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没有逻辑的,都是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思想碰撞迸裂的碎片,冰心不懂我,我也不懂她,可我们的完全陌生凝结着一个巨硕的空间,为彼此而开放。我们都是亡灵,都是孤儿,不幸地于这个城市邂逅,我们接纳了彼此又拒绝了彼此。什么是性灵,什么是仁爱,在绝望与恐惧面前毫无意义。更多时候,我需要的只是一只手,冰心的,阿伟的,或者其他任何人的。我深深爱着这个伤我痛我的世界,爱冰心,爱着阿伟,爱着其他任何人,像深爱这世界每一颗坚守土地的蘑菇一样。
这个世界把我推进了一条条黑暗无比的通道,我像跌入鲸鱼胃里的一条小沙丁,被搅着拌着,被消化着,绝望像一只大手紧紧扼住我的喉口,我不止一次两次不止无数次地回忆我在凉雨萧萧的秋晨窜逃于竹林的心情,那只猴子我最亲爱的祖先它救了我,而多年后的现在,我不懂的冰心又一次救了我,像拯救一只被截去尾巴四处奔逃的壁虎一样,可我,是不是也拯救了她?我爱她,像深爱这世间所有坚守土地的蘑菇一样深爱着她,每一柄小伞下都有一颗潮湿而玲珑的灵魂。后来,我知道,冰心,她是个少年犯。可我只记得她纯真而自信的话。“我跟朋友打赌说死人身体温度至少零下七至八度,他们不信,我来证实给他们看。”……我们诅咒犯罪,诅咒丑恶,可我们试图过要去给这些可怜而寂寞的灵魂一些温暖一些抚慰吗?她给我的却是无以伦比的安心与抚慰,我绝望的心灵因为她生出些许光亮,对未来的生活生出些许热切的希望。
我许的愿是:所有曾经美丽的依旧美丽,所有曾经快乐的依旧快乐。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请赐她一个幸福而纯洁的灵魂。
只能一次,是吗?你也憎恶我!我是个肮脏的瞎子!冰心,而今你又在哪里,你一定要来找我啊!我求你!
假如你认识那个可怜的女孩子,请努力回忆一个同样可怜的我,告诉我一下,我亲爱的冰心,她在哪里!
没有她,我和她一样绝望!
漂泊心迹二首
曾伟/山西太原四建
一、真的想家
我好想家,想家乡的小河,河边的柳树,树上的燕子;
我好想家,想家乡的大山,山上的小溪,溪底的游鱼。
我不是一只恋巢鸟,可是,我真的想家。
想母亲在周末倚着门框盼我回归的身影,想母亲在沉重的叹息声中日渐增多的白发。
想两鬓斑斑的父亲在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像一头老牛拉着家庭的重车在风雨中蹒跚的艰辛。
想饱经沧桑的爷爷捧着我大学录取通知老泪纵横说苍天有眼。
想双目失明的奶奶在我临行前把我从头摸到脚的那份深爱。
我想家,想家中的红辣椒,想家中的白米饭;
我想家,想家乡朱表泉水,想家乡的热土地。
我知道,我不是一只恋巢鸟,可是,我真的想家。
二、好男儿,泪流心底
只要还有泪,就有梦想和希望
——题记
当我背上空空的行囊,带着高考失败无法愈合的创伤,几分无奈,几分固执地登上南下的列车时,我就想哭。那一天正是我18岁的生日,一个精心和坂了家流浪的日子。寡言少语的父亲在我打点行囊时说:“再考一年吧。”望着父亲那期望的目光,我固执地摇了摇头。
朝夕相处的同学各奔前程,情同手足的兄弟各奔东西,山盟海誓的恋人无言分手,孤孤单单,无牵无挂的我想去流浪。
车厢内,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演绎着人生的百态,我那双略显稚气的眼睛和挂满羞涩的脸庞在车厢里面显得极不协调,当列车启动的刹那,我就后悔,我不该那么固执。记得刚上高中的时候,我是一个被缪斯俘虏的男孩,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我要凭自己的爱好和专长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绝不做一个我曾不屑一顾的范进。”可是,我的爱好又是什么?我的道路又在何方?两年来无数个黑夜醮满血泪的文字终于在一个无语的风夜伴着蓝蓝的火焰化为灰烬。我明白几篇让老师表扬的文章并不能敲开文学殿堂的大门。
