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看哪,这人;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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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二

这里我再忍不住要粗暴,要告诉德国人以一种不快意的真理:除了我谁去作这事情呢?我意思是说在历史事件中,他们的疏怠。德国历史家不单是完全失去了文化进步和文化评价之广大的见解,他们不单是政治的(或宗教的)傀儡;他们甚至于禁止了这种广大的见解。人首先必须是“德国的”,必须是“德国民族的”;因此他才能判别历史之价值和非价值。

……“我是德国人”成为一种论据;

“德国超越一切”便是一种原理。德国人代表了历史上“一般之伦理秩序”;他们与罗马帝国的关系乃是他们是自由之负担者;于十八世纪,他们则是伦理的恢复者,是教风的恢复者。这里有着依于德意志帝国而阐明的所谓历史这么一种东西;这里我恐怕即使反犹太的历史也是一种HV德里契克所不以为耻的皇朝历史。最近一种庸妄的见解,一种幸而溘逝的斯威比美学者菲舍尔③的理论,使德国各地报纸将它当作每个德国人必须最先赞成的真理。这就是说“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合为整个的,

—美学和伦理之再生”。这样的话已经使我不能忍耐,我觉得那是我的一种意欲,甚至于是我的一种责任,告诉所有的德国人,他们的良知上有些什么。他们的良知上积蓄了最近四百年来所有反对文化的最大罪恶!同理也因于他们在现实之前,根本怯懦,即真理之前的怯懦!因为他们几乎是天生的虚伪,

——因于他们的“理想主义”。德国人剥夺了欧洲的果实,剥夺了最近伟大时代,

——文艺复兴——的整个意义;在文艺复兴这时候,更高的评价制度,肯定生命,保证将来的高贵的价值,正要战胜了堕落之评价,正要深入了这①

即李斯特,匈牙利杰出作曲家、钢琴演奏家。此处尼采借“李斯特”与德语“狡猾的”

发音相似,实为讥讽德国人。

即亨利希·许茨(一五八五~一六七二),德国作曲家。

菲舍尔(Vischer),尼采同时之美学者。

——译注

种评价之支持者的心理。这时路德①这个不祥的僧侣,不单是复兴了教会,否定求生意志之基督教成为一种宗教了!路德是一个不可能的僧侣,他在他的“不可能”之基础上攻击了基督教,结果却复兴了基督教!天主教当为路德开祝宴,当演戏来庆祝他。啊,路德与“伦理之再生”!悲哉一切的心理学!无疑地——德国人是理想主义者。有两次当可怖的勇敢和自制,达到了正直的不含混的,全然科学的态度,德国人却寻觅到了仍归于旧“理想”之秘密的路,却以真理调和了“理想”,其实正是归纳出一种理由去反对了科学而复兴讹说。莱布尼兹②和康德③——欧洲正直知性的两条大锁链啊!最后当发见了跨过两百年来颓废的桥梁,发现了超越天才之力与足以锻炼全欧洲为一个政治和经济单位,并以此而支配了世界的强毅的意志,这时德国人却以他们所谓的独立战争,而毁灭了欧洲的意义,奇迹的意义,即毁灭了拿破仑的生命。他们当为此后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存在着的一切负责,

——那些反对文化的病患和痴愚,欧洲人所苦恼的所谓“民族主义”之神经病,将欧洲永远分为许多小部落,施行小政治:他们毁坏了欧洲自身之意义和睿智,

——他们引导着欧洲走入黑暗的狭道。除我以外有人从这黑暗的狭道觅到出路了么?有人知道再统一欧洲民族是一种伟大的共同的工作么?

