着堂哥学会了口哨,再后来任杰还专门在网上搜过这只曲子,百度上是这样介绍的:作者魏显忠于1969年9月在辽宁盘锦地区体验农村生活,参加秋收劳动时创作而成,竹笛演奏《扬鞭催马运粮忙》以生动朴实的音乐语言,描写丰收以后的农民驾着满载粮食的大车,喜气洋洋地向国家交售公粮的情景。马蹄击节,车轮吟唱,快乐的农夫扬鞭催马,把丰收的喜悦铺撒在运粮的小道上。
《扬鞭催马运粮忙》的结构为带引子的ABA三段体,A段模仿马蹄‘哒,哒哒,哒哒哒’的节奏,音乐欢快强烈,中间B段速度突然放慢,表现车夫挥动马鞭,大声交谈,憧憬来年美好生活的场面,比较适合口哨吹奏。任杰今天便由B段开始,却也符合他现在载着美人,慢慢悠悠,不急不忙的赶车情形。
正如任杰所料,《扬鞭催马运粮忙》的哨声一响,穆红颜便被震撼了,她本身的音乐素质极高,乐曲的好坏她有极强的分辨力。穆红颜几次想爬到任杰的身边,看他是怎样发声的,但是一来任杰坐得太靠边,二来雪桥比较颠簸,几次让她险出意外。
任杰对此视而不见,神情专注地投入演奏。
口哨的特点,高亢悠扬、深沉委婉,比较擅长节奏较缓的抒情乐曲,容易模仿竹笛、陶笛等乐器,但是口哨也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害怕快节奏,节奏太快,舌头在嘴里就玩不转了。
《扬鞭催马运粮忙》这首乐曲,中段过后节奏是越来越快,任杰吹得没有开始好,但是还算把乐曲的内涵完整地表现出来了。特别是乐曲中模仿马蹄的‘哒哒’声,让任杰赶着的那匹骡子都有了感觉,脚步也跟着乐曲的节奏快起来,就像踩着乐曲的舞步,这让穆红颜的震撼更深一层。
音乐声停后,是段短暂的沉寂,穆红颜像突然精明过来地一样,一把将任杰拉住,声音颤抖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任杰又跟穆红颜打起了嘴仗,穆红颜却没这个心情,松开任杰的胳膊,只是问她最关心的事,“刚才那只曲子……有名字吗?”
“想知道?”
穆红颜气恼地瞪着任杰,任杰诡异地笑笑,“答应我个事。”
“什么?”
穆红颜沉默片刻,还是问了,任杰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低声哼起一首歌:“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穆红颜又猛地抓住任杰的胳膊,呆可可地望着他。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一曲歌罢,穆红颜叹息一声:“你还是不想放过我?”
任杰听着有些生气,他话都讲到这份上了,穆红颜这个聪明的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任杰有点心浮气躁,许久才道:“其实我没有很多时间来在乎你,真的,你能看到,我其实很忙。”
任杰高抬起头,眼望远方,很有种运筹帷幄的自豪,“我要让完颜人生活得更好,我要带完颜部走向辉煌,而出了这条山谷,”任杰的手向外一指,“完颜部面前会有许多对手,我都会让他们臣服。”
“说到女人,”任杰脸上显现出一丝温柔,“嫡保真的聪明不比你差,没里野的威猛你没得比,阿里白有着很强的管家本领,也是你所不具备的,而且她们的美丽并不比你逊色。”
仿佛一阵冷风吹过,穆红颜的身体一阵微颤。
“我不清楚你的来历,就如同你好奇我一样,那可能是一部传奇。但我知道,你是朵温室里养大的花朵,美丽却憔悴,你需要人呵护。”任杰伸手将穆红颜脸上的泪痕抹去,他的目光很温柔,“同样,我也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跟人分享。嫡保真不行,没里野不行,阿里白也不行,或许只有你……”
“什么秘密?”
“在你答应我之前,”任杰又显那诡异的笑容,“那还是秘密。”
“我也有个秘密。”
待到任杰不解的目光望过来,穆红颜傲气地扬起头,用同样诡异的笑容回击任杰,“等你感觉不舒服,那时你来找我吧。”
任杰赶着雪桥来到伐木场,人们少不得又围过来参观一番,任杰把缰绳扔给乌达补,“宗旺师傅新做出来的玩意,一会儿拿它拉次柴试试,看好不好使。哦,对了,骡子还是宗旺师傅的,用完别忘记还给他。”
眼见伐倒并被肢解的树堆得小山一样,阿里白派来的六辆马车根本不够用,何况还时不时地出点小毛病,任杰便把他的新式武器贡献了。大伙过来与其是看雪桥,还不如说是来瞧美人的,他们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穆红颜,当然今天的穆红颜打扮得很特别,像极了画里的古典美人。
“果然是红颜祸水。”
任杰借穆红颜下车之机,在她耳边低声调侃,自然招来美人一通白眼。任杰正想邀她四处走走,阿不沙的弟弟阿不奇跑过来,他是阿不沙留下来监督那帮奴仆们干活的,现在到了任杰身边惊奇地问:“主子就你自己过来的?”
任杰知道阿不奇的意思,他是惊奇哥哥怎么没有护在身边。刚才回村阿不沙确实是跟着的,不过为了与穆红颜单独相处,任杰就把那帮护卫给甩了,这般杰作当然不好意思提,任杰笑着责怪阿不奇:“什么眼神,怎么是我一个人?”
任杰还特意努努嘴,意思是不还有个美女吗,没想到阿不奇没理会穆红颜,而是将任杰拉到一边,低声道:“主子你这样很危险,上午刚刚遇到老虎,中午我们还逃走了一个人。”
“逃了一个人?”任杰吃惊地问,“什么人?”
“刚查明逃跑的家伙叫粘割奴,是长老什古罕家的奴仆。中午主子打了老虎回来,大家都跑过去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粘割奴这混蛋就不见了,过了很久我们的人才发现。”或许是怕任杰怪罪吧,阿不沙又补充一句,“我哥带人去追了。”
任杰还以为自己把阿不沙给甩了,原来他是知道有人逃跑,亲自带人去追了。任杰心里不痛快,倒不是完颜部少了个奴仆,而是粘割奴的逃跑,证明了五长老先前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给他们反对新政提供了最直接的证据。
“这不会是他们设的局吧?”
任杰的头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而且越想想觉得有道理,这招确实挺狠的,不过跟电视剧里的那些人比,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自个有的是反击的手段。但是任杰根本没想到,更大的麻烦已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