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端午佳节到,将军府上上下下忙碌起来。熏苍术,悬钟馗,挂艾叶,煮粽子、备雄黄酒……将军的二夫人王氏还叫来了一个戏班子,预备从晌午一直唱到天黑。从前院到后院,从主屋到侧屋再到厢房,无一不热热闹闹,过节气氛浓烈。
“啧啧,香怡你轻着点,痛死我了……”洛苒一个劲地往嘴里倒吸冷气,痛得哀嚎,继而又捂上自己的小嘴,“对了,不能提‘死’字。”
香怡咯咯笑了起来,手上拿着跌打膏,一点点地往洛苒的臀部抹去,“小姐,我这已经够轻了,你就忍着点啊。说真的,小姐你这是何苦呢?为了那恩公一次次偷溜出去,跌肿了臀部不得好也就算了,弄得我在府上也战战兢兢的。你知道吗?每次你一出去,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抓住了。小姐,你也知道那二夫人向来与你不对头,万一……”
“安心,安心啦!”洛苒小脑袋搁在锦缎方枕上,双手如小鸟一般挥舞着,“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可恶的婆娘抓住我的把柄。对付她,我可是有十足的把握。对了,今日是端午节。香怡,为了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为我做的一切,我等会儿赏你一条五彩绳袋,里面再给你装个鸭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要这作甚。小姐,你又取笑于我了。”
说着,两人嘻嘻哈哈地逗闹成一团。
端午节的午宴和平日差不多,平日里就很丰盛,这节日里的菜品也就看不出有多少差别,也就是多了粽子这一道。吃了粽子,喝了雄黄酒,这一顿也就这么过去了。那边前院的戏台子已经搭好,戏子们已经描眉上装,准备上演一台有一台经典传颂的戏曲。
平日不怎么照面的大夫人李氏,今日佳节时分,也坐到了戏台前面。洛苒从战场回府以后,只见过她两面。据说她平日里很少在府中走动,一日的时间大部分都在那侧屋的佛堂里念经祈福。衣着朴实简约,若不是身边跟着两个丫鬟,洛苒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差点把她当成府上的嬷嬷。大哥洛俊和二哥洛逸都是她所生,怎么这兄弟俩和他们母亲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呢?坐在后面的洛苒暗自想着。不过也好,这样看来这府上需要对付的人也就只剩下这二夫人王氏和她的一对子女了。大夫人循规蹈矩,一心向佛。自己娘亲生性善良,隐忍少言。自然爹爹会把这府邸上上下下的事情交由二夫人打理,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只是爹爹一直被这二夫人聪明能干的表象所欺骗,不曾看透她的真面目。
在古代来说,看戏应该算是最有意思的娱乐活动了。可对于洛苒而言,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无精打采地看着台上各种旦角、丑角依依呀呀地唱个没完没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洛苒已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府上的规矩没有宫里那么多,自然是想看就看,不看便罢。洛苒之所以会在这坐上一会儿,纯属是想陪着爹爹和娘亲开心。眼看着他们都深深沉浸在台上的戏曲里,便轻轻地起身离开了。
“小姐,你要去哪里?”香怡跟在洛苒的身后关切问道。
“我去小憩一会儿。”洛苒回答,见香怡的眼神一刻都不愿从那台上移开,她又补上一句,“香怡,你留在这看戏吧,我自己去歇息一会儿就行了。”
香怡高兴地点点头,站在了最后面,和一群家丁丫鬟起劲地看着戏台。
这会儿时辰还早,和聂珉皓约着去看赛龙舟的时间还早。洛苒无精打采地走到了后院,漫无目的地在假山前来回晃悠。一会儿看看池中的锦鲤,一会儿摸摸最粗壮的那根柳树,一会儿跳到假山上眺望远处……最后实在是闷得无聊,她干脆捡起一根枯树枝,比划着练武的动作。可是练着练着,她的动作又仿佛变成了舞蹈。
“这武舞结合也是人生一种美……”她竟然还陶醉地改词唱起了小曲儿。
忽而一阵由远及近的淡淡幽香扑鼻而来,这味道像是月季。由于芬芳愈加刺激洛苒的灵鼻,她不禁闭上眼睛顺着香气而去,这样一来也是锻炼她鼻子灵敏度的好方法。
香气越来越浓,越来越近,洛苒感觉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渐渐松软起来。再往前一步,她被什么东西给绊到了,幸亏反应灵敏,一个侧身稳住了身体。
她惊慌地睁开眼睛,站稳身子。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排横七竖八的矮木栅栏挡住了她的去路。那栅栏里面可谓是府上奇观,里面一块种着蔬菜,一块种着瓜果,一块种着月季花,还有一块种着一颗细长的桂花树,桂花开花时节还未到,果子已经被采摘而尽,如今只剩下一棵光秃秃的树在那。
洛苒怎么也没想到,这将军府上居然还有这么一块世外桃源般的宝地。她既兴奋又好奇,三两步踏进了这栅栏中,一会儿蹲下来看看那些绿油油的蔬菜,一会儿伸手去触摸那些小瓜蒂,一会儿蹦到月季跟前,鼻子贴在花上嗅闻其香……
“这地方太美了,怎么也不见人提起过。”洛苒自言自语道,下一秒,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忽然间就意识到这是为什么了。
栅栏的左侧有一破屋,这屋子正是香怡先前提到过的那个鬼屋。洛苒不禁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靠近了这个破烂不堪的屋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过对于好奇心十分凝重的她来说,害怕倒谈不上,更多的是疑云。
她忽然间警觉起来,提起裙子,蹑手蹑脚地走出那片栅栏,探头探脑地向那鬼屋的正门口走去。不上前仔细一看不知道,这屋子的前门和她平日里在假山上观望的屋子背面整个是截然不同的两面。这屋子虽破旧断瓦,但门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连个蜘蛛网都瞧不见。侧边是个茅草搭就的亭子,小而精致。斜对面有个窝棚,洛苒走近一看,竟有十来只毛茸茸的小鸡正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小声叫着,可爱极了。
这整个就是一田园风的农家,洛苒不禁感叹,心仪向往。可这屋中像是无人,一点声响都未曾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