总之我为什么不当说出了我的怀疑?在我看来,德国人要努力实现了一种仅是鼠子可以滋生的伟大的命运。直到现在,他们将他们自己和我调和;我疑心着是否到了将来事情会变得好些。啊,在这里,但愿我说的是虚伪的预言吧!我的自然的读者和听者已经有俄国人、斯堪的纳维亚人、法国人——他们都总是一样么?在知识史上,德国人总是仅仅代表了可疑的名号,他们只产生“不自觉的”

①路德(Mluther,一四八三~一五四六),德国宗教改革家。

—译注

②莱布尼兹(Leibnitz,一六四六~一七一六),德国哲学家。

—译注

③康德(一七二四~一八○四),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

骗子(这名词指费希特①、谢林②、叔本华、黑格尔、施莱马赫③与康德、与莱布尼兹;他们都不过是制造面网者而已)。德国人当不会有着这荣耀:和他们知识史上最初正直的知识合一,在那种知识中,真理战胜了欺骗经过了四千多年。

“德国的知识”对于我是一种恶空气:我在这种心理的不洁之环境中呼吸困难,虽说这种不洁现在已经成为一种天性,

——这种在每一言谈和表情上都说明了一

个德国人的不洁。他们不能忍受强烈的自己试炼之十七世纪,如同法国人一样,

——一个拉罗什富科④,一个笛卡尔⑤,比之第一等德国人已是一百倍的正直,

——在德国现在已没有心理学家。但心理学乃是实际地测量一个民族洁与不洁之标准。

……假使人不纯洁他如何能深澈呢?德国人如同妇人一样,你不能测出他们的幽深,

—他们甚么也不是,这就是一切。他们甚至于不能被称为浅薄,德国人所谓的“幽深”,正是我刚才说过的对于自己的天性的不洁:关于他们自己的天性他们不愿意洗洁。我不是可以用“德国的”这个字作为指示这种心理的坠落的形容字么?例如就在此刻,德帝宣言解放了美洲的奴隶乃是他的基督教徒的责任;在我们好多欧罗巴人看来,这也可以称为“德国的”。

……自来德

国人出产过一本有着深度的著作了么?我知道有些学者以为康德很深。在普鲁士的宫廷里,我也恐怕他们以HV德里契克很深。当我有时称赞了斯坦达尔是一个深沉的心理学家,我常常被德国大学教授逼迫为他拼出了他的名字。

我为什么不追溯到底呢?我愿脑无宿物。那甚至于是我的一部野心使人想到我是卓越的德意志之蔑视者。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表露了我对于德意志特质的怀疑(参看《非时之思想》第三部)。在我看来德国人是不可能。当我勉强想出一个与我所有的本质最反对的人,我总想起德国人。我对于一个人的率先的考①费希特(Fichte,一七六二~一八一四),德国爱国主义哲学家。

——译注

②谢林(Schelling,一七七五~一八五四),德国哲学家。

—译注

③施莱马赫(Schleiermacher),德国哲学家。

——译注

④拉罗什富科(LaRochefoucauld),法国哲学家。

—译注

⑤笛卡尔(RenéDescartes,一七六八~一八○○),法国哲学家。

——译注

验,乃是他心中是否有着一种距离之感;他是否随时随地看出了人与人之间的级位、阶层和次第;他是否能区分;因为这便是构成一个君子的要件。否则他就是贱氓,是难于改变的,唉!十分纯良的一类!德国人是贱氓,——唉!因为他如

是纯良!人与德国合伙即降低了自己:德国人将一切人放在平等的地位。除了和几个艺术家交往,尤其是和瓦格纳,我敢说我没有和德国人度过一点钟的快乐的时间。假使几千年的最深沉的精神在德国人中发见,那末神庙里的女救护者至少也要宣言她们自己的丑陋的灵魂是最伟大的了。我不能忍耐,不能和这班人合流,这没有色彩感觉的种族(唉,我便是一种颜色),足跟上无力,不能行走的种族!德国人完全无足,他们只有大腿!德国人不知道他们是何等庸俗——达到

了黑点的庸俗,

——他们从不以他们之仅是德国人为可耻。他们也褒贬一切;他们自以为可以决定一切;我恐怕他们甚至于也来决定了我。

……我的全部生涯就

是这样的一个证明。我在他们中觅不出对于我自己的一种明敏而精确的表示。真的这在犹太人中还有,而在德国人中却没有了。我的本性是对一切人和平而慈惠——我没有权利与众不同,

