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中国人的快乐！嗯，这似乎是个很轻佻的书名。”读者也许会这会说。“做母亲的为此可能会阻止她的女儿去阅读这本书吧。这本书会向我们暴露亚洲的醉酒和东方的狂热是什么样的吗？”
您放心。我的快乐并无任何令人惊奇的不节制之处。它单纯而适度，适合一个古老的民族，一个早就度过狂热的青年时代的自尊的民族，她知道怎么体面地去消遣。
在《中国故事》这本书里，我主要突出讲述了同胞们日常生活的细节，而在《中国人自画像》这本书里，则描述了他们的政治习俗与社会习俗。这本新书，主要是描述中国人的小型公共节庆和私人的消遣娱乐。拿这本书的书名来说，它属于人类学范围。其实它描写的是一系列种族现象：游戏、仪式、节庆，虽然就实质而言，它们不管在哪里都一样，但是在不同的国家，它们却有民族观念的独特个性。
“想如何消遣就如何消遣”，若这一断言对个人来说不错，那么我们也可以将之推广到整个民族。我们对喜悦的表达方式，若不是我们对于自身特质的一种自我表达，还能是什么呢？当整个民族以一定的方式欢庆他们的节日时，这难道不是在提供一种民族良知的图画，是一种对其最宝贵的渴望与向往的概括吗？
我们的道德、哲学观点以及对政治和社会的看法决定了我们的娱乐。宗教影响了娱乐的形式，并使娱乐趋向于宗教化。民族的性格在欢庆、节目……，总而言之，在娱乐中，要比在所有其他方式中都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这就是我们中国常说的：“观人于揖让，不若观人于游戏”。跟我说你怎么消遣，我就能说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在我所从事的这项让西欧了解东亚的使命里，这一章新的文字好像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无论如何，若读者浏览《中国人的快乐》的时候能得到即使是瞬间的快乐，那也将是对作者足够的奖赏了。
家住宅
帕莱奥洛格先生（M·Pal logue）在他的学术著作《中国的艺术》一书中写道：“在中国所有的历史时代中，不管其世俗的还是宗教的、公共的还是私人的建筑，仅有一种风格。”
但是，你若仔细观察，立刻就会发现，其实中国的建筑风格有很大不同。只通过鸟瞰，自然会漏掉许多细节。这就像一位过路人观看巴黎的某些大街，那里的房屋外型相似，它们都是由一家公司建造的，另外有纽约的林荫大道，还有环中心广场成扇状排列的卡尔街长街，乍看之下，它们令人不禁要喊这完全是一种令人失望的单调。
可是，若你到建筑师家里去仔细察看所有的建筑图纸，便不难发现每个建筑的内部其实都各不相同。这种区别就像人与人之间的相貌一样，其面部轮廓都大致相似，但面孔却截然不同。
从古至今，我们的建筑风格确实变化不大，可是这并不妨碍每个城市的住房，都承载着自己独特的个性。
另外，变化的微小也有几方面的原因：首先，多次使欧洲建筑发生深刻改变的那些外来因素，在我国差不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其次，官方规定了不同官员房子的样式——这很明显的限制了建筑的想象力；最后，纯中国式的风格许多世纪以来一直被使用，作用强大的传统不允许建筑偏离它。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各种不同的中国住房形式。
北方的自然条件差，天气寒冷，加之从沙漠地区刮来的大量尘土，使北方不得不用泥土来造房，房屋通常都是两层的。仅有宫殿或富人家的房子内部是木结构的。这明显不同于南方房屋。南方的只有一层，墙有点儿矮，上部略成拱形。北方的形状与之相反，拱很突出，我们称它为“脊”。这些墙称为“火墙”，因为它们是用来防火的。上层叫“跑马楼”——我无法解释名字的来源，楼梯也不可能跑马。一般地，这一层楼被用作娱乐，而居民喜欢在第一层进行日常起居。中国人无论什么都喜欢讲究对称，因此，无论房子建在什么样的地面上，总是建成大厅和大门相对的样式。两厢则肯定有绝对对称的一两个房间。
我们不是从里面的空间来数房子，我们从前面的墙来数有多少间：三、五、七，等等。房间的数量也是用来描述一栋普通中产阶级房屋好坏的标准。
进门就是前大厅，左右两边分别是仆人的房间。厅的对面有三扇门，一大两小。从门走下三个台阶就到了院子。院子的两边分别有一个石铺的走廊，然后各有一个房间。房间一分为二，一个是孩子们的住房，一个充当吸烟室或小客厅。
再过三个台阶便是中心房间的客厅，其左右分别有一两个或三个房间。客厅后面是饭厅，其两侧也有一两间或三间。接着是带厨房的院子，左右堆放着杂物。若这是一个大家庭，第二道院子后面还有三五或七间房子。若住宅非常宽阔。相同的布局还会重复好几次。房屋一侧是带围墙的花园。里面有亭子和假山。
租一套如我所述的中等的房子，每年大约要付六十法朗。
房顶高低不平，以不同的方式弯曲而成较大的斜坡，铺上瓦便于雨水下流。
房子有很大的窗户，用木框分成格子，窗框内随地区不同而变，有的装有玻璃，有的糊上纱或半透明的纸。
人们并不躲避穿堂风，而是尽可能地让屋里的空气流通。
一般地，内部装饰都很豪华。在细木木板的凸出部分雕刻，在平的地方涂漆。各种历史题材的壁画挂在墙上，客厅正面的墙上大都有绘画，画的题材与房屋主人的地位有关。
在客厅的入口处，屋顶下面的横梁上，一眼就能看出悬着的镀金木盒子，盒子雕刻得如有两条金龙保护一般。人们将官职任命书和荣誉爵位的加封书之类的通谕放在这只盒子里。
皇帝按功绩赐给家庭成员的“福”字或“寿”字还悬挂在上面。
客厅里有些简单的家具。一张大的长桌放在中央，两边是八把椅子，每两把椅子间有一张用来放茶的小方桌，还有两只小方凳。
来客按地位指定的位置就座。凳子大都是留给主人的。举行仪式时，人们将绣花的红缎子套罩在石椅或藤椅上，这和欧洲的相反，欧洲人是揭去椅套来迎接客人。
一个大杯子，一瓶花，一个装饰性的果盘，一座摆钟和一只香炉摆在长桌上。墙上挂几幅享有盛誉的书法真迹和画卷。你会在我们的厅里发现一种静穆和庄严的气氛，所以很少见到小摆设。最多有几个，也要放在花园的游乐亭中的小客厅里，其他大都藏在柜子里，只有在中秋节时才拿出来，我将在下面或在谈到某些宗教仪式时再来讲这些。
我们的墙上从没有过深受欧洲家庭主妇欢迎的那种壁橱，我们也不知道有放床的凹室。
好了。这几乎就是中国人住宅的布局了。我没有提失去土地的穷人们的住房，因为它属于另一类，阴暗且无装饰。人们说，幸福没有贫富之别，可是只有富裕才值得描述。贫苦，除非像德奥费尔·戈蒂耶作品中的弗拉加斯船长一样在风景如画而又破败不堪的古堡里，否则，它是不会被描写的。
第二章 宗教和世俗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