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山岳的这处别院跟弦凌王府相隔不远,本是他留着闲来无事的时候清净散心之用,院中装潢自是不必多说,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虽说是地方不及弦凌王府,但这院中的别具匠心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凤仙和茉莉齐开,加上那植于边上鹤顶独立的串红,单是这一眼的炫目便让人挪不开步子了。
若是论起园艺,勿论这上京中的几个王爷,就算是专门侍养花草的老师傅都不见得有拓跋山岳的独具慧眼。这样一个手握重兵,随时都会金戈铁马挥师战场的男人,实在不像。
文轩见阮潇潇是被眼前之景给迷住了,当即压低了声音不满意的嘟囔道:“我给的宅子你就不要,四哥的宅子你就喜欢,还说当我是朋友。”
纵是这般的耳语,依旧是让拓跋山岳听了去,当即不客气的笑道:“这上京城中的庭院,若是有谁能美过我拓跋山岳的,那我倒是要上门拜访一下。”他轻抖着眉梢好不得瑟,然,他也确有这般说话的底气。
拓跋文轩扁扁嘴,不吭声,转而搭上阮潇潇的肩膀,吊儿郎当的调笑道:“那就看在我和小玉儿是朋友的份儿上便宜些吧。”他当然知道这点房租山岳要还是不要都不吃紧,不过这话由他说出来,于她的眼里倒是能欣然一些。
阮潇潇一听这话眉眼齐弯了去,她知道这里本来就是四爷友情提供的,所以就算交了房租也好像不踏实似的,但现在搅合上小轩子,似乎在表面上就那么合情合理了些,而且能让她理直气壮的省钱,自然是好事一桩。
拓跋山岳却是将目光掠到了文轩搭在阮潇潇肩膀的手上,这货是在烟柳之地流连惯了的,只这丫头的表情怎么也淡然的全没把这亲密的举动当成回事儿?不过,现在阮潇潇是一身男装的打扮,倒是没让人觉出有何违和。
他很快散了眸光,似是对文轩的话做出了一番计较,“每月一两五钱银,一口价,再少一分本王都是不会租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模样就好像是在谈论一笔诺大的买卖,动辄几万两银一般。
文轩却也是一脸严肃,扭头询问阮潇潇的意思,“小玉儿,你怎么看?”
阮潇潇扬了一手,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方点头道:“如此甚好。”
拓跋山岳眉梢一抖,点头,“成交。”
不远处的玲儿见三人在这演戏演得上瘾,抽抽着嘴角,有种秋风很凉的赶脚。三位主子这是有多闲?六个黑点,此处省略想象篇数字。
当晚阮潇潇和玲儿便敲定要在这一处名为沧澜阁的宅子住下,其实,就算名义上阮潇潇将玲儿当成妹妹,可她在骨子里还是当阮潇潇为主子,所以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会点头,就算现在花的是她的银子,也不能让有财大气粗的想法。与其说是两人的敲定,说是阮潇潇一人的衡量倒还更贴切些。
这沧澜阁有六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灶间和洗漱池子皆在后院,后院不大,东边有个小花坛,里面皆是菊花,这个光景满眼的绿色倒也是生气勃勃。西边值着龙爪槐,树下有个石砌的棋盘和四个圆柱石凳,不光是下棋,吃饭、喝茶都是不错的选择。
只这院子仅阮潇潇和玲儿二人同住是稍微大了些,光是打扫就要大费周章,不过,这里素来是拓跋山岳散心的地方,所以每隔个三五天就有丫鬟过来打扫,此时倒是十分干净。
“房间里的被褥都是昨天才刚刚晾晒过的,厄,新的,你们可以放心用,至于平时所需的柴米油盐要自己添置。”拓跋山岳带她们进正房的时候,简单的介绍了下。
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似乎觉得没什么需要添置的,便不再多说,等着阮潇潇开口。
“嗯,多谢四爷。”实际上这种环境已经比她想象中好得多了,此时房间中点了一盏油灯和不下十个烛台,光线十分通明。她点头一笑,“不打紧,以后我们有什么缺的自己再填就好。那……咱们立下个字据吧。”
拓跋山岳愣了下,“我没有带王府的印章出来,只签上名字可以吗?”
