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无论在哪里都毫无价值,而非常的问题便需要非常的关爱,唯有坚强、成熟、心灵稳固而基础深厚的人才足以解决非常之问题的大任。就此看来,有两种不同的解释,即一个思想家是站在关系到他的问题、他的命运、他的需求,甚至是他至高无上的乐趣等个人的观点上呢?或者,只是立于非个人性的,亦即他可以以一种漠然,探索的思想触手来感觉或攫取它们。就后者而言,必定不会有任何结果可言,因为非常问题必然无法为胆小怕事者或癞蛤蟆之辈所能解决,这和他们的胃口并不符合。尼采说,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即使在书籍中也是如此)会有这种情形——也就是当道德为某个人的需求、感情、喜悦及情绪等诸问题——之下遵守道德?很显然,到目前为止,道德根本就不会被视为一种问题,它一直被视为人类在猜疑,不和以及冲突之后所达到的基点,是思想家可以自本身获得歇息,可以恢复其呼吸而苏醒的安宁且神圣之地。
在万分艰难的情形下,尼采发觉到了一些为完成价值之评估与这些情愫之来龙去脉之整个历史的目的所仅存的资料(这和对它们的批评及伦理体系的历史大相径庭)。尼采竭力用各种方法想从中汲取经验,但时至今日,却似乎一切均是徒劳。从这些道德的历史学者处根本就学不到什么东西,几乎可以这样说,他们自身经常被一种界定的道德所影响,且其行动如同穿戴甲胄和为人随从一般地毫无意识——或许是依旧真心诚意地重复着欧洲基督教普遍的迷信,即道德行为的特征乃是包括了自制、自贬、自我牺牲,或相互了解与同患难。
这种前提一般的错误在于坚持人类,至少是文明人之间;对道德的某些主张要有相当的一致性。因此,他们归结这些主张即使是对你我而言,也是有所束缚的。或者反过来说,当他们明了道德的评价在不同的民族之间必须是有区别的事实之后,他们便归结到任何道德都没有束缚力,而这两种结论都是同等幼稚的愚见。此外,他们所犯的更难解的错误便是,他们发现并批评一个民族关于自身的道德可能会有愚蠢见解,或者是人类关于一般道德的见解(你们于是论述其来源、宗教的约束力、自由意志的迷信以及种种类似的事项);而他们天真的认为仅仅凭着这些行为就已经批评了道德本身。
然而“你应该……”的这种法则之价值,以及关于该种法则的各种见解是绝然不同且分别独立的;同时还必须由错误的杂草之中将其辨别出来,而它或许早已在错误里面根深蒂固了。就好象一种药方对一个病人的价值完全系于他对药物是否有科学上的认识,或者只是认为药物正如同妻子所给予他的帮助而已。即使是在错误中亦可能产生道德;但是就此而言,其价值问题却根本就不曾被提起。所以,迄今还没有人查验过最著名的药方(称之为道德)之价值究竟如何,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最重要的便是要先对其存疑才行,而这正是我们的工作。
美与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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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享受,能给人带来愉悦,美色总能让人赏心悦目,而丑却总给人带来压抑,因而常被看做衰退的一个暗示和象征,哪怕间接地令人想起衰退的东西,都会使我们做出“丑”这个判断。
没有什么比我们对美的感觉更有条件,毋宁说更受限制了。倘使试图离开愉悦去思考美。你就会立刻失去根据和立足点。“自在之美”纯粹是一句空话,从来不是一个概念。在美之中,人把自身树为完美的天使;在精彩的场合,他在美之中崇拜自己。一个物种舍此便不能自我肯定。它的至深本能,自我保存和自我繁衍的本能,在这样的升华中依然发生作用。