——但这仍不能阻止我睁开了我自己的眼睛。我没有例外,至少对于我的朋友

——我只希望我如是对待他们不是一种仁道的偏见。

有五六件事我以为是一种光荣。我差不多将我所接到的每一封信都当作是一种什匿克

①。因为在好意中对于我的什匿克的态度,比在恶意中更甚。我在率直地告诉我的朋友们,他们永没有思考过很值得他们辛苦研究的我的著作:我从细小之处看出他们甚至于不知道我的著作的内容。关于《查拉斯图拉》,我的朋友中除了以为是不可恕的无害而傲慢的著作,谁能看出那书中的更高的意义呢?十年已经过去了,这本书埋葬在一种荒诞的沉默里,没有人觉到他的责任乃是和我攻击了这种沉默。第一个有充足精敏的天才和勇敢去做这事的人,乃是一个外国人,一个丹麦人

②,他愤怒我的所谓的朋友们。在现在德国各大学中,要觅到上年春天布兰兑斯在妥本哈舍所作关于我的哲学的那样的讲义,是可能的么?因此又证明布兰兑斯很有这理由被称为是一个心理学家。我自己却永远没有从这些事感到痛苦;一切

“必然的事

”都不会损伤我。接受命定乃是我的特性。但这也不能阻①什匿克(Sneak),亦译冷嘲主义或犬懦哲学。

——译注

②指丹麦的文艺批评家布兰兑斯(Brandes)。

——译注

止我喜欢讽刺,甚至于世界史之讽刺。因此在投射了使全世战栗的《一切评价之新估》这绝望的霹雳之前两年,我将我的《瓦格纳事件》先送到世界上。仍然有的是时间:德国人又以完全误解了我而永垂不朽。这目的达到了么?好吧,我可爱的德国人,让我恭贺你们!

……

为甚么我便是命运

我知道我的命运。有一天我的名字将与一种恐怖事情之追想合在一起,——

一种未曾有的危机之追想,最深的良心交战之追想,一种自来被信仰,被要求,被圣化的一切之最后判定。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种爆炸药。我有如此的怀抱,所以我不是一派宗教的建立者。宗教乃是愚氓之事;当我与有宗教心的人接触,我总是洗濯了我的两手。我不要

“信徒”;我想我甚至于太厌恶信仰我自己;我自己永远不对庸众讲道。我有着一种大恐怖,恐怕有一天我将被称为“圣”。你

们当能猜透了为甚么我在先出版了这本著作,

——那就是要阻止人们认错了我。

我不愿做一个

“圣人”,我宁肯做一个村夫。或者我就是一个村夫。虽然如此,

——或者也不如此(因为再没有比一个圣人还虚伪的了),——我乃是真理

之呼声。但我的真理是可怕的,因为自来虚伪都被称为真理。一切价值之新估:

这便是人类最高的自己认识之行为之我的公式:这已成为我心中的天才和血肉。

我的命运安排定了我应当是第一个真实的人类,我应当知道我和千百年来的谎骗相反对。我是第一个发明了真理,看出了虚伪之所以为虚伪的人。我嗅出了它是如此。

……我的天才在我的鼻端。我反对自来没有人做过的反对,虽然我是一种消极精神之逆转。我是一个历史上无与伦比的快乐的先驱者。我对于自来所不知的宏大之工作很熟习。希望在我脑中再生了。因此我必然的是一个命定之人。因为当真理和千年的虚伪争夺,我们必然有着想不到的震撼和不断的崩裂和山岳与峡谷的变动。因此

“政治

”概念,全部升于精神战争之领域了。所有旧社会权威都击为粉碎,

——因它们本来建筑在虚伪之上:将有着自来大地上所没有见过的战争。一种大规模的政治将从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