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杰盘腿坐在山梁上,将目光远眺,浏览一会儿意外发现,相对于完颜部这边的小T形,对面还有个大得多的T字形,组成两个T字的两座东西走向的山脉,就像一根绳索被人拦腰斩断,中间空出一段几十米的距离,这便是完颜部每日出没的北大门,北门之外便是一片宽阔的平原。
任杰将目光依次望向完颜部的南面、东面和他背后的西面,几乎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山与密林,出去通往安出虎水的那条道,别的都是死胡同。任杰的头脑中突然产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里的城墙,是不是可以这样搞?”
任杰仔细琢磨他的想法,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而他手里掌握的东西又太少,似乎还无法确定,但是任杰依然很兴奋,真要是这个想法能成功,城墙的建设时间会缩短很多,哪便是完颜部的福气了。这时任杰听到身后似乎有沙沙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周围并没有人,任杰笑了笑,感觉自己听错了,或许是吹过的一阵风。
任杰继续想他的那个方案,他觉得有必要到对面那个T字形的山上去走一走,进行一番实地考查。说走就走,对面那山也不远,就在任杰准备起身时,忽觉背后有人正快速奔来,任杰猛地回头,一个面目狰狞的青年人,手举一根削尖了的木棍,正向他全速扑来,那模样像极了电视上冲刺待发的标枪运动员。
任杰的本能就是闪避,他眼下坐着的位置,已经是死神笼罩的不祥之地,必须尽快逃避。几乎就在任杰身体移开的同时,一根木棍呼啸着钉在哪里,木棍削尖的顶端,差点钉住任杰的裤角。
好悬啊好悬,那一点点距离,就是生与死的界线。
任杰本来坐在山顶上,这一闪身体就此失控,顺着山坡滚下去。任杰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可是冬天的山到处光秃秃的,他连着翻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还好,终于落在一段平坦处,算是减缓了他下滚的速度。而且这里生长着几丛灌木,任杰机敏地扯住,让身体彻底停止不动。
可当他抬头,望向他滚下来的地方,他的心猛地绷紧了,在哪儿站着那位愤怒的青年,怒目圆瞪双手正举起一块巨石,就在任杰抬头的这刹那,山石由他的手中抛下,向着任杰躺的地方滚下来。
任杰只能再次逃避,也是他的身体刚刚移开,那块山石便呼啸而来,命运之神再次拯救了任杰。只是这一闪,任杰的身体又开始向下翻滚,这次滚下去的距离更远,他是滚到一处浅沟里,才没有彻底滚到山脚下,巨大的惯性让任杰撞到土坡上又反弹回来,浑身骨头散架似的疼。
任杰不敢有丝毫懒惰的想法,一旦身体由他指挥,他便坐起身来,抬头四处打量,他看到一条身影正在飞奔,目的是他半山腰树上拴着的那匹马。任杰猛然想起,马鞍旁有他的弓箭和术金刚刚为他修好的刀,一旦落入那人之手,任杰恐怕凶多吉少。
好在拴马的地方,离任杰现在的位置也不远,任杰赶忙跳将起来,用起吃奶的劲,向自己的坐骑奔去。
这是体力与耐力的较量,也是生存与死亡的比赛。乌古乃的身体条件,明显要好过那个青年,虽经两次摔打,速度相对较快;那名青年有着极好的冲刺能力,只可惜他的耐力略显不足,以任杰跳起时两人离马的距离跟速度,肯定是青年会捷足先登,万幸地是任杰没有放弃,用尽全力去争取目标,时间一长耐力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那青年看到抢马的希望不大,他半道突然转向,向着他西面树木深处跑去,等到任杰兵器到手,他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此时身后人喊马叫,想必是完颜部有人发现了情况,任杰顾不得这些,拿弓上箭,跑上山梁,希望能够居高临下,发现那人的行踪,给他以致使一击。可是没有,根本见不到那人的踪影,任杰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直到此刻,他才感到浑身哪儿都酸疼,特别是左手,伸开手掌一看,中间深深地一道血槽,最深处白生生的骨头都能看见。任杰不敢久留,转身向山下的部落走去,正迎见许多的完颜人冲过来,最面面一个女子,居然是……定哥?
“主子……你怎么在这儿?”
