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兰来到书记办公室问凌云志:“凌书记,刚才办公室通知明天上午副乡级以上干部都去参加‘水木年华’洗浴中心的奠基仪式。”
凌云志点点头:“是的,怎么?”
米兰兰咽下一口气说:“凌书记,这件事情我建议你慎重。”
“怎么了?”凌云志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米兰兰。
“‘水木年华’洗浴中心这个项目摆在十字大街就不太合适,人们议论纷纷,我多次建议你都不采纳。我实话对你说,为这事你可是背了黑锅,有人说你使了他们的黑钱,现在它奠基,咱乡级领导兴师动众都去,更让人制造口舌。”
凌云志满不在乎地说:“别理它,这小镇上的人就是观念陈旧,我这个人,就这脾气,说了算,定了干,听野鸡叫唤什么事也别想干成。”
凌云志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田捍卫的手机号,想接电话吧,又怕米兰兰听见,所以没等米兰兰说完,他就说:“你别再顾虑了,我要乡领导都去就是要放一个信号,我们支持这个项目,随便他们说什么去。”
凌云志的手机还在一股劲“嘟——嘟”地响,米兰兰知道他急着接电话,就不悦地走了。米兰兰的脚刚跨出门,凌云志就接通了田捍卫的电话:“喂……田处长啊……对不起……刚才正在说点事情,手机放在静音上了,刚看到……你说……好……欢迎……欢迎……一定……一定。”
凌云志放下电话思忖了一阵子,给司机麻七打了电话,要麻七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不过五分钟,麻七就来了,麻七一进门就毕恭毕敬地说:“啥指示,凌书记?”
凌云志用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说:“今天晚上有一拨重要客人,非常非常的重要,招待这拨客人,一是对外要保密,不许传给第二个人;二是接待要热情,标准要高;三是要找个僻静地方。”
凌云志没有秘书,麻七就是司机兼秘书,凌云志什么事都依靠麻七,麻七这个司机除了不喝酒、不吸烟、技术好外,还有两个优点,一个优点是有一张“金口”,任何人都别想从他嘴里掏出凌云志的任何东西;另一个优点是他对凌书记的意图能心领神会。麻七个子比较矮,比武大郎高不了多少,都说他“个小离心近”,人聪明。麻七还有个“鼻涕精”的绰号,这外号是他父亲给他挣的。那是一九六○年的时候,生育率极低,县里来了个调查组,开座谈会,调查为什么生育率低。那时候,人们都不敢说实话,不能说吃不饱,身体素质不壮、阳气不足一类的话,闷了半天没人说话,最后麻七爹丢了一句话:“不用问为啥,一句话,很简单,老鼠掉到染缸里。”调查组的人紧追问:“此话怎讲?”麻七爹说:“命都顾不住了还能贪色哩。”听众哄堂大笑。一年之后,生了麻七。村子里的人都嘲笑麻七爹说:“你命都顾不住了咋还贪色哩?”麻七爹羞涩地笑了半天说:“那是鼻涕掉进去了。”众人说:“你那鼻涕成精了,还能变成人哩。”从此,麻七有了“鼻涕精”的绰号。但自从麻七给镇委书记当了司机后,没人敢不恭敬地喊他鼻涕精了,喊“麻师傅”的尊称还巴结不及哩。麻七的脑子很够使,反应快,思考问题全面,按人们常说的话“办事情滴水不漏”,所以虽然他长得丑,历届书记都用他,对他毫无戒心。
麻七默谋了一阵说:“去交通宾馆吧?”
凌云志没去过交通宾馆,但他听说过,“交通宾馆”是家私人办的小酒店,因临着公路而取其名,位于三县交界处,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尽情地喝、尽情地唱、尽情地玩、尽情地乐,于是便点头说:“你安排吧。”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麻七开车拉着凌云志去接田捍卫。田捍卫的车不来和尚桥镇,他们在离镇七八公里处接着了田捍卫,田捍卫也没有下车,只把玻璃摇下来朝凌云志摆了摆手。凌云志的车便在前边带路,直奔交通宾馆的方向而去。
到了交通宾馆时,天已经黑下来。田捍卫与成得功同时下了车,田捍卫拉着成得功给迎面而来的凌云志介绍说:“这是我给你带来的财神爷,省城里有名的建筑发展有限公司的成总。”
凌云志上去握住成得功的手说:“欢迎成总到我们这小地方来,走吧,到房间说话。”
到事先预订的客房坐下后,田捍卫对凌云志说:“你上次不是给我说要修和尚桥吗?”
凌云志点点头:“是的,是的。”
田捍卫接着说:“我手头现在也没资金,我把成总请过来帮你忙,你们只用给他个优惠政策,搞一片土地让他们搞房地产开发,对你们小城镇建设也是个促进,添个亮点。如果这个设想行得通,建桥的事成总全包了,你们不用花一分钱,连图纸也是他们设计。你们只用看看图纸把把关就可以了,凌书记你看怎么样?”
凌云志连连点头:“当然是个好办法,我们明天上午有个奠基仪式,下午就开党委会研究。”
“看看成总还有什么说的?”田捍卫笑眯眯地看着成得功说。
成得功摇摇头:“我没啥说的,就看凌书记的态度了。”说完,他又诡秘地笑了一下,他觉得今天与田捍卫两人的双簧演得不错。
成得功不禁回想起中午时分,田捍卫来找他说:“成哥,田戈的事情又出麻烦了,你看咋办?”
成得功一听也很紧张:“出什么麻烦了?”
田捍卫说:“张万顺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北京有个报社去了个记者在裕县了解田戈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叫咱想办法把这事情捂住。”
成得功听了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把田戈的事情抖搂出来,他也有逃不掉的罪责,于是他说:“是得捂,关键是怎么捂,这北京的记者咱不认识,依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
田捍卫低头思索了一阵说:“我也是这样想,张万顺告诉我,他们怀疑这记者很可能是米九利的姐姐米兰兰请的,他们米家别的人也没这个本事。”
成得功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既然是米兰兰请的人,就得找人做米兰兰的工作,看谁能给米兰兰说上话……”
田捍卫说:“要说最能够给米兰兰说上话的是和尚桥镇的书记,不过,那个凌书记上次来找我说想向厅里要几个钱修座桥,可现在到年底了我手里没钱,明年的计划还早……”
成得功低头一想,说:“好办,他修桥的事你就交给我吧。”
两人谋划好后,田捍卫就给凌云志打电话,说要亲自来找凌云志商讨这件事情。
“如果明天下午党委会通过,我们就立即草签个协议。”凌云志高兴地说。
凌云志的话打断了成得功的回忆,他忙接上去说:“党委会还不是看你引导的。”
“凌书记当然有能力掌控局面了!”田捍卫又将了一军。
凌云志此时也十分兴奋,憧憬着那新修的大桥、新开发的住宅小区,无疑会使和尚桥镇“旧貌换新颜”,令人刮目相看,当副处级干部的希望就在眼前。凌云志想得竟忘了让客人进餐厅吃饭,直到麻七打了他的手机,他才忙陪着两人到餐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