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审视着阮潇潇,唇角难以言喻的抽抽着,憋了半天才问道:“你确定你现在挺好?”虽然大禹国的国风比较开化,但被夫家休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让家族抹黑的事儿,就更别说这种事儿对当事人本身的影响了,可她现在却是笑逐颜开,好像被男人扫地出门跟被菜刀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头是差不多的小事,没什么必要大惊小怪。
他拧巴着眉毛,死盯着阮潇潇,好像这般盯着她就能看见她笑容背后的苦涩一般,偏是不管他怎么盯都不能盯出什么问题来,倒像是他不对劲儿将这件小事儿看得太过重要了一般。
文轩吞了吞口水看着她对自己点头如捣蒜的样子,表示无语。
“那……我先去工作了。”阮潇潇指指前面的摊位,她可不想因为这位九王爷的驾到就让自己一个上午的生意都跑光。
他这才从愣神加诧异的状态中省过味来,叹口气无奈道:“是七哥跟我说你在这里的,我想他既然知道你在这里,肯定是担心你的,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去吧,七哥肯定不是故意要将你休了的。”
“是汐炎跟你说的?”阮潇潇也很诧异,转念想到郎硕曾经跟踪过自己的事儿之后,倒也不怎么奇怪了。他若是想知道,总是能知道自己的行踪的,只是,都已经到了现在,他知道或者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明知道她没钱租房子要去住客栈,都不说让谁给送点遣散费来,抠门的男人。阮潇潇皱皱鼻头,嘟囔道:“其实,也不是他要赶我走,是我在王府里没意思,而且陈夫人怀孕了,我希望他能多点时间陪着他的女人,比起在王府里锦衣玉食的虚度光年,我更喜欢自由。”她说完之后也不想再跟文轩耗着了,转身坐回桌子前,对着来人笑笑,“请问您想要哪种类型的画像呢?”
文轩这边的世界还停留在阮潇潇说求被休的时间点上,这女人是疯了吗,当初可是她拒绝了自己要跟着七哥的,现在又觉得在王府中太闷竟然求被休?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装了一个怎样逆天的世界?
玲儿见文轩一直在柳树后傻愣着,大热的天也不是个事儿,忙过去有几分羞怯的说道:“九爷,要不您先去茶摊上等等?姑娘这一忙,就要当午后了,您在这树下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玲儿,真的是小玉儿求着我七哥休了她的?”文轩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儿的真实性,甚至怀疑是因为天气太热他的听觉出现了错误。
阮潇潇说这事儿的时候,玲儿就在门外站着,当然是最有发言权的,虽然看文轩的脸就知道他是多么的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但她不能用善意的谎言哄他开心不是?所以她迟疑着点了点头,又确定道:“没错,的确是姑娘开的口,至于她为什么这样,玲儿也不清楚。”
“那……七哥都没有好好安顿你们?”照理说就算是被休,按照七哥的个性也会打点好足够的遣散费让她剩下的时间起码衣食无忧,她总不至于要流落到街头卖画的地步。
玲儿摇头,“姑娘,是净身出户,连遣散费王爷都没给。”她想到当时七爷的话,脸上一热,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七爷不给遣散费的理由。
“连遣散费都没给?”文轩表示自己的耳朵今天受到了各种冲击,怎么都不能将这些话他那个自己那个“财大气粗”的七哥联系到一起。
上京五月,天气燥热,骄阳灼灼,就算是在歪脖垂柳的树荫之下仍不见半丝凉爽,几近晌午时分,温度一再攀升,不觉间枝杈上的夏蝉已经开始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了。
文轩坐在旁边的茶摊上看着不远处满脸笑颜的为客人画画像的阮潇潇,眉心挤在一起,只觉得今年上京的夏天外面来得有些早了,纵是一直喝水也是口干舌燥,叫人心头焦灼难耐。
阮潇潇忙得不亦乐乎,额头铺着细密的汗珠,许是这两天腕子累得紧,早就已经酸痛难耐,好在这里的客人没多大的要求,就算是在手腕不适的情况下,也依旧没有谁觉得画作不喜欢而退画的。现在赚钱才是王道,手腕疼什么的皆是浮云,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为了生计狼狈到如此地步,然眼下纵是狼狈也要笑面迎人,仔细想想真心有点自作孽。
“这是您的,请慢走。”阮潇潇笑着接过客人手中的碎银,顺手拿起桌边的水杯润了润嗓子,兀自吐出一口浊气,对着桌前的公子笑言道:“这位爷是想要个什么样的?”