任杰看到定哥神色慌张,小脸冻得通红,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居然跑在一群男人们前面,很是不解,迎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容不得定哥回答,她身后的男人们都聚过来,一起围住任杰问:“主子你没事吧?”任杰答了声“没事”,想了想又道,“你们快到山那边找找,看还能不能寻到那个混蛋。”这时有人发现:“主子你受伤了?”
任杰虽然把手缩进了袖筒里,衣服上还是沾了血迹,他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这时山下一个愤怒的声音喊:“粘割奴那畜生捉到没有?”
原来是什古罕带人赶来了,任杰心里一惊,偷袭自己的就是粘割奴,什古罕家那个逃跑的奴才,这事可不好。任杰预感到,粘割奴会是完颜部的一大祸害,今日不除,必是大患。
任杰本想把情况跟什古罕交待一下,身边的定哥却拉着他的胳膊跺脚道,“主子你先回吧,别让伤口冻着。”什古罕也看见任杰身上的血迹,劝道,“主子先回吧,我带人去寻那畜生。”
任杰只得往回走,刚进村口,就遇见嫡保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粘罕在她身后保护着。任杰看见嫡保真还穿着家居的衣服,忙过去把她拉住,“快回屋去,穿这么少瞎跑什么。”
“你受伤了?”
嫡保真没理任杰的话,而是上下打量着他,衣服上的血迹自然逃不过她那眼睛。任杰笑道,“就是磕破了几块皮,不碍事。”这时有人取来了皮衣,任杰伸手接过来,想给嫡保真穿上,却暴露了他的那只受伤的手。
“还说没事,流了这么多血。”
嫡保真话里带着哭声,想捧任杰那伤手,任杰却赶忙闪开了。这时乌葛、没里野带人也赶了来,看到任杰灰头土脸、便知他刚经历一场搏杀,乌葛劝道,“大家别围着,有事回去说,小心主子的伤。”
“没事。”
任杰把那只伤手向大伙举了举,示意并不碍事,然后任杰在大伙的簇拥下,步行往回走,任杰边走边把刚才的经历讲述一番,乌葛铁青着脸色问:“能肯定偷袭的那人是粘割奴?”
“我也没太看清。”
任杰不认识粘割奴,不敢把话说死,也不敢讲他的面部特征,只是说那人的身高和衣着,乌葛拍腿惋惜道:“果然是这个挨千刀的家伙!”
任杰前脚刚进嫡保真的屋,阿里白后脚就跟进来,风风火火的,见到任杰便嚷:“乌古乃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阿里白扑到任杰身边,一个劲追问,两眼咕噜咕噜不停地上下打量。
任杰对女人们的那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这边安慰阿里白,那边嫡保真跟没里野验看他手上的伤,两人忍不住都叫出声来,慌得阿里白也转脸去看。任杰手心中那深深的一条血槽,确实挺怕人,没里野道:“怎么伤成这样?”
任杰如实道:“由山上滚下来时,伸手抓了把柴火,让柴火拉的。”
三个女人将任杰推上炕,嫡保真吩咐定哥取来几件工具,她自己半跪在任杰身边,拿两根筷子给他往外捡伤口处残留的杂物,没里野也跟着爬上炕,抱住任杰的胳膊,不让他乱动。
阿里白埋怨:“饭也不吃,跑山上做什么?”
任杰正待回答,屋外又是一阵脚步声,阿不沙拖着受伤的身体也来了。乌葛长老把不相干的人请出屋,屋里便只剩下完颜部的头面人物,阿不沙先问任杰的伤势,任务把刚才的经历又讲一遍。
“粘割奴这个杂种!”
阿不沙眼露凶光,“他逃也就逃了,没想到还处心积虑,等在村外准备害人,这人不除不行。”
任杰刚说什古罕长老带人去找了,什古罕就回着宗翰回来了,由他铁青的脸色中,大伙就知道了结果。乌葛长老道:“不幸中的万幸,粘割奴被主子在山上遇到了,不然他夜里摸进村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任杰深有体会,以粘割奴的身手和对完颜部的熟悉程度,夜里偷偷摸进村来,很可能就能伤了谁,甚至杀掉自己都不难。大家也是这样想,什古罕长老想起来都后怕,他好奇地问出刚才阿里白问过的话:“主子你上山去干什么?”
任杰苦笑道:“我就是想去看看,城墙修哪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