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元旦了,元旦放假三天。
林茵带着亦舒去看望李昭的父母,每次到这里,她们都是事先做足功课,免得老人家生疑。但是这么久了没有接到儿子的电话,老人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疑惑的,可是看见儿媳和孙女每周过来一次,每次看起来也都是挺正常的样子,也就没多问。再加上李旸总是报告弟弟的情况,说是从她当公安局长的同学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这也多少减轻了老人的担心,有时候老两口也念叨:这心里怎么总是闹的慌呢,感觉像要出事儿呢。
从李家出来,母女俩又得去看望林茵的父母,还是得加万分小心,林爸爸也不糊涂,每次都问他的女婿什么时候回来,有时候也挑理,怎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岳父岳母大人。
每次从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回来,林茵母女都是长长的舒一口气,总算又蒙过去一回。
一月二号,是林茵和李昭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到今天结婚十五年了。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是上午在家,下午两个人出去喝酒、然后去唱歌,疯到午夜才回家,回到家里自然还得缠绵一番。
这天林茵早早起床,觉得做什么心里都不对劲儿。是啊,每年的今天早上,李昭都会买回来一束粉色玫瑰,然后在林茵的面前单腿跪地,笑着说:亲爱的林小姐,请你嫁给我好吗?那是一种半带真诚半带调侃的语气,每次林茵都故作威严的说,背一遍模范丈夫的章程吧。然后,李昭就会一手捧着花,一手举过头顶,背一遍他们共同制定的不平等条约:第一、模范丈夫要全心全意爱老婆,绝对心无旁骛。第二、模范丈夫要包揽全部的家务活…..第三|模范丈夫要上交全部的收入……等等,每次都没等他说完,林茵就会绷不住笑嘻嘻的搂住老公的脖子,使劲亲他左耳朵上面的一个小小的柱状突起,那是李昭最怕痒的地方,随后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像两个快乐的小孩子一样开心……
今天,林茵是刻意不去想那个情景,但是它却一遍一遍像放电影一样循环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是不想想念他,她是实在不敢想念他,她的心曾经裂成了碎片,刚刚弥合,还未结实,这样深切的想念会把她的心又生生的撕扯成血淋淋的碎片。她看看正在书房做功课的女儿,说了句:妈妈出去走走,你自己在家学习吧。亦舒跑过来用力抱了妈妈一下:去吧,多逛一会儿,开心点。
亦舒知道今天在他们家是个什么日子,早晨她想去给妈妈买束粉色玫瑰,又怕触痛妈妈的心思,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一直在偷偷观察妈妈的一举一动,她知道妈妈难过、流泪,知道妈妈在不可遏制地想念她的爸爸,其实她也想、很想爸爸!
林茵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新年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热闹非凡,商家的促销活动一台接一台,人们的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林茵感觉到快乐的别人的,和自己无关,置身于闹市,她反倒倍觉落寞。
不知不觉中她沿着带状公园走了好远,一抬头,看见了一家名为凯宾斯基的酒吧,是他们去年的今天来过的地方,她看看时间中午12点多一点,去还是不去呢?去,形单影只,必然伤感;不去,心也无处归宿,像天上的风筝飘忽不定。
她站在酒吧对面的街上,犹豫着……
去吧,找到些许回忆也是好的,不然心空洞洞的痛。
她这次是第一次自己去酒吧,不禁有些怯怯的,好在服务生但是见多不怪了,客气的打招呼、引导座位,她在幽暗的灯光下,找到了他们去年的位置,那是一个最靠里边、最不受打扰的座位。正午时分,她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
她刚坐下,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带着职业微笑过来点餐。林茵拿过点餐的单子,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她不习惯点餐,尤其是和李昭出去的时候,她只知道她亲爱的老公很会点餐,却不知道李昭是太了解她的口味,太在乎她的感受,所以,每次她都能吃到很适合自己的食物。所以,面对那么多的选择,她无所适从,其实她是吃不下什么的,她凭记忆在寻找他们上次来吃的是什么?好像有:德国香肠、日本水果羹、金枪鱼沙拉、樱桃慕司,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的,真的记不住了。这几样都是她喜欢吃的,所以记忆深刻。但是,李昭喜欢吃的什么呢?想不起来了。
她要了扎酒吧自酿的德国黑啤,又要了两个小玻璃杯,倒上。酒吧的服务员很有素质,虽然好奇,却不过来打扰。
她点的东西很快上来了,她端起两个酒杯,一饮而尽。瞬间好像酒就变成了眼泪,顺畅的流了下来。
她吃了一口樱桃慕司,正是她喜欢的味道。然后她仔细的拌好金枪鱼沙拉——上次是老公仔细拌好先喂她,说:茵茵,香吧?她又把香肠切成片——上次是老公切好了也是先放到她嘴里一片,问:茵茵,好吃吧?林茵认真的做完这些,又把两个酒杯倒满,然后把金枪鱼沙拉和香肠用叉子放到对面的盘子里一些,举起自己的杯子在心里说;老公,我又来这里和你见面了,这次我来喂你,好吃吧?
