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伟建是没有假期的,全校师生都放假了,他却是最忙的时候。
中考的成绩照例是喜获丰收,各方面的关系都找来要送学生。本学区的新生也就是十五个班左右,但是每年招的学生得有三十个班。有的班还得控制又控制,学额还是超标,好在有上面有人给做主,超标了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
但是,送来的学生良莠不齐,甚至有一些通过关系来的学生是不良少年,影响不好,说实在的有些事也不都是他这个校长能挡住的。钱,他是一概不收的,但是免不了中间人收。每逢新生入学,在学校门口经常听到来接送孩子的家长互相探口风,有的孩子为了择校花了三、四万,甚至是起、八万,真是太过分了。
人脉就是金钱啊,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削尖了脑袋要当官。但是,他不会借着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来发财的,人情是人情,钱是绝对不会收的,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他当这个校长不是用钱换来的,是凭能力,所以他也不想用这个职位来换钱。
招生工作早就开始了,但是到了假期才是真正运作的时候。学校的各项考核制度都要完善,一个学期的工作需要总结,新学期的人事安排要考虑周全,课改已经初见成效,但是真正的落到实处还需要进一步的引导和努力。
虽然说这些事情都有各自负责的副校长和主任,但是他凡事都习惯亲自过问,放手让下面的人做事,不等于自己就做个门外汉,做个甩手掌柜的。学校管理他是内行,教学的业务上他也是内行。
假期他每天都在奔忙于各种会议之间,还要组织不同的人来开会。关于单位他的第一手的资料他有,但是太庞大、繁杂,需要梳理。领导这个有着三百多名教师,将近四千名学生的大学校并非易事,要想做好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他必须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每天晚上睡前,他都把当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查看有无纰漏。每天早晨醒来起床前,他都要把当天要做的事情再想一遍,安排好各项工作。
这天,他刚开完一个局里关于学生安全的会议,就收到林茵的短信:我在丽江,很美,谢谢!他看着短信心里一热,笑了一下。一上午的会议让他有些困倦,看了短信马上就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他想着丽江轻松、缓慢的生活节奏,想着那里挂着“坐着、发呆、想心事”牌子的咖啡馆和酒吧,觉得那真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去处。
晚上五点多钟,他到家了,妻子大梅打电话说晚上有应酬回来晚。他一个人简单吃点过水面条,就在别墅区的浓荫下的石板路上散步。
这里的人本来就少,现在又是晚饭时间,走了一会儿也不见人。见前面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那是平时园区的老人们打扑克、下象棋的地方。周围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矮树和草坪,上面有大树遮阴,是个乘凉的好地方。他坐了下来,想着白天林茵的那条短信,是给她会个短信呢,还是打个电话?
平心而论,他喜欢她、在乎她,但是他尽量不去打扰她。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尽力去帮助她,看见她一天天好起来,他欣慰,但是却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以至于,她一直以为他就是关心她而已。
他不想让她的心里因为他有负担,他帮她是情不自禁、不求回报的,哪怕对她有一点点的要求,他都觉得是对自己初衷的一种亵渎。
他决定打个电话,在这个凉爽的夏季的傍晚,很想听听她的声音。他的电话打了过去,听到嘟嘟的声音,他竟然觉得心有些慌慌的,接通了,他听到有个男声在唱歌: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最后谁也都苍老...他知道这首歌是苏打绿的《小情歌》,他去丽江的时候也听过酒吧里放过,也有人在街上唱。当时听到这首歌,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觉得旋律挺美的,此时在电话里传来,却完全的不同,他觉得遥远而忧伤。
歌声渐停,传来林茵快乐的声音:“听到了有人在唱歌吗?我好喜欢这首歌。我在街上闲逛呢,我好喜欢这里,我都不想走了。老天保佑,让我下辈子就托生在这里吧,哪怕做一只流浪猫也行啊。”迟伟健哈哈一笑,说:“好啊,那就好好求求老天爷吧,最好帮我也祈祷一下,我也喜欢那里……”他其实还想说:下辈子和你一起做一对儿流浪猫也可以。但是,他一向是有分寸的,不会看那样亲昵的玩笑。
他和大梅是自由恋爱的,当年的大梅很出众,漂亮、热情、有才华,有众多的追求者,不知道她怎么就看上了他,还放下身段主动追求他。他们恋爱的时光是美好而浪漫的,浪漫的不是他是她。但是,自从大梅下海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之又少了,这个大校长忙,那个自己当老板的更忙。倒不是说感情少了、淡了,是真的没有激情了。有时候他闲下来的时候想,是我老了吧。但是,当林茵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时,他就觉得像有一股清凉的风吹来,有一种想接近的愿望,有一种牵挂、一种思念。这种思念牵引着他去关心她、关注她,他承认他帮了她,但是他感谢她接受了他的帮助,因为那是他愿意付出的。
但是,他从没有趁人之危的想法,没有想过和林茵要有什么亲密接触,他觉得如果爱她,就给她最大的帮助,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给她一份独属于她的幸福。他能做到前两点,第三点他没权利给也没能力给,那就保持距离,不去打扰她的正常生活。
在当今年的社会,他是君子,他不是不想揽她入怀,他是不敢揽她入怀,不能给她安稳的、永久的、独享的幸福,就没勇气揽她入怀。
七天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林茵和女儿带着满足和疲倦回到家中,先打电话向父母报平安,但是家里的电话却没人接,林茵觉得很奇怪,都都快九点了,爸妈去了哪里了。她打林韵的手机,妹妹说爸爸心脏病犯了,在医院,现在没事了,就是观察。
林茵马上慌张起来,忙问:“爸病的严重吗?几天了?”林韵打着哈欠说:“姐,真的没事儿了,好着呢,睡了。心脏病你还不知道啊,不犯病的时候和好人一样。你不用过来了,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林茵心急如焚,把孩子安排好,就急急忙忙的打车来到妈妈家附近的那家医院,进了观察室一看,爸爸正在熟睡还打着很响的呼噜,脸色也很正常。妈妈睡在另一张床上,林韵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好像在打瞌睡。林茵以为是妹妹的男友,轻轻走过去,弯腰一看,不禁一愣: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