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退出游戏，取下头盔，掏出手机看了看，刚过零点，明天还有专业课，得早点睡觉才行。
她打开台灯，将头盔收好，到厕所里冲了冷水澡。
四人寝室里，其他三个女生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不用担心开灯会打扰到别人休息。但她为了省电，还是没有开灯，借着台灯的灯光，迅速洗好衣服，爬上床睡觉。
早上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夏言将书本作业塞进洗得发白的蓝色布包里，快步走出寝室。
她住的宿舍楼临近后门，走出那扇小铁门，就是一条小吃街。她用五毛钱在铁门对面的包子铺买了个大馒头，叼在嘴里，一边大口啃着，一边快步往教室走去。
夏言念的是环境艺术设计，在这所二流学校里面，这个二流专业显得很不起眼。好在她学习刻苦，读了半年下来，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能拿到今年的奖学金。
八千块的奖学金，对别人而言，或许只是几件衣服的钱，但对她而言，却关系到明年的学费。
上午四节课，都是专业课程，她听得非常认真。
放学后，夏言又去小后门旁的包子铺买馒头，老板说馒头还在蒸，需要等一下。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见到一群男生从旁边网吧里面涌出来，他们大声议论着一款名为《新传说》的游戏，情绪非常兴奋。
夏言挪动目光，见到网吧门口贴着的大海报，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金色大字——新传说。
全球第一款全息网游，封测在昨天结束，官方公司已经放出消息，这款游戏将在暑假正式公测。
《新传说》的前身名为《传说》，本是一部3D网游，由于画面唯美，设计精良，再加上强大的宣传支持，令这款游戏刚一公测就服务器爆满。后来经过再三完善，让这款游戏的人气一直高居不下，持续数年未曾跌出游戏排行榜前三名。
直到今年年初，《传说》忽然放出消息，这款游戏将要进行历史性的技术革新。
由普通的电脑3D网游，转为全球独有的全息网游。
这绝对是网游史上绝无独有的大事件。
所有玩家都兴奋不已，热切地期盼着游戏公测的到来，无论是网吧，还是在学校，或者大马路上，都能听到人们议论着这件事情。
“同学，你的馒头，小心烫。”
夏言收回目光，伸手接过两个大馒头，从包里拿出一块钱，递给老板：“谢谢。”
她回到寝室，另外三个床上都躺着人，想来是她的三个室友都回来了。
开学报名的时候，夏言来得晚了些，环艺专业的寝室都已经注满，她便被分配到这间宿舍，跟三个大二的表演系学姐同住。
这三个学姐长得都很漂亮，只是不太爱搭理人，每天晚出早归，很少跟夏言说话。
对此，夏言也正好乐得清静。
她从书桌底下掏出一个玻璃瓶，拧开瓶盖，里面装着小半瓶咸菜。她就着咸菜和凉白开，吃掉两个大馒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之后，她翻开课本，开始温习功课。
到了两点钟，她合上课本，从书架上抽出两本初中教科书，塞进蓝色布包里，悄悄地离开寝室。
正午的太阳正是晒人，夏言用布包顶在头上，走到学校大门口的公交车站，用一块钱搭乘公交，坐到立新开发区。
下车后，她为了省一块钱，花费十五分钟，走完四个公交车站，来到三阳小区里。
夏言的父母在两年前离婚，父亲离开之后，她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后来母亲生病去世，留下她一个人，不仅要背负母亲生病时欠下的债务，还要独自赚钱完成四年学业。
她从开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在琢磨该怎么赚钱，她去餐厅里洗过盘子，也给服装店做个营业员。这些活儿不仅工资极低，而且还要耽误很多时间，得不偿失。
她后来得知做家教可以赚钱，就跟着学姐学长站在市中心的肯德基门口，举着兼职家教的牌子。起初夏言并不怎么说话，一些有意来请家教的家长，都被眼疾手快的学姐学长们给拉走了。
站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接到一份家教工作，夏言终于知道这样子下去不行。为了能有钱吃饭，她咬牙抹开面子，一见到有家长过来，她就第一个冲出去，非常热情地自我介绍。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这种厚脸皮的攻势之下，终于让她接到了第一份家教工作。
对方是个初中生，年纪小小，很是调皮，以前气走过不少家教。
对付这种小霸王，打不得骂不得，夏言感到无从下手，后来得知他喜欢玩游戏，便以此为突破口，跟他聊起了游戏的话题。凭借着夏言当年在《传说》里的风骚操作，不过半天功夫，就让这个小霸王对她心服口服。
小霸王名叫徐浩浩，他一见到夏言来了，就兴奋地将她拉进卧室里面，抱起床上的游戏头盔，特别特意地炫耀：“夏老师，这是我爸给我买的，他还说了，只要我这个学期期末能考进前十名，他就在帮我买个营养仓！”
天蓝色的游戏头盔上面，还贴着可爱的喜洋洋图案，看得出来，徐浩浩真的非常喜欢它。