人相信世界本身充斥着美;——他忘了自己是美的原因。惟有他把美赠与世界,唉,一种人性的,太人性的美……归根结底,人把自己映照在事物里,他又把一切反映他的形象的事物认作美。“美”的判断是他的虚荣心……一个小小的疑问或许会在怀疑论者耳旁低语;人认为世界是美的,世界就真的因此被美化了吗?人把世界人化了,仅此而已。然而,无法担保,完全无法担保,人所提供的恰好是美的原则。谁知道人在一位更高的趣味判官眼里是什么模样呢?也许是胆大妄为的?甚至或许是令人发笑的?或许是专断的?……没有什么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在这一简单的真理上建立了全部美学,它是美学的第一真理。我们立刻补上美学的第二真理:没有什么比衰退的人更丑了,审美判断的领域就此被限定了。从生理学上看,一切丑都使人衰弱悲苦。它易于使人想起颓败、危险、和软弱无能。在它旁边,人确实丧失了力量。可以用功率计测出丑的效果。只要人在何处受到压抑,他就可估出某种“丑”的东西还在身旁。他的强力感,他的强力的意志,他的勇气,他的骄傲——这些都随丑的东西跌落,随美的东西高扬……在这两种场合,我们得出同一个结论:美与丑的前提极其丰富地积聚在本能之中。丑被看做是衰退的一个暗示和象征:哪怕极间接地令人想起衰退的东西,都会使我们做出“丑”这个判断。每种枯竭,笨重、衰老、疲惫的征兆,每种身不由己,不论疼挛或瘫痪,特别是解体和腐烂的气味、颜色、形状,哪怕最终弱化为一个记号——这一切都引起同样的反应,都引起“丑”这个价值判断。在这里,一种憎恶之情油然而生:人憎恶什么呢?毫无疑问,憎恶他的类型的衰落。他出于至深的族类本能而憎恶;在这憎恶中有惊恐,审慎,深刻,远见,这是世上最深刻的憎恶。
自由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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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翅膀的鸟儿,它总渴望着蓝天、白云。它总追求自由飞翔,即使它有可能经历严寒酷暑,狂风暴雨,人类的侵害。飞翔是它的天性,因而它拒绝、抗争被人圈养,厌恶安逸的生活。这就好比思想的巨人,他们总在普通人认为舒适的环境里追求自我实现。
哦;天真纯朴的人啊!你们生活在多么叫人奇怪的简化与伪造中啊!人一旦留心看到这个奇迹,一定会惊奇不已!我们是怎样把周围的一切弄得无挂无碍,舒适简单的!我们是怎么能够使我们的感觉容忍一切肤浅之物的,是怎么能够使我们的思想神圣无比地想要随意胡闹,想要作错误推理!我们怎么从一开始就想方设法地保持无知状态,以享受几乎不可想象的自由、无思想、轻率、热心和愉悦——以此享受生活!迄今为止,只是这一坚硬的,花岗岩般的、无知的基础之上,知识才得以建立起来,求知的意志建立在一个更加强大得多的意志之上,这个意志便是求无知、求不确定、求不真实的意志!不把后者看做前者的对立物,而是看做对前者的提炼!的确,我们希望,语言在这里同在别处一样,不要克服其尴尬处境,希望它在事物只是有逐渐变化和许多改进的地方,仍然谈论对立;我们同样希望,已经成为肉身的虚伪道德(它们现在已成为我们不可战胜的“肉体”),将歪曲我们这些有识别力的人所说的话。我们不时地对其表示理解,对最高级的知识竭尽全力使我们待在这个简化的、完全人为制造的、适当虚构的和适当伪造的世界上的方式,付之一笑;对它热爱谬见的方式,付之一笑。它之所以热爱谬见,是因为作为生活本身,它热爱生活!
在这样一个愉快的开局后,人们也许想听到严肃的字眼;因为只有严肃的字眼才符合大多数人的心意。千万要留神,对于那些哲学家和有学问的人,要留心不要因此殉难!留心不要“为了真理”而受苦!即使为了自我保护;也要留神啊!它损害了你良心中的天真无邪和优雅的中立;它使你无法接受反对言论,它使你易于发怒;它使你在与危险、诽谤、怀疑、驱逐,甚至更恶劣的敌意行为做斗争时,变得丧失理智、残酷无比,最终声称自己是地球上真理的保护者——似乎“真理”是个非常天真幼稚,没有行为能力的人,迫切需要人来保护!需要你们大家,你们这些一脸哀容的骑士,游手好闲的先生们和制造时代精神的人们!最后,你们非常清楚,即使你们能说服他人同意你的观点。也不会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结果;你们清楚的知道,时至今日,还没有哪位哲学家能说服别人同意自己的观点。你们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特别喜欢的学说和特意说的话后面加的每一个小问号,要比上诉人在法庭里上演的所有严肃滑稽剧和玩弄的骗人把戏有更值得称赞的真实性!还不如躲开的好!躲开,隐藏起来,一并带着你的各种假面具和各种诡计,以便把你误当你现在的模样,或担心你的样子!请不要忘记那个花园,那个有金花格凉亭的花园!把人们聚集在你的周围,他们是花园,或者是白天已成记忆时,黄昏的水上音乐。选择有益的、自由的、轻松愉悦的孤独吧,它将使你有权保持善,不管是何种意义上的善!
