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娜拼命地挣钱,她忘记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她的脸色也由过去的红润健康而变的苍白无力,在招待所工作要一刻不停地为客人服务,特别是市委招待所,来的大都是上级领导,稍有闪失就可能丢掉自己的饭碗,所以她非常小心谨慎。很多次,在她特别劳累时会想起刘忻,特别是刘忻对自己的许诺,想起妈妈当初对自己的规劝,她有一丝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重蹈母亲过去的生活,可当她一回家见到江嘉俊和一对双胞胎女儿,生活的信心又重新在她心中燃烧,她要靠自己让这个家兴旺起来,让江嘉俊实现自己的愿望,她要为此不懈努力。像苏娜这样的家庭在中国比比皆是,他们为了生存而挣扎,为了给后代创造最好的环境而努力,苏娜做为一个家庭中的女人,在家庭的重心都偏离她时,她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想让全家过一种丰衣足食的生活,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苏娜,中午市里常务副市长来吃饭,他是刚从上面挂职锻炼来的,你要小心服务,他来这里吃过一次饭,对201餐厅的小赵很不满意,看来这人很难伺候,弄不好你会连饭碗都要丢掉,今天你和小赵换一下,你到201餐厅服务,记住,一定要做到细心、周到。”
苏娜来到招待所,所长罗瑞一再交代苏娜,生怕她有一点闪失,从所长那严肃的嘱托中,她知道今天招待所里来了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苏娜点了点头,本想进去,而所长的话又让她担忧,她进了卫生间,掏出自己随身带的粉饼,女人们大多都在自己的包里装上化妆品,特别像苏娜干的工作,外型是最重要的。她对着那宽大的镜子,仔细地擦试,不留下一个死角、一点部位,整个一张活脱脱、白里透红的细腻,与刚才的劳累、苍白判若两人。她再留心对着镜子看最后一眼,来回扭几次头,确定已描画出自己所有完美,才放心地走出卫生间。所长交代过,这个客人是一名从上面来挂职锻炼的领导,她不懂什么是挂职,不过从所长脸上她就能看出他对那位市长的敬畏。“一定让他给自己留下好印象,这也可能会关系到自己的饭碗,这份工作目前太重要,就如生命的一部分,全家都等着填饱肚子,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进201餐厅的最后一步,没迈出又站住,拍拍自己的衣服,今天她穿的是米黄色上衣,配上她那洁白的脸蛋,再摸摸头发,她的直发已经够十足的,不用再苛意去收拾,终于完全放心、无所顾忌地推开201的门。
苏娜进了201餐厅,今天她是头次来这个餐厅服务,平时她都在一般餐厅服务,一般餐厅都是工作餐,结束的快,不影响她晚上九点以后去歌舞厅,叔叔和罗所长是同学,罗所长就照顾他在一般餐厅服务,她知道201餐厅的来客都是贵宾,所长一再嘱托她,担心她服务不好。她看到来的人都很陌生,就很留心地观察着,当她看到一个气宇轩昂、有几分文气,也有几分傲气的男人时,她猜测这就是那位市长。
他看到苏娜进来时,眼睛立即亮起来,岂止是亮,是在发光,他被她那迷人的妖艳迷惑,她那紧身的米黄色上衣、天蓝色紧身牛仔裤、披肩直发,那张如天使般洁净的脸,一举一动,有青春、有妖艳、更有那举世无双的美貌,只是有点清瘦,有那么一丝“可怜兮兮、楚楚动人、艳溢香融”,他想起宋词里的话:“逞朱唇、缓歌妖丽,似听流莺乱花隔。慢舞萦回,娇鬓低亸,腰肢纤细困无力”。很适合来形容这等女子。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人坐在那里,很有派头地、在满目的恭敬与笑脸中,只留意她来回穿梭,他的浪漫、他的激情竟在她面前跳跃起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有这种感觉,他的拘谨、他的慎重都被眼前的女人代替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蠢蠢欲动。当她将餐具摆在他面前时,他看到那双纤细的、嫩白的手在面前晃动,他无意识地、也出于男人本能地用手按住苏娜的手,苏娜紧张地缩回,困惑而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那让人费解的举动。
“对不起,没看到碰到你的手,不是故意的。”
他慌乱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也掩饰自己的荒谬。
在场凝固的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他又重新恢复自己一本正经的常态。苏娜惶惑不安的心也放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用轻柔的语气来遮掩刚才的过失,象女人那样轻柔的声音。
苏娜慌乱地停下手中的活(她正在给每个客人倒酒)。
“苏娜。”