夏言笑着放下蓝色布包，接过游戏头盔，坐于看了看，尺寸比她的那个头盔要小一些，做工也不及她的那个头盔精良。她看见徐浩浩充满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羡慕地说道：“游戏还没公测，你就拿到了头盔，你爸爸可真是厉害！”
徐浩浩立刻扬起头，神情非常自豪。
两个小时的家教课程过后，徐浩浩又问道：“夏老师，你也赶紧去买个头盔吧，等游戏公测了，我和你一起玩。你的操作那么厉害，我要拜你为师，以后就不会再有人赶来欺负我了！”
夏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收拾好课本，离开徐家，搭乘公交车回到学校寝室。
那三名室友都已经出门去了，寝室里又只剩下夏言一个人，她从抽屉里拿出半包饼干，就着凉白开吃掉，这就算解决掉晚餐了。
再过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夏言一心惦念着奖学金，很快又投入到学习中。
晚上洗完澡，临睡前，夏言取出床底下的游戏头盔，放到台灯下面看了又看。
当初《传说之后》要封测，为了能更好地测试出游戏性能，特别邀请了《传说》游戏里各个排行榜上的老玩家参与封测。
身为玩家通缉榜上的第一名，夏言也很荣幸地得到了这个资格，并收到了游戏公司邮寄过来的游戏头盔。
原本她是想把这个头盔卖掉，限量版的封测头盔，依照《新传说》目前的市场热度，少说也能卖上十几万。只可惜这个头盔绑定了她的身份资料，除她以外，其他人根本无法使用。
卖不掉，扔掉又怪可惜的，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用它登陆了游戏。
从3D到全息，这之间的过度不可谓不大，夏言费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熟悉操作。她原本还担心会在游戏里碰到熟人，后来发现了这个游戏的商机，立刻就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如何在游戏里赚钱这件事上。
由于游戏还在封测期间，暂未开放游戏币与人民币的兑换功能，夏言在游戏里面干起了倒卖游戏币的勾当。直到昨晚封测结束，两个月时间，她差不多了赚了小一万。
她相信，等到这款游戏正式公测之后，赚钱的机会肯定还要更多。
想到银行账户上的数目，夏言忍不住亲了亲游戏头盔：“我的生活费可就指望你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夏言顺利考完期末，去舅舅家呆了两天，就独自回到玉溪县。
老旧的筒子楼，外壁布满灰尘，挂着几根枯萎的藤蔓，映着夕阳余晖，显得格外颓败。
夏言背着圆鼓鼓的大书包，经过路边的小餐馆时，她冲小餐馆的老板娘打招呼：“陈阿姨，忙着呢？”
正在洗碗的陈桂芳抬起头，见到是她，立刻站起身，惊喜地笑道：“小夏，这块早就放暑假了？”
夏言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药油：“这是我在城里药房买的药油，对风湿关节痛很有用，您拿去给陈叔用吧。”
陈桂芳急忙将满是油渍的双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接过药油，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个牌子她在电视上看到过。
她家男人有风湿关节痛的老毛病，以前看到电视上的广告，她就想给自家男人买，只可惜这小县城里没有卖，他们又不能特意为了一瓶药油就跑到城里去。她曾为此跟夏言抱怨过两句，没想到夏言这么有心，居然主动帮她把药油买回来了。
陈桂芳也不跟她客气，二话不说就把药油收下了，又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钱，强行塞进夏言的手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的处境我们也知道，别跟我客气，该你的钱就拿着。以后等你真赚大钱了，再买些东西送给我们，到时候我绝对不跟你客气！”
见她这么说，夏言也不好再坚持，无奈地笑道：“那行，回头等我发财了，肯定给陈叔买一大箱药油。”
陈桂芳跟着笑起来：“行啊，我可就等着你的那箱子药油了！对了，你这个时候回来，应该还没吃饭吧？”
不等夏言多说什么，陈桂芳就打包了一袋子饭菜，强行塞进夏言的手里。
夏言也没推辞，笑着说谢谢，提着饭菜离开，只身走进筒子楼里。
不过是三十平米的房间里，用一块碎花窗帘布隔出客厅和卧室，客厅里放着一张小小的折叠桌，另外还有一个碗柜，上面放着一个女人的照片，旁边是洗手间。
厨房在楼道里，家里许久没有开火，没法烧水热菜，她跟隔壁家的王姥姥借了几块蜂窝煤。用旧报纸做引子，趴在通道门口，折腾了半个小时，方才将煤火点燃。
她烧了壶热水，用开水泡冷饭，就着冷菜，大口吃起来。
晚上，她冲了个冷水澡，用水壶装了些水，放在煤炉上，关好门窗。
临睡前，她拿起碗柜上放着的女人照片，仔细擦干净上面蒙着的灰尘，微微笑道：“妈妈，晚安。”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带笑，温柔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