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让她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腹中空空地、钝钝地痛着。莫蔚怔怔地握着手机,完全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护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人流很成功,你男朋友也已经签了字,你记得回去后要好好休息,不要过于劳累,过几天就没事了。”
过几天就没事了吗?
不!
想起自己还未出世就已死亡的孩子,莫蔚脑中一片空白,心却越来越痛,痛到撕心裂肺,痛到肝肠寸断,痛到麻木不仁,痛到心如死灰。
她想起了昏倒前,东城复杂的脸和那句模糊的对不起;想起了东城柔声询问自己是否口渴的细语;最后,她想起了东城递过来的那瓶水。
那瓶水,
那瓶水,
那瓶水……
一切似是已经明了,可是又不太明白。为什么呢?东城为什么这么做呢?莫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板上,脑子里打着结,完全想不通东城为什么这么做。
那是他的孩子啊!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他怎么会?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窗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一如他们初见那天,可是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与原来不一样了。
莫蔚,你还在奢望什么呢?他将你骗到医院里,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他根本不爱你,若是爱你,又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什么检查身体?什么担心你?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你早就应该听全叔的话,离开他,而不是被他肆意玩弄后,始乱终弃!
不!不是这样的。
心底,有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那么微弱,那么无力,仿佛连自己也无法说服,却仍旧执着地一遍遍反驳,好像这样便能改变什么似的。
他一定是爱你的!你忘了你们在一起的快乐了吗?六年了,他对你始终疼惜有加,赫尔本三年全力相护,伴你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A大三年倾心相恋,尽管一贫如洗,却毫无怨言。
这一切,难道不值得你相信他吗?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你要相信他!
莫蔚黯淡的眼睛中,渐渐升起了一丝亮光。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捡起掉落的手机,指尖拂动,按了一长串数字,拨通了一个许久不曾用过的号码。
“嘟……”
“喂”,短促的一声后,那边很快有人接起了电话。
“全叔,是我,小蔚。”听到那久违而略显苍老的声音,莫蔚的防线瞬间被击中,摇摇欲坠。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却仍控制不住微带哽咽。
听出莫蔚的声音有异,那被称作全叔的人一下子急了,一迭声地问道:“小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告诉全叔,全叔给你作主。”
莫蔚咬了咬唇,故作轻松道:“哪有?全叔,我……我只是想家了。”
隔着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两人沉默着。
莫蔚可以说是全叔看着长大的,对她知她甚深,又怎会听不出她的言不由衷?可她既不愿明说,自己又何必点破?
一片寂静中,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全叔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没有询问,没有责备,平淡中蕴着温和,慈祥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心疼。
“丫头,累了,倦了,伤了,就回来吧!”
“嗯。”
莫蔚重重的点头,湿了眼眶,发出浓浓的鼻音。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全叔,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个人。”说罢,就将东城的资料告诉了全叔。
她说的是找而不是查,就是仍存留着一线希望,希望东城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全叔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一口答应。
莫蔚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却仍旧高高悬在半空中。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莫蔚在翘首以待中,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全叔。
全叔想是已调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莫蔚,满脸复杂中更显语重心长:“丫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坚强点。”
三天里,莫蔚已平静了很多,听到此,手仍不由地抖了一下,心中愈发不安。她抬头冲全叔笑笑,点头表示明白。
看着手里的照片,莫蔚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一片惨白,隐隐带着铁青之色。
莫蔚再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一个事实,东城竟然被包养了,他竟然被包养了!
可是铁证如山,由不得她不相信。
心如同被一把钝刀片片凌迟,又似被绞肉机生生绞碎,抽搐着疼。
这一刻,莫蔚心中的震惊甚至远大于疼痛。
东城他是那样骄傲而自信的一个人啊,竟会折辱自己至此!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竟会这样做。
“丫头!”全叔饱含担忧地唤了一声,神色凝重地说道:“无论怎样都要记得,你还有全叔!”
莫蔚长长吁了一口气,只觉连心口都是疼的,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勉力一笑,声音有些哑:“放心,全叔,我没事,六年前我不一样挺过来了吗?这次也是一样。您刚下飞机,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全叔的坚持,在莫蔚的坚定下,一点一点化为了无奈。
傻丫头啊,这次与上次怎么会一样?
从小看着莫蔚长大,他甚至比莫蔚更了解她自己。
她看似柔弱,实则外柔内刚,性格更是坚韧固执,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典型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硬要撞开一条路的性子。
她心性善良,对敌人却毫不手软,从不轻易同情心泛滥,可一旦泛滥,却是波涛汹涌,滚滚而来,赔了一颗心去包容,去付出;她对人温柔体贴,做事却毫不优柔寡断,而是果断决绝,并且从不走回头路。
这样性格的她,令人宽心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为她忧心。
六年前虽然遭逢巨变,但好歹还有一股信念支撑着她,她自能坚强地挺过去;可如今,她心愿已了,事业有成,只想与心爱的人一起生活,现在这个希望,又被生生粉碎,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撑过去的?
那个男人与她结局已定,断无更改的可能,他不怕莫蔚不够坚强,只怕她对人生完全丧失希望,觉得生无可恋而选择玉石俱焚。
想到这里,全叔哪里还睡得着,一刻也不敢放松地调派保镖、安排守卫,严密监视着莫蔚的住所,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敢放过。
尽管守卫严密,三个小时后,全叔还是收到了手下传来的消息——莫蔚失踪了!
就在他层层封锁、层层保护的包围圈里,凭空消失不见了!
全叔立马跳了起来,一边吩咐手下全部出去寻找,一边疯狂地不停拨打莫蔚的手机。
手机是通的,但却一直无人接听。全叔的心不由地沉了下来,一直沉到湖底,果然要出事了吗?
他离开前故意说了那样一句话,原本是想提醒莫蔚他一直都会在,不会离开,现在看来是正好起了反作用,给了她一个可以安然离开的理由。
突然,全叔灵光一闪,想起了包养东城的女人的住所,立即吩咐手下迅速向贸易大厦飞驰而去。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全叔不断地在心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