每一场长期斗争都使人变得多么恶毒、多么狡猾、多么坏啊!长期斗争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用武力进行的。
长时间的恐惧,长时间的警惕着敌人或可能的敌人,这都将使人变得爱攻击别人!这些被长期追捕,遭到残酷迫害的人,这些被社会遗弃的人——以及被迫隐居的人——最终总是在极其富于理智的伪装下,在不知不觉中,变为有教养的复仇者和毒药的酿造者,更不用说道德愤怒的愚蠢了。
就一个哲学家而言,道德愤怒明确无误地表明,他已没有了哲学家的幽默感。哲学的殉难,他“为真理所作的牺牲”,暴露了隐藏在鼓动者演员内心的东西;倘使有人迄今一直以艺术家的好奇心打量哲学家,那便容易理解许多哲学家,为何危险地想要看到自己也坠落。
每一个出类拔萃的人都出于本能地寻求避难所和隐居处,以便摆脱人群,摆脱群众,摆脱多数人——在那里他可以忘却“作为规则的人们”,而作为例外;只是不包括这样的情况,即更加强烈的本能把他直接推向人群,以伟大而杰出的明辨是非者的面貌,出现在人们面前。无论是谁,在与人们交往时,若不偶尔由于恶心、厌烦、同情、诅丧和休戚相关,而痛苦得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发白,那他肯定不是一个趣味高尚的人。不过倘使他并不主动挑起这个重担,并不对自己反感,假如他执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一意孤行,静静地高傲地待在避难所中,那么有一件事便是确定无疑的:他天生不是,也注定不是有学识的料。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会不得不对自己说:“魔鬼剥夺了我的高尚情趣!”于是他会感到垂头丧气,特别是会进入“内心世界”。长期而认真地研究普通人——因而尽量伪装自己,进行自我克制,表现出亲热的样子,作不自在的交往(除了与同等的人交往外,所有交往都是不自在的交往),构成了每一位哲学家个人经历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也许是最令人不快的,最令人作呕的、最令人扫兴的一部分。不过,如果他幸运的话,他作为知识的宠儿,会遇到合适的助手,这些助手会减少和减轻他的工作,在此所针对的对象是那些所谓犬儒主义者。犬儒主义者只承认善性,只承认平庸的东西,只承认他们内心的准则;与此同时,他们超凡脱俗,敏感而易激动,喜欢当着人谈论自己和与其他同样的人——他们有时沉迷于书本中,犹如在自己的粪堆上打滚一般。犬儒主义是卑贱的人借以接近所谓诚实的惟一方法;智者当侧耳倾听犬儒主义者讲的所谓好听或难听的话,应为粗鲁之人在自己面前变得不知廉耻而暗自庆幸。有时甚至厌恶和狂喜会混合在一起——即:会看到天生的畸形儿,天才的头脑竟附在某个不知检点的山羊或猿人身上,加到亚尼道长就是这样,这个在他那个时代思想最敏锐、最为深邃的人,或许也是思想最为肮脏的人——他远比伏尔泰深邃,因而也就更加沉默寡言的多。
就像上面所暗示的,科学头脑竟然安放到了猿人的躯体上,卑贱的人竟具有绝好的理解力,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尤其是在品行端正的生理学家和医生当中,更是如此。每当有人非常无知地谈论人类,把人类说成是具有两种需要的傻子时;每当有人认为或力图认为饥饿、****和虚荣,是人类行为的惟一真实动机时;一句话,每当有人“诋毁”人类或说人类的坏话时,爱知识的人都应洗耳恭听,因为,愤愤不平者和总是用自己的牙齿撕咬自己(或不断撕咬自己,而撕咬世界、上帝或社会)的人,固然从精神上说,要比性嗜嬉戏、自满自足的人站得高看得远。但从其他意义上说,他却是更为普通,是最大的撒谎者。
受害者与为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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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害者和受害者的区别是,为害者对他的所做所为不屑一顾,而受害者却认为为害者的行为对他来说是飞来横祸。
当一个富人拿走了穷人的所有(例如一个地主收走了一个佃农仅有的一袋粮食)时,穷人心中就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认为,那富人一定是太卑劣了。连他仅有的一点东西也要拿走。但是,对于那富人来说,他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件个别的财物所具有的价值,因为他习惯于拥有很多很多,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设身处地地为那穷人着想,根本不会认为自己做了那穷人所认为的那种不公正行为。两人相互之间有一种错误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