告别了文学这条布满荆棘的小路,我矫健的步伐开始在白色的跑道书写理想。正当我为人生的小舟驶进一个新的方面而全力以赴时,一个小小的意外再次改变了我,左脚骨折,半月板手术后,医生告诉母亲:“这孩子再也不能参加体育训练。”我再抑止不住自己廉价的泪水。五十多岁的胖老太太拍拍我的肩膀说:“好男儿,泪流心底。”
想想曾经付出的代价。一次次倾其所有的投入,结局却是惨不忍睹的失败,纵使再有屡败屡战的勇气,却似乎已经输不起自己。突然想起一句不是名言的名言:“既然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和前程,能否成功,操在自己手中的那份决心,事实上只有一半的承诺和希望,大自然毕竟有它的规律在左右着人的命运。”
“哐”,纷乱的思绪随着火车的刹车嘎然而止。我茫然地夹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出站口,面对“的哥的姐”们的热情招呼我手足无措拼命摇头,抱紧那个空空的行囊不禁鼻子一酸。又想起胖老太意味深长的告诫:“好男儿,泪流心底。”
黑色爱情
张也/中国人民大学
灯光。还是灯光。脚步。还是脚步。疯狂的音乐。疯狂的人。从舞池的中心到舞池的边缘。从酒吧的柜台到咖啡桌上的烟灰缸。烟头。涂得鲜红的指甲。锃亮的皮鞋。不怀好意的目光。抚摸。Kiss。****的笑。夜晚。黑。
袁珂静静地坐在最偏远的角落,没有抽烟,也没有喝酒,只是看着动荡的爵士乐以及在爵士乐中几乎成为一个动荡的音符的阿芳发呆。阿芳跳得很疯狂。甚至,很粗野。为什么?袁珂把这话想了很久,就是没有问出口。阿芳把胳膊支在咖啡色的桌上只是咯咯吱吱地笑。不断地抛媚眼,也不断地打落在黑与白的变奏中伸向她的手,只是咯咯咯地笑。喘着粗气。很累。阿芳端起一大瓶啤酒,仰起脖子就灌。好!周围凑过来的男人都叫好。阿芳使劲地往地上一摔,啤酒瓶炸了。阿芳推开搂向她的胳膊,在男人与男人的夹缝间挣扎出来,红鲜鲜的高跟鞋把他们踩得跳起老高。阿芳踉踉跄跄地向袁珂走去。来。她摇着袁珂的胳膊。来,陪我跳。袁珂说你是何苦?阿芳执拗地说你不许坐着,陪我跳,跳个痛快。她努力想把袁珂从座位上拉起,高跟鞋却一歪,跃进了袁珂的怀里。好沉。阿芳想挣扎,却被袁珂的手臂强有力地抱住了。袁珂柔声地说我们走好吗?好久以后袁珂没弄懂为什么那时对阿芳特别地温柔。阿芳终于安静了下来,把脸埋进袁珂温热的胸口,低低地吸泣。袁珂拥着阿芳向门外走去。那些个男人不断地用胳膊肘和肩头撞着他的后背与背梁,把袁珂皮球一样撞来撞去,灯光迷离中,在黑与白交错的瞬间,不断地有些面孔凑到袁珂的眼皮底下,变着颜色,然后在袁珂的背后哈哈地笑。这些笑在地上落得都是针,刺得他的足踵好生疼痛。每一步都走得好是艰难。
水天一色的夜总会。袁珂撩开厚厚的门帘,把阿芳扶到甲板后想,阿芳常来这儿吗?恁熟。水里冰凉。只有一两颗星星,在水底玲珑地闪着,好像一朵两朵亮的打碗碗花。袁珂看出了神。阿芳把头埋在栏杆底下。阿芳抬起了头。阿芳抬起头后还是不说话。只是把胳膊枕在木上看水里慢慢地合拢又慢慢地开着的打碗碗花,看了很久。看了很久之后阿芳把手放进风衣的口袋里,转身往岸上走了。袁珂跟着她的影子。颤栗的风把阿芳的蝴蝶夹给吹落了,发在那里流动,像黑瀑布,一种单纯而肃穆的高度让袁珂深刻地感受到了类似宗教的情感,似乎在逐渐远离灯光与灯光底下黑与白变奏的世俗。袁珂叹了口气。这还是那个在舞池里疯狂地跳舞的阿芳吗?她让袁珂感觉是如此地遥远,以致,以致近在咫尺,却仿佛有、一层怎么也无法逾越的精神壁垒。但袁珂宁愿走动在生活之中的阿芳就是这样子,即使冷漠到骨子里也仍然会让袁珂感觉到温暖;而不是、而不是疯狂的跳舞甚至很粗野的喝酒的阿芳。阿芳你懂吗?