“你很年轻。”他似乎不便问她的年龄。
“二十五。”
“是很年轻。”这样说着,夹一块肥津津的红烧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好象在吃掉眼前这个绝伦的女人。
“涂市长,我们喝酒,看你把这个小妞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满桌的人频频举起酒杯。苏娜刚来招待所上班不到两个月,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从小长大就听说的国宴酒——茅台。也知道了这位副市长姓“涂”,这个姓就象她第一次见到茅台一样,第一次听说。
苏娜望着这堆笑容可掬的男人,她的确紧张,在歌舞厅她碰到过无数个蠢蠢欲动的男人,可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人物也能有慌乱之举,那温文尔雅的背后不知蕴藏什么。苏娜趁他们频频喝酒的空当,站在他的对面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男人,很有派头,光滑的头发、光滑的皮肤、光滑的手,一切都被光滑滋润过,没经过一点风雨的肆虐,人长的谈不上美男,也挺标准,笔挺的鼻子,国字脸,像大多数标准的男人的扮相一样,只是他的气质在整个桌上有意无意地散发着,感染给每一个人,包括苏娜在内,她还没见过这种气质不凡的男人,举手投足,优雅果断。他穿着洁白的衬衣,打着一个蓝底色带着白横线的领带,已到了深秋季节,他将那黑色的风衣很整齐地打折服后放在靠椅后面而不是像其他客人那样挂在衣架上,那光滑的皮肤闪着亮光,体现出他的春风得意,黑亮的头发把他那稍微发福的脸搭配的更加嫩白,虽然眼睛不大,却很威严,透着男人的刚毅,他的鼻子是那种“鹰勾型”的,苏娜听妈妈说凡是长着“鹰勾鼻”的人都很残忍,这人看不出,一副温和的模样,不过很有震慑力。
“他一看就是从城市来的,他一看就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也是个很有品味的男人。”苏娜不由产生敬佩。
这是苏娜上班以来第一次服务这位市长,虽然他刚才的举动有些唐突,不过她并不认为他不好,可能他的确是无意的,苏娜单纯地想,她太忙,无暇再想其他。
当苏娜把第二瓶酒倒后,她不知该不该再开酒,不过,她已明显看到这六位客人(市长除外)当中已有两位酒喝的太多,已有几分醉意。她站在那里,不知如何。
“苏娜,过来一下。”
他不是像平常人们那样叫她苏小姐,这显得有某种亲近,苏娜本就离他不远,就紧靠他身边。“你去把饭交代一下,告诉罗所长,他知道什么饭。”
苏娜正要走,听到他低声说一句“你真美。”
她再次慌乱地离开餐厅。
涂市长离开招待所已是晚上九点半,九点时苏娜下班被另一位服务员接替,他原本打开的话匣子又收回去,旋即有一种失落,对客人也有些心不在焉,他从没如此过,从没对任何来客照顾不周。
送走客人,他没有回去,径直找罗所长。
“你这服务员怎么搞的,客人还没走她就走了,不是每个房间服务员都是固定的,她是怎么会事?”
这罗所长在招待所干所长多年,什么场合、什么人物见的太多,他说话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和蔼可亲,一副活菩萨模样。
“涂市长,你刚来这里没多长时间,不知道这姑娘的处境,她的丈夫在她孩子还不到一岁时就摔断脊骨,终生瘫痪,家里还有俩母亲和俩孩子都需要她照顾,她丈夫的舅舅和我是同学,我可怜她的处境,就把她安排在这上班,她白天在这上班,晚上还要到歌舞厅去唱歌,挺辛苦的,不过这个姑娘服务是一流的,她来才一个月,好多客人都反映她服务好,前天你对那位服务员不满意,今晚刚把她挑到201房间,我想你来这里工作,又没有人照顾,不能慢怠,就让她来服务,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给她挑换一下,不让她在这个房间服务。”
这罗所长的确很同情苏娜的遭遇,他一见到她就可怜她,这么个美人胚,命运太坎坷,所长一见她就怜香惜玉起来,特许她这样上班,反正市委招待所的客人大多都是工作餐,不怎么拉扯时间。
“那倒不必,她服务的很好,也的确可怜,以后要对她关照一点,作为女人还挺要强的,一家的重担都落到她身上。”
“事在人为嘛,到了这种地步也是万般无奈。”
罗所长毕恭毕敬地将涂市长送上了车。
“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灰狼,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装的倒挺像,看来他是喜欢上苏娜,他愿意让她为他服务。”罗所长边走边用手顶着自己的腮帮子,得意之情流于脸上,思忖着怎样对这个男人对症下药,让他成为自己手下的猎物,每个人都在寻找猎物,他终于又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新的猎物。“这个男人会为自己效劳的,我把他的猎物送货上门,他也会主动投桃抱李,这就是原则,还有谁不通晓这一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