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维柯
二狗和他爹怎么也没想到,今个儿黄昏就是他爷俩的末日。
这是两间掩映于大山间的护林房,白墙、红瓦、亮亮的玻璃,衬着青葱翠碧大山,显得极其漂亮。
二狗父子对于照看这万亩山林的差事很乐意,虽然父子俩每月才500元。因为背后的好处多着哩。
虽然二狗在猎山猪时,残了一条腿;虽然二狗爹在猎老鹰时被啄瞎了一只眼睛,可爷俩对猎物的贪婪与日俱增。
春回大地,大雁北归,无论是留鸟还是候鸟,都欢愉在这万亩山林中,然而,悲剧就要拉开序幕。天蒙蒙亮,爷俩把一张大网放置在“饮鸠湾”鸟儿取水处,美滋滋回家了。傍晚时分,爷俩像贼一样钻入了“饮鸠湾”,眼前的情景让他们欣喜若狂:大雁、斑鸠、山鸡、灰雀、黄鸟、麻雀沾了满满一网——它们原本想在这漂亮的网上休息一下,没曾想这密密的网丝牢牢缠住了自己的双爪。有的伸长了脖子还在哀鸣;有的早已被晒死渴死,可嘴仍叮着缠爪的网丝;有的爪子牢牢缠在网上,可身子被什么动物咬去了半拉儿,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这个50,这个30,这个可惜死了,要不也能卖20块爷俩边摘鸟边打自己的小算盘。
爷俩不知重复着多少次这样的“辉煌”。
今天,就在这个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个山林的傍晚,爷俩真正品尝到了什么叫恐惧,真正对昔日的“辉煌”产生了悔意。
数以亿计的各种各样的鸟,乌云般飘在护林房上空,忽而又直压下来。撞碎的玻璃片和鸟儿的尸体,如泥坯一样倾洒了护林房一地,殷红的鲜血滴在地面上,映着一种幽暗恐怖的光。破损的窗户早已被爷俩用被子席子死死封住,可“哐哐哐”的撞门窗的声音仍不绝于耳。偶尔,几只犀利的鸟儿从门窗的空当里又飞入了护林房。
爹,怎么办?刚才从上梁子进来的那批鸟儿直啄我的眼窝,两只眼都快看不见了满脸血肉模糊的儿子蹲在墙角里不知怎么办好。
“孩啊,我直发晕,也不知道能否撑下去。”爹的脊背被鸟儿啄得宛然成了筛子眼。
屋内鸟儿的尸体这时已完全盖住了地面,血浸透了狗儿父子俩的鞋。
屋外,鸟儿越聚越多,简直成了鸟的海洋。
一群群抖竖羽毛“咋咋”作响的鸟,像无数支急速的利箭,重重地击在门上、窗梁上,而后黑黢黢落下来,门板和窗梁都已变成了红色。
窗外滴滴滴的血映着落日的余辉,让人想到世界的末日。
一片片黑色的乌云向门板直冲过来,紧闭的门被迫张开点嘴巴,随即又被猛地关上。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继而形成巨大的黑色车轮,向门板直轧过来。门板被迫又张开了点口,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哐门彻底地被打开了!”
“哗千万只鸟蜂拥而入。”
“爹来——救我狗儿来——救爹护林房内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号。”
殷红的血从护林房里汩汩地流出来,把整个天空都映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