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时候有点长,任杰本来还想套问嫡保真父亲的事,这时候小丫头定哥慌慌张张地由外面跑进来,苍白着脸色,嫡保真对她的丫头还是了解的,诧异地问:“出什么事了?”
“奴婢去给阿里白夫人传话,回来时看见什古罕长老让人抽打他家的老婆子奴仆,抽得浑身是血,”小丫头显然被吓坏了,喘着粗气,“那女人嘴真硬,说她儿子会给她报仇,什古罕长老让人把她绑到高秆上,要万箭窜心。”
“怎么回事,”任杰把碗一推,“我去看看。”
嫡保真一把拉住丈夫,嘱咐道:“老女人很可能是逃走的粘割奴他娘,不管是谁,奴才是人家的,你别管闲事。”
“我知道。”
任杰快步向什古罕家走去,老远就看见一根高秆上调起个人,衣服早被抽得一条一条的,在寒风中飘摇。到了近前才见到面色铁青的什古罕长老,长老气哼哼地对任杰道:“这个贱人,居然是徒单部的余孽。”
“徒单部?”
任杰由周围人的眼神中,看出徒单部是个很不寻常的字眼,什古罕长老称这个女人为余孽,想必这个部族曾经是完颜部的死敌,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任杰抬头望向高秆上的那个女人,被吓了一跳,由她的眼睛中,他明白了什么叫仇恨。
“徒单部的余孽,怎么会在我们完颜部?”
“说起来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了。”任杰由什古罕的眼神中,看出其实他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情形是:“我记得这个女人是由泥庞古部俘获来的,当时也没在意,来了半年多生下个孩子,还是我给他起名粘割奴,要知道他们是徒单部的余孽,早把他们挫骨扬灰了。”
任杰一直对女真族奴仆的来历感兴趣,头脑中细心地留意这方面的信息,昨天他发现砍树的奴仆中有很多是汉人,今天他又发现,奴仆的一大来源便是女奴们生下的后代。任杰神情严肃地问:“长老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她自个承认的。”
说到这里什古罕气得不行,“粘割奴跑了,我找了她来问,没想到她自己承认了,还挑衅说那畜生会给族人们报仇。”任杰没想到一个女人居然强悍到如此,显然这十几年她都是在仇恨中生活的,任杰问:“长老准备怎么处置她?”
“让她万箭窜心!”什古罕咬牙切齿地道。
“我能不能给她求个情。”
任杰这话出口,惊得周围的所有人瞠目结舌,任杰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对于杆上绑着的那个女人,任杰开始有些同情,但他接触到那女人的眼睛,所谓的同情瞬间就不存在了,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任杰不慌不忙地道:“我求情并不是让她不死,只是希望她晚死几天。”
“主子有什么安排?”
“长老能不能让人先把她放下来,找间空屋关着?”
任杰看过电视剧中许多人斗法,其中就有原因我先不告诉你,你还必须按我的命令来,典型的以上压下,不过效果似乎还不错,被压制的人差不多都会选择屈服。当然,你不告诉他的那个原因,一定要站得住脚,最好能显得他原来的决定更高明,今天任杰自信能够做到这一点。
什古罕长老虽然极不情愿,还是让人把老女人放下关起来,任杰邀请什古罕:“没里野一会儿要训练我们的完颜女兵,长老有没有兴趣一块去瞧瞧?”
能做到部族之长老,都是为部族做过杰出贡献的,青年时也必定是部族叱咤风云的人物,所以什古罕长老并不笨,很快便想到:“主子的意思,是要拿那个贱人给女兵们练箭?”
“我这个主意怎样?”
“嗯,”什古罕长老点头:“有活靶子射,总强过射死靶子。”
“长老不愧是身经百战啊,”打人一巴掌,任杰不在乎送对方一枚枣,他无条件送给什古罕一顶高帽,然后继续道,“女兵们不曾杀过人,真正杀人时难免缩手缩脚,难得有一次练习的机会。”
“练习也未必成气候。”
什古罕长老找到机会,也会给予任杰以反击,他继续质疑任杰的新举措,“眼下完颜部兵器奇缺,男人们还不够使用,那有闲余给女人们用?主子有些想法是好的,只是不怎么实用。”
想到术金搬出来的那一块铁,任杰承认什古罕的怀疑有道理,但仅仅是有道理而已,因为他的观念是停滞的,相对来讲眼光短浅。任杰先引他上套:“长老也以为,如果完颜部兵器足够多,训练出来的女兵便有用?”