她在这里自斟自饮,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扎黑啤见底了。她又要了一扎黑啤,继续和另一个虚无的爱人共饮。
由于她早晨就没吃多少东西,到了中午基本就是空腹了,所以,她有点醉了,她觉得头有点晕,就枕着手臂伏在餐桌上眯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隐约觉得对面有人,抬头一看,不由得心中惊喜:老公,你也来了?!
她不相信似的晃晃头,使劲睁大眼睛:真的是你吗?她向他伸出手,他却没有迎合,他说:林老师,我是迟伟健。林茵再次晃晃头,努力地睁大眼睛,看见的还是李昭,就说:你也拿校长来吓人啊,坏蛋!
她越来越觉得头沉的厉害,眼睛也睁不开了,索性就拉过李昭的手垫在头下面,睡了。
她好像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李昭拉起来,半架着,然后又坐了下来,舒舒服服地靠在李昭的肩头睡着了。
后来,她口渴难忍,醒了。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天色渐暗,原来她是靠坐在中华车的后座,一直倚靠着的是迟伟健的肩头,沉睡。
她顿时不知所措、惶恐不安起来,什么时间了?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手机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一看都是家里的座机打来的,应该是亦舒。林茵顾也不得不好意思了,急急忙忙给家里回电话,听到女儿的声音,她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亦舒问妈妈在哪里,说小姨要带她去看电影,征求妈妈的意见呢。
林茵心一酸,自己真的是委屈孩子了,还不如妹妹知道心疼孩子,就说:你去看吧,妈妈和朋友吃饭呢,一会儿就回家。
挂了电话,面对着她的校长,她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迟伟健早就回到驾驶位置坐好了,回头说:林老师,既然孩子安排好了,你请我喝茶,如何?刚才可是我替你付了酒吧的帐啊。
林茵正发窘呢,听这话,赶紧点头说:好的,没问题。
他带着她来到一家名为龙胜轩的茶楼,茶楼布置的极为古朴雅致,一楼是大厅,播放着春江花月夜,茶香袅袅。有几位客人,低声交谈,甚是安静。二楼以上是包房,地上铺的是厚厚的地毯、楼梯及扶手都是红木的,墙上挂着几幅写意山水画,一面墙上还有一把打开的大大的折扇,林茵看出这是一家比较高档的茶楼。
迟伟健和服务员打声招呼,就直奔二楼的一间茶室。茶室内有一张红木的桌子、四把红木椅子,桌子上放着茶具。茶室内灯光明暗适度,视线清晰而不刺目,让人觉得眼睛很舒服;轻音播放着舒缓的古筝曲《渔舟唱晚》,身处这样幽静的环境,林茵的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要了一壶台湾冻顶,要了几种茶点。服务员洗过茶泡好第一泡,就离开茶室了。
迟伟健开口:“林茵,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也是一个很聪明、很自律的女人。深陷痛苦而不能自拔,不是因为你不够豁达,是因为你用情过深。这些,我看在眼里,也懂。有些事情,只需换一个角度,结果就不同了。”
“有些事情,想开了,就不痛苦了。”
“今天,我们在这就只喝茶,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