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是一个背负帝皇罪孽的职业。
在汉代,犹然如此。
帝皇英明,乃不世贤君,无关宦官。
帝皇昏庸无道,其中,必然有宦官一份罪孽。
只是可笑的是,宦官本便与皇帝一体,皇帝荣,则他们存,皇帝亡,则他们消散。但,不觉之间,人们总把两者分开,拥护皇帝的,是保皇派,但作为皇帝直属的宦官,却被众人称之为阉党...这个天下,就是如此。
卢植,是保皇派的一员,作为刘宏常年在河北布下的一枚暗子,他的首要任务,便是用阴谋,使董卓失势,因败而贬为庶民。
只是卢植,终究只是一介文人,立于朝堂之上倒还好,让他边领兵,边暗算董卓,却不成了。
所以,他失败了。
或者说,刘宏高估了卢植的智慧,同时也高估了宗员的领兵能力。
刘宏本想,让卢植为帅,以权压制董卓,使其身陷险地,以便谋使良机,而宗员则专心领兵,制衡张角。
只是...从一开始,整个局势,便被董卓所把握,先是首战大破黄巾,建立军威,接着嘲讽卢植,使其威严受损,最后更是借手中精兵,使宗员在北军中,逐渐边缘化...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实用!
但也正是如此!刘宏笑了!
果然,董卓还是不打算放弃并州的,果然,他还是有点野心的!这一刻,刘宏,觉得,他明白了董卓,这是一个武人,一个不甘没落的武人!
这个武人!可以用!重用!但...却需要先冷藏一会!
没错,卢植与宗员,只是刘宏的第一手,他们的失败,只会使刘宏看清董卓的深浅,而接下来,便是...刘宏的第二手。
宦官左丰...他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逼卢植下台!临阵换将!
只是,令左丰有些惊讶的是,卢植,表现的,却是十分配合。虽说这个表现,将自己一众宦官再次背上了一个陷害忠良的帽子,但那又如何?一切如计划上的一般就好,只要能为陛下赢得利益,他们这些宦官,就算背负千古骂名又如何?
“卢植,作战不力,误国误民,择日起,以囚车运送回京,嗯~这个借口,不错。”轻声间,左丰便将当初想好的罪名给卢植按了上去,轻车熟路。
那么,换将之后呢...那就不关左丰的事了...不过,军队前线作战,怕的,无外乎便是断粮无援了吧?
只是左丰并没有发现,两个年轻人,此时正默默注视着他:“一切,皆在我们预料之中。”在最前面的,是张轲。
“接下来,无非便是减少粮食供应,断绝援军了吧...”在张轲的身后,李泯笑了笑,摊了摊手,一脸无趣:“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主公可就要把巨鹿吃下了哦。”
“哼,你知道的,吃不下的。”摇了摇头,张轲嘴角微翘:“因为,张角就在那里啊...”张角不死...黄巾无敌。
“咳咳咳...咳咳咳!!!”一张华丽的大床之上,张角脸色苍白,浑身没有一点血色:“二弟...我...还有几日可活?”
“...大哥,大哥乃大贤良师...必将长命...”在张角的身侧,张宝微微一颤,脸上满是愁苦。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一边咳嗽,一边笑,此时的张角,与平时浑然不同:“二弟...没想到,你也有安慰我的时候...”双眼中,不复曾经的威严与令人深感亲和的目光,此时,张角眼中,浑然黯淡,仿佛一片漆黑一般。
“想...当年,我在南华老师那里,修行十年,悟出的,唯有一个争字。”缓缓的,张角突然说起了自己的当年:“所以,我决意...创下这太平道,创造出虚幻的黄天乐土...借此,想要争一争天下。”
“只是...如果仅用普通的方法,我,根本只能碌碌无为,绝对毫无机会...所以,我凭借这那十年所学...改换天气,以人力,扭转天象...”
“我明知天下因果,知晓天象异术,如何聚雨而下,如何使大地干旱连连,甚至,我连蝗灾都可以操纵在手...这,并非鬼神之术,只是技巧...只是,一门学问罢了。”似乎,感觉到了身侧张宝暗自颤抖的身体,张角笑了起来:“二弟,你知道吗?操纵灾难,比控制天恩,其实要容易很多...”
“你疯了...”
“对!我疯了!直到这一刻!咳咳咳...我才...才发现,我真的疯了!”一把握住张宝的手,张角全力之下,张宝却觉得,这只手,根本毫无力气...张角,快不行了啊!“也正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为何当年我一事无成时,南华老师却对我关怀有佳,而如今我拥兵百万,掀起天下狂乱,南华老师却至此对我视而不见,从此消失无踪!”
“天下因果啊!!!直到今日!我才明了何为因果!直到今天!我才知晓!恶事总有一报!只是我天命未完,所以!才不报啊!不报啊!!”天命,什么天命?掀起乱世的天命啊...这就是张角的天命啊...
“当年,我便知道,太平起义,必败无疑!只是,唯有起义,这天下才将迎来乱世!才能迎来‘争’的时代!”张角的脸庞,此时全是嫣红,一种,病态的嫣红。
“我这一生,波澜壮阔!我开启了乱世的序幕,将征伐带领进入了大地...我知道,我的作为,将会死去成千上万的人!但我却同样明白!即使我不做!依然有人会站出来!就如同那曾经秦末的陈胜吴广一般!”
“可,你却逆天而为,以人望,行大凶之事。”张宝的神色冰冷,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太平所到之处,总有灾祸发生,而太平道,也往往靠此,借题发挥,一边发放救灾物资,一边传播教道,增加信徒。
原来,是这样...
“对...所以,我遭了天谴...”在此一刻,张角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咳咳...二弟,我知道,你一向慈悲为怀,以救人为己任,不善谋略,不通武力...只是,有一件事...我却需要你的帮助。”
“先说说看吧。”当即开口,张宝对于张角,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一切感情,他从未想到,曾经那个总是关怀他的大哥,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一边救人,一边又害人?如此作为,又和禽兽有何区别?
咳嗽着,张角露出了笑意:“我死后,正儿将接手教务,作为我的接班人...三弟善武,将继续带领兵马...只是,我死了,黄巾的旗帜就倒了...那时,汉军攻来,广宗,必将被攻破...城中妇孺的下场,我想,你多半是了解的吧。”
“你想说什么?”话语间,冰冷无情,张宝只是轻轻扶着张角,等待着他,将话说完。
“我想让你...成为...张角。”露出病态的笑容,张角看着惊愕的张宝,笑了起来:“你,还想戴着这张假皮...到什么时候?”颤抖着手,在张宝的沉默之中,张角将张宝原本那张毫无特点的面皮给撕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与张角有九成相似...不,应该说是一个,年轻的张角!
“我只帮你一次。”叹息了一声,张宝,终究还是妥协了。
“多谢。”随着话音落下,张角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就这般在张宝的怀中,安静的‘睡去’了。
“大哥...你知道吗?”微微眯起眼睛,张宝,看着已经死去的张角,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是南华老师的弟子...”
而且还是...他最自豪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