“用总胜于无。”什古罕也不想把话说死。
这就够了,任杰笑道:“兵器好办,只要搞到足够的铁,术金师傅几天就能打出来,如果等到有了足够的兵器,才想到训练女兵,那就有点晚了。长老是带过兵的,知道一只能够杀人的队伍,搞起来有多么不易。”
“可是,铁呢?”
什古罕承认,通过今天跟乌古乃的一番交谈,他不再把这位新族长当小孩看,但是他见不得任杰如此张狂,特别是在他这位先辈面前,所以什古罕又要找出破绽来反击。而任杰正是要把什古罕、还有同他一样顽固的那些人引入圈套,等到他们自认为不可能完成的那个条件被任杰完成,再想回身便只有打自己的嘴巴。
所以任杰平静地道:“铁我来想办法,不过要过了冬天。”
任杰也不知道没里野在哪儿练兵,好在村里三三二二的完颜女人,正在向一处位置聚集,任杰便带着什古罕跟在她们身后,很快便来到一处矮坡处。
没里野正指挥几个女人捆草人,行收继之礼那天任杰做过这件事,没里野看看也就学会了,在她的指点下,几个草人很快便捆好了,比任杰动手做得那个精致不知多少倍。任杰感叹:“还是女人们手巧啊。”
没里野吩咐将草人插到坡根下,这时她才发现任杰跟什古罕,笑着走过来对两人道:“孛堇跟长老也来了。”
什古罕笑了笑没说话,任杰却四周围看了看,点头道:“地方找得不错,只是一点,”任杰指着身后的那几间屋子,“能让人把那里腾空,再把你的那只大火盆搬来,你的女兵们就更乐意了。”
“好主意。”
没里野赞了声,马上便让人去请阿里白,又让人找翰骨刺搬那只火盆。一会儿阿里白来了,没里野过去嘀咕几句,阿里白便点头答应,任杰心道:“原来那屋子是自家的产业,好玄差一点又捅娄子。”
祸从口出,特别是穿越来的任杰,偏偏他改不了爱说的毛病。
没里野不是坐得住的人,阿里白走后,她便召集女兵过来训练。首先是她自己亲自示范,怎样拉弓,怎样上箭,怎样瞄准,没里野讲得头头是道,最后射出去的那只箭,也不偏不正钉在草人的脑门上,连什古罕也暗自佩服。
没里野示范结束,便是女兵们出来受训,由于周围围着许多的人,而且任杰和部落的长老也在场,女兵们显得有些扭捏,结果被没里野一顿呵斥,就都规规矩矩了,有几个人射箭要领掌握得很快。
按照没里野的要求,今天女兵们每人要射够五只箭,射不射得中没关系,关键是射箭的要领要掌握好。结果任杰临时起意,喊了句:“五只箭中只要有一只箭射中草人,就可以找阿里白夫人领一只羊。”
就这一句话,现场便热闹起来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能吸引男人的目光,现在也不例外,只不过刚才没里野教,这些女兵们学,那些男人们看。任杰这么一放话,可不得了,丈夫把妻子拉到一边,面授机宜,父亲把女儿拉到一边,打气鼓励,场面立刻混乱起来。
“男人都滚一边去。”
没里野正常的教学秩序被扰乱,她不干了,叉着腰大声呵斥,连带着任杰也被她看着不顺眼,“还有你,该干吗干吗去,少来这儿添乱。”
喊人来清理房子的阿里白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赶过来在任杰身上掐了一把,低声抱怨:“你甩手掌柜做得舒坦啊,知道家里还有多少羊?败家的东西,天上下羊也要被你送光了。”
被两个夫人埋怨,完颜人全都静观其变,看他们的主子会不会收回成命,任杰对两位老婆做了个鬼脸,回头瞪眼向那些完颜男人道:“都闪一边去,是女人射箭又不是你们,谁再闹我让人到你家牵羊。”
这话管事,所有的男人全都闪到一边了,没里野这边继续教箭,任杰悄悄跟阿里白道:“话都吹出去了,给个面子,别闹了。”阿里白还是没好气,任杰只好央求,“只此一次,下次一定事先让你知道。”
“这可是你说的。”
阿里白踢了任杰一脚,似乎是提醒他说话算数,走过去她叮嘱手下几句,告诉他们怎样收拾房,然后她一溜小跑离开了。任杰知道阿里白是去让人挑羊了,女兵们得到的奖品必定是圈里的老弱病残,任杰暗笑:“好一个称职的守财奴,快赶得上巴尔扎克小说里的葛朗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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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预告:因为任杰的大手大脚,他被三个女人一通狠批,同样由于利益,他的女人们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