如此这般,一个上午都在忙碌,虽然看上去单调,然忙碌之人却根本没时间去想单调是为何物。
对面八角楼的茶馆三楼,一双犀利的眸子正望着此处,这些年因着是连蛊虫,尹文汐炎的感官较常人敏感出许多,站在这种距离遥看阮潇潇却依然能将她面上的神情一丝不差的刻进眼底。
“这丫头,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倔强?”汐炎不置可否的淡淡说道,似是在问自己,又像是漫无目的的抱怨。
不多时候,郎硕出现在他面前,“启程的各种物什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
“只是什么?”汐炎收了放远的目光,对这手下倏尔的迟疑有些不满,他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每每这样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然此时,他不觉得能发生什么该让他迟疑的事儿。
“陈夫人说不想跟您回去了,言是这边离着江南近些,她想直接回娘家去了。”郎硕想着早上那女人忽然找到自己,面若死灰般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下便有些犹豫。他也知道这是七爷的私事儿,但从前的七爷是断不会这般的。
“由她去吧,反正……本王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她没有出现便好了,如果她一直都不出现,那他的眼中便只装着这个天下,但此时她出现了,他便要将这整个天下送予她做聘礼,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稀罕这天下。
尹文汐炎自嘲的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有些过分了?”
“属下不知。”郎硕皱了皱眉,随即又道:“属下不知七爷的心思,有道是自古英雄为红颜,孰轻孰重七爷心中自有明断了。”
汐炎一挑眉,笑而不语。她不是他的红颜,只因自古红颜多搏命,她是他的唯一,上天碧落下黄泉,他再不会松开她的手。
只……在握紧她之前,他要先肃清要给她的天下。
文轩见阮潇潇将最后一个人送走,忙不迭起身过去帮她搬桌子,“我来吧。”虽然看上去像女人般柔若无骨,到底是个有武功在身的爷们儿,轻轻一般就将个桌子搬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她说要放的位置。
“饿了吧,去吃饭吧。”文轩见她坐在刚放下的桌子旁紧着灌水喝的样子,眉心又蹙到一起。
“在这吃个馒头就成了,等会儿还要开工,啊!”阮潇潇抬眼见老板笑呵呵的迎过来,福至灵犀般的说:“小轩子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跟我们去看房吧。”反正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倒是个比拓跋山岳更加能信任的人。
“现在?”文轩一时间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他为了等她收工已经饿得前胸贴了后背,难不成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不饿?”
阮潇潇揉揉肚子,“当然是有点饿的,我不是怕你吃完饭就没时间了嘛!”她囧兮兮的笑笑,说实话,她真不知道抛开她和汐炎的关系,她和小轩子之间的友情能有多牢靠……单指友情。
文轩将她眼底那一丝不确定的闪烁收进眼中,无奈的叹口气,“你一下午的收入是多少?”
“大概一两。”阮潇潇茫然回答,不明其真谛。
文轩点点头,扳着她的肩膀起了身,“那好,现在跟我去吃饭,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翠屏轩,是上京城内不多的素食馆,一家能将豆腐做出百种花样来的餐馆。
小玉儿是喜清淡的,文轩是早就想带她来这里吃了,只是之前一直没很好的机会,如今……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机会。
此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因着文轩是这里的常客,小二才一照面就将三人领去了三楼最别致的雅间,此处望出去恰能将江面上最好的景致收在眼底,波光远岱旖旎春色,皆是上乘。
“住的地方交给我去处理,晚上我过来接你搬过去。”文轩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茶水清冽闪着琥珀色的光泽,光是看看就知跟茶摊上的不是同等货色。
阮潇潇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小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赶出来却没有找你吗?”她很认真的看着他,一双清冽的眸子好似那茶水一般泛着荧光,她想要的自由眼前的人又怎么能懂?纵是他比自己小上几岁,也会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只能依附男人生活的弱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