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多教授办公室里的壁炉烧得很暖很暖,爽在那里蜷缩了一夜,身体和心都被烤得松松软软的。
那么长时间以来,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好累好累,什么都不想再思考,只是想睡。好像这一夜,她突然变得安心起来。
她梦到很多人在对她笑,那么多人,甚至还有她的亲生父母。只是她看不清他们。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跟她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幸福得令人无法相信。
爽从布鲁斯多教授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在想着那些笑容。美梦终究无法长久。她一个人轻轻地走出来,不想打破那种完美的寂静。完美得像她破碎的梦境。
火炉把布鲁斯多的办公室映成好看的橘红色,但是外面的世界却截然不同。冷风夹带着铺天盖地的现实一起冲进她瘦小的身体,爽不禁打了个激灵。
“雪……”
飘飘落落,惊天动地。
爽走下台阶,走进那个纯白色的世界,那里将不再有橘红色的梦。她确实应该醒过来了才是。
到处都是白色的,塔楼是白色的,大地是白色的,天空也是白色的,那样的白,一眼望不见尽头。爽扬起脸,看雪花落在她脸上,然后轻轻地消失掉。留下的是刺人的冰冷。
为什么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掉?
她永远也抓不住的,越努力就消失得越快,到底要怎么做……
雪是冷的,泪是暖的。
雪地上留下两排脚印,她的左脚和她的右脚,再无他人。爽走了很远,那么远,像在欣赏寂静的白色宫殿。没有边际,她的宫殿,左手牵右手……没有出路。
如果再多一个人,再多一个人就好,在远远的白色里,迎接她的到来,然后牵起她的手。或者有很多人,多少人在都没关系,只是他在她旁边,把寒冷挡在外面,只传递给她温暖。
或者怎么样都可以,不是在宫殿里,不能往同一个方向走,不在是青春的年纪。她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只是这样而已……
原来白色,才是让人充满幻想的颜色。
早起的学生已经开始陆续地走动,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不着边际的寂静了,地上也不再只有她自己的足迹,只是她,依旧是一个人。
从大厅,小湖,草地,再到大厅……她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幻想呢!爽抬起手,抹了抹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脸,衣服上的雪簌簌地掉在地上,还未融化的雪。
她需要看清眼前的路。
看清眼前的路……
人来人往,大厅是学生主要的活动地点,这样的早晨,白雪皑皑,却频频传来说笑的声音,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经过,匆匆地与雪花争逐,没有人注意到呆立的爽。茫茫世界,每一个人都显得如此渺小。
确实是这样,特别是在那一刻,一刹那间,好像什么都消失掉了,声音消失掉了,乱七八糟的颜色也瞬间暗淡,她是白色中的一点金,而他是那么耀眼的银。在远远的白色里。
“西……”
“爽!”西弗勒斯朝她走过来。
爽看着他,看着他在她面前站定,仿佛看着一个神话。
“爽,你听我说。”
“西……”她已说不出任何话。
“爽,我总算找到你了。”
“找……我……”
“爽,别让我离开你,好吗?不管发生了什么,别让我离开你。”
“可是……”
“我不管什么可是!爽,我不要你痛苦,我不要你自己承受,什么事都没有离开你来的严重,让我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让我陪在你身边……”
他在她面前,早已是一个奇迹了,不是吗?
“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吗?无法正常地生活也无所谓吗?失去生命,也无所谓吗……”
“对,无所谓,只要跟你在一起,那便是所有的幸福。”
“即使我什么都无法告诉你,即使我不知道哪天便会消失,那样,也无所谓吗?”
“……没关系,没关系,”西弗勒斯勾起一个微笑,“爽,不要怕,不管怎样,我都跟你在一起,上天入地,我都跟你在一起。”
“西弗勒斯……”爽又一次什么都看不清了,她蹲下来,把脸埋在袖子里,大声哭了起来。
“爽!”西弗勒斯一惊,连忙上前去,碰到爽的身体,“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爽抬起头,伸手搂住西弗勒斯的脖子,同他一起跌坐在地上。
“爽?……”
“我……我真的怕,西弗勒斯,我很害怕,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傻瓜。”西弗勒斯也伸出手,抱住爽的身躯,用力抱着她,“没事了,我在呢,不用再害怕了,对吧,什么都不用怕了。”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啊。
“……西弗勒斯,对不起。”
“知道抱歉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让我离开这种话,听到吗?”
“……”
“我会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在需要我为止。”
“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让你离开,西弗勒斯,我这辈子,下辈子,不管哪辈子,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人。”
“下辈子?”西弗勒斯笑了笑,“好啊好啊,都依你。”怎么可能还有下辈子呢,其实只有这一生能同她在一起,他便满足了,别无他求。
“嗯。”爽动了动身子,把自己全部藏进西弗勒斯的怀里,暖暖的气息从他的身体各处一点一点地传过来,融化了所有的冰冷。
原来她早已离不开他。
雪依旧在下,人依旧来来回回地走,钟声敲响了全新的一天,只有那一幅画面,永远定格在那个纯白色的冬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