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夏那是听得不太懂,可也不求甚解,只知道既然是烦心事那就没必要多提,不如继续开开心心地散心。
后来,当她终于知道傅景初的身份而回雅城去找他,才知道他喜欢而厌恶着的工作,就是他的钢琴事业。
而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曾经那样沉痛交织的过往,这会儿想起来似乎已经不值一提,可是米夏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泪,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哭。
可傅景初心里的悸动却远远不止如此。
他伸出手来,摸着米夏的后脑,过了很久,他忽然开口:“米夏,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选择喜欢上你……”
米夏身子微微一顿。
“我其实喜欢你了,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傅景初低声道。
米夏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凝了泪水的眼眸艰难地看着他的脸。
“可是我不确定,我不知道那样一种情绪,到底是不是喜欢。而最主要的是,我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还有一个人,一个被我忘记了的人。”
米夏眸光控制不住地一闪,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视线开始逐渐清晰,傅景初的脸那样清晰,那样苍凉而迷茫。
“你不知道吧?”他转了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曾经失忆过,忘掉了一些东西。”
米夏身体克制不住地僵住,她心里明明有很多声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那场事故,重逢之后,当她知道他竟然不再认识她之后,就知道了那场事故。
就在他们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的第二天,他在头天晚上就飞到伦敦去参加那场音乐会,却在第二天的音乐会上遭到了恐怖组织的爆炸袭击。
那场爆炸袭击不是针对他,可他却还是受伤了,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忘掉了很多事,也忘掉了拉斯维加斯,忘掉了她,更忘掉了他们那场在外人看起来有些荒唐的婚姻。
“虽然没有记忆,可我总感觉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可是我问我身边的所有人,他们都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后来,你出现了。”
“我曾经差点就把你跟我心里的那个影子重合起来了,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因为那个影子,很有可能根本是我自己的臆想,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是你吧?你明明刚刚回国,我们明明才认识。”
“再后来,奕希就出现了。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就问我,是不是不认识她了。我呆住,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哭了起来。”傅景初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原来是她啊。”
米夏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有很多声音在横冲直撞,可她一个声音都发不出。她僵硬地坐着,全身发冷。
“于是顺理成章地再在一起,我觉得对不起她,想要把我忘掉的那些都弥补给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再也找不回心里的那种感觉。她代替了我心里的那个影子,可是,又好像不能完全重合。我努力地想找到平衡,却越来越只觉得失落,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
“我不想去追寻什么虚无缥缈的影子,与其那样,我宁愿想着你,时时刻刻地想着你,至少你是真实存在的,你是我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喜欢着的人。”
“可我没想到她会跑来伤害你,米夏,对不起。”傅景初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发誓,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米夏却仿佛听不到他说的话,她坐在那里,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眼泪终究还是又一次克制不住地汩汩而落。
她终于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如果当初,当她重新站在傅景初面前的第一眼,就大声地质问他“你怎么能忘了我”,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如果当初她可以问出那句话,那到今天的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她和傅景初会顺理成章地再在一起,他心里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她的影子,他会很顺利地再次喜欢上她,他们就会永永远远地幸福下去!
他不会遇到程奕希,不会被程奕希蒙骗,不会让程奕希成为他的女朋友。
而她也不会因为伤心买醉而遇到乔慕津,不会一点点陷入他的怀抱而不自知。
而乔慕津也不会被她伤了心,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们的关系陷入一片混乱的境地!
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因为她少问了一句话!
她为什么没有问?
却只因为他曾经一句:“无边无际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曾经被压迫到丢开所有的事情一走了之,到了拉斯维加斯与她相遇;他被压迫得连手机都不愿意带,甚至一件行李都没有就直接逃离;他被压迫得全世界敲锣打鼓地找他,最后才在家族长辈以命相要挟的情况下,在音乐会的前一天晚上赶到了伦敦……
只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所有的委屈和压抑,她知道他所背负的已经足够沉重,所以她才不敢告诉他!
她只想慢慢重新接近他,认识他,他既然曾经喜欢过她一次,自然可以喜欢上她第二次……
她宁愿忍下自己心里的一切委屈和苦楚,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又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竟然是如此愚蠢的一个决定?
“傅景初……”米夏终于控制不住,哭得几乎跌倒在地……
傅景初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勾入自己怀中,却又不得不腾出手来想要擦掉她的眼泪。
米夏却突然就挣扎起来,推开他想要逃离。
傅景初连忙再度抱住她,紧紧将她拥在怀中,连受伤的手也用上,用手臂紧紧压着她的后颈。
“米夏,米夏……”他低低地喊着她的名字,“我做错了是不是?我做了很愚蠢的事,伤了你的心是不是?不会了,从今以后都不会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米夏却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她只是想哭,恨不能将过去积聚的所有眼泪都哭出来,仿佛哭过之后,就能不再痛。
病房外,一道修长身影安安静静,不知倚墙而立了多久,至此终于直起身来,转身大步而去。
米夏没有想到,在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居然会见到景澄。
那时候她刚刚走出医院,忽然就看到了立在街边的一道身影,她有些怔忡,甚至还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然而事实告诉她并没有看错,真的是景澄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半长的风衣站在街边,正看着街道的一个方向,仿佛在目送什么人离开。
米夏控制不住地快步走上前去,“景澄?”
景澄猛地回过头来,一下子看到她,却没有给她任何反应,而是又转头看了看刚才的方向。
米夏却已经等不及了,一下子上前抱住了她,原本眼睛就还没干,这会儿忍不住又落了几滴泪到景澄的后颈窝里。
景澄这才伸出手来拍了拍米夏的背,心里头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怎么不早点出来呢?早两分钟出来,不就有好戏看了?
景澄拖着米夏到了一处公寓楼下,这个地方米夏并不陌生,景澄从前在波士顿就是住在这里的,房子似乎是江家的家族产业,可是去年好像已经卖掉了?
见她疑惑,景澄解释道:“我把这里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米夏似乎吓了一跳,“你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所以你也准备要回来念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