阮潇潇笑笑,“反正有小轩子在这当证人,我也不怕四爷您到时候赶我出门。”实际上……人家要是真的会赶她出门,此时也不会用这种价格租给她了。
将所有事情搞定,文轩便提议出去吃饭,既然此时有他的四哥在,这顿饭肯定是要算到四爷的头上了。
因为阮潇潇和玲儿以姐妹相称,所以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让玲儿在外面等,而是在她的旁边坐下来跟着一起吃。饭桌上也没有谈什么高深的话题,只文轩是个闲不下的,又跟阮潇潇熟络,所以两人腻歪到一起向来很有话聊。
饭后山岳和文轩送阮潇潇和玲儿回去,山岳骑马,而剩下三人则坐了街上雇佣的马车。因着时候已经不早,故,拓跋山岳又嘱咐了一下两人前后门的所在,便和文轩走了。
兄弟俩共乘一骑,文轩却是出乎山岳想象的安静,依他对文轩的了解,以为他现在一定是耐不住性子要问自己所做原因,实际上,他倒是真没想好怎么回答。
既然如此……
“汐炎是不是已经在她身边安插了暗卫?”在文轩开口之前,山岳先说了话,虽然只是直觉,但若是自己的直觉错了,那便要做些什么才行。
“是我的人,疏影,我担心她。”文轩坐在他的后面,不知是不是被冷风刮散了的原因,只让人觉得这声音异常沉稳,甚至……不像是出自文轩之口。
实际上,他不知道七哥对阮潇潇的感情能信上几分,但若是不管,定是要让许多人盯上她,哪怕不能确定她有没有用,还是会有很多人对她有兴趣,因为,尹文汐炎从来都没让外人看来会对如此一个女人用心,这些事,七哥也是会知道的,但他不敢去赌他一定会做些什么,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敢。
一个朋友的重量真的能重到如此地步吗?文轩笑笑,原来有些事儿,他自己是从来都不愿意多想的。
“之前便听大姐说过,你是在汐炎之前看上了阮潇潇,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山岳有几分调笑的回了句,实际上只是不想让这小子问自己什么。
“我却觉得,那时候的看上并没有影响到我现在的做法,总之,就算是七哥真的不要她了,我也会尽我的能力帮她。”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吧,他想,关于这个,她该是非常明确的才对。
今晚有些阴天,本就是下弦月的日子,加上雾霭浓重,这夜里竟是十分黑漆,兄弟俩没再说什么。只是山岳的心中倒是有几分别扭,至于这别扭从何说起,倒也是不知道的。
拓跋山岳才到府邸便见妻子林氏从正房中迎了出来,看那模样似乎是一直在等自己,他象征性的笑了下,将手上的缰绳交给下人,便随着她入了内室。
“我把西城区的那处别院借给朋友了。”闲话了几句“吃过没有”之类的话之后,拓跋山岳一边褪了外衫,一边淡淡说道。
林氏一愣,不解的问道:“那处别院不是四爷静心的地方吗?怎的借出去了?”平时丫鬟们打扫都会格外注意,只因他太过喜欢那个别院,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他说借出去就借出去了。
“弦凌王府中这么大,想找个地方休息还是能找到的,那朋友刚到上京城无处落脚,便借出去了。”拓跋山岳想了想,补充道:“还立了字据,每个月收一两五钱的银子当租金。”
林氏见他有板有眼的“报告”,呆愣片刻,不由掩面笑了,“难不成王爷还缺了那一两五钱的银子花不成?”
“本是二两银,但小九非要当个和事老让我便宜些,本王就又少收了五钱。”山岳依旧说的一本正经。
不远处的林氏却是笑得更加欢悦,好半晌才勉强说道:“是了是了,四爷既是想收便收吧,想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上他和小九一并来家里坐坐吧,我倒是从来没见过四爷有这般有趣的朋友。”她是个喜欢热闹的,偏偏自家男人性子冷漠,能让他做出这等有些“荒唐”事来的朋友,想必是个有趣的人。
“再说吧,她最近怕是都会很忙。”拓跋山岳眼中闪现的均是她忙碌时的画面,五钱银子,对她来说就是五张画像,看上去似乎是信手拈来的事儿,但要一个女子在这种大热的天气一刻不停的做着差不多的事,应该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
这一晚,阮潇潇和玲儿总算在离开靖远王府之后有了自己的住所,然,她不知道,今晚靖远王府却是在二更十分忽起大火,偏是天公不作美,突来的北风助长了火势,不消一个时辰,诺大的靖远王府已经有大半成了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