阿芳说我想抽烟。你有烟吗?袁珂把刚拆开的温馨牌烟递了过去。阿芳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蒂都落在脚下。阿芳说很奇怪是吗?这就是我的常态生活。阿芳说这就是她的生活的常态。没有什么能够中断它。袁珂也不能。为什么?这就是生存。没有谁能比阿芳更能体会到生存是第一位的。钱。阿芳说你认为我很世俗是不是?从来你就是这么认为。掉进钱孔里。阿芳说她自己已掉进钱孔里。你知道钱的重要性吗?至少,至少,它能让你不饿肚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愿意。不要?嫌?好。一张百块的不够;那就两张。这是你要我往地狱里多跳两次。真替我考虑,就把书读好,事业有成,要了冰儿,别辜负她,叼!我是你姐!不听话?你去挣钱?阿芳轻蔑地笑笑,干嘛?瞧你这瘦猴子样,谁肯花钱请你?别跟我女儿家作态,拿着!有没有烟?袁珂问阿芳还有没有烟?他说他想抽。是红梅。袁珂点燃了;却把烟气全都给呛下。从此袁珂知道抽烟是一种恹恹的感觉。然后就想流泪。
阿芳说哭鼻子是吗?别在这儿烦我。阿芳说她心里烦。国庆节放假四天,别的人都跑到城里的广场上看升旗,那种膜拜的虔诚,让所有的人激动。阿芳却觉得烦。她看到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就觉得烦。所以一脚就把袁珂的门踹开,踹得偎在床角卿卿我我的两个人忽地惊了起来,那速度比特种兵营里的士兵反应还要快。可阿芳不理,掀开被子,把袁珂赤条条地给拎了出来,说,跟我走,陪我去喝酒。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袁珂睡眼惺松。被阿芳拖着在梧桐树下转了两个来回都还没醒过味来。那时已凌晨两点。阿芳问吃火锅,还是炒菜?看见袁珂掏出仅有的五块,咱们AA制,你负责买烟,就红梅,我负责酒和菜,金风怎样?58度。好,就金风。他们跑遍了城厢的大街小巷。最后终于在石子巷外找到了正想卷铺盖收摊的火锅摊。阿芳甩手就是一百。劳务费:愿还是不。愿。坐下来就喝。喝完了就甩杯子。甩完杯子就抱着瓶子灌。瓶子灌完了就砸。砸完了瓶子就哭。哭完了一抹眼泪鼻涕,阿芳说没事。我清醒着呢。袁珂看着她果然清醒。至少她给自己挟菜时手还不抖。什么腰花、消白,不管袁珂的碟里已给堆成了小山,阿芳只爱一股脑儿往袁珂碟里填。看着我做什么?吃不了脑门上敲个洞都得塞进去。然后阿芳说我跟你唱那首歌好不好?敲着竹筷,击着碗碟,就唱了起来。唱得很沧桑,很悱恻。唱得袁珂像风中的芦苇,在微风的拂动中极为细腻的颤栗,似乎心也开始一种内在的抽搐。那种感觉是心似乎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碎过。还未唱完阿芳就已经泪流满面。袁珂你懂吗?你真的懂吗?那个豆蔻花开的三月。那个打碗碗儿花紫色地开了满地的三月。
那个打碗碗花紫色地开了满地的三月。那个豆蔻花开的三月。春风温柔地吹过左沱河,把所有冬天的故事都解冻了。水草洲。红蜻蜓。狗尾巴草。还有狗尾巴草上抓着红蜻蜓的小孩子。阿芳骑着自行车在城厢的每一条巷子疯跑。两个车轮的辙痕辗得比她的心事还多。阿芳把这些心事揣在心里。把心事揣在心里的阿芳在日光灯亮满了教室的夜晚把教室最后的那道门重重地撞开,掀翻了袁珂桌子上叠得厚厚的书本、铅笔盒和作业簿,从读书的沉思中惊醒过来的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但袁珂只是抚着没有毛的下巴,仍然微笑地看着阿芳,以及阿芳所做的一切。阿芳说走,我们去吃麻辣烫。袁珂说好,连撂在地上的书本瞧都没瞧上一眼。麻辣烫好吃。阿芳问还要吗?我还要。吃完的阿芳贴近袁珂的耳朵说我没有钱,你有吗?够什么呀?还不去买包蚕豆到水草洲上吃。怎么办?傻瓜?逃呗!阿芳问你骑车有多快?行,我搭你。袁珂于是就在小木凳上坐着,坐得规规矩矩。他的目光在阿芳和那个像狐狸样警惕的老板娘之间瞟来瞟去,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阿芳开锁;上车;按一铃;袁珂嗖地窜了出去;窜得比他想像的还要快。上车;蹬;疯蹬;车辆喀吱;袁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老板娘的骂声落了一地;终于落得老远,终于听不见了,阿芳终于跳下车。袁珂和阿芳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终于大笑。阿芳笑弯了腰。阿芳笑完了的腰弹回原位后已经满眼是泪。那样的日子很快乐。我们虽然是贫穷的,可我们拥有全部的笑声,欢乐,以及,以及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对吧?袁珂。就是这样的月光,就是这样的草地,就是就是,袁珂你为什么就不是那样搂着我的方式?左沱河的河水在礁石上擦肩而过,把阿芳乌黑圆转的眸子撞出了一种组合的音响,袁珂看见里面有一种深邃的东西在动。阿芳说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轻轻地拍着手掌,就唱了起来,唱得很缠绵,唱得很悱恻,就是那一个民族的歌,唱得袁珂像风中的芦苇,在微风的拂动中极为细腻地颤栗,仿佛那颗心,在天空的梦游之外,直走了好远。好久以后阿芳问,好听吗?袁珂说好听。阿芳说那我再给你唱一遍,就真的又低低地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