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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

顾一安从新世界大酒店出来,挺没情绪的,他本想从张万顺那里得到点救援,没料到张万顺一点态度也没有,说话还挺噎人,让人听着一点也不顺气。他回到办公室想了想,无论如何得找人打通关节,找到《法制天地》的记者莫非或是老总,不能把自己的照片登出来,一登出来自己就惨了,自己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长就不能干了,顾一安让摘了乌纱帽还咋在社会上混?一家老小怎么过?可是,仅凭我顾一安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哪有能量往北京去打通关节找到关系,不让登这张照片呢?他两手背在后面在屋里走动了几个来回,脑子里突然想到了田捍卫,田捍卫在省里,他肯定认识北京的人,能与北京的人说上话,能通过北京的人找到莫非或是莫非的老板,对,就找田捍卫,这麻烦是因为他弟弟田戈惹下的,他应该帮这个忙。听说这人挺仗义,他也会帮这个忙。他拿定了主意,决定与田捍卫联系,可他与田捍卫没见过面,也没田捍卫的手机号,他知道张万顺肯定有田捍卫的手机号,可凭张万顺刚才那态度,他不想问张万顺,便给田捍卫的二弟田蛋打了电话,要来了田捍卫的手机号,他并要田蛋事先给田捍卫打个招呼,说顾一安要找他。

顾一安想着田捍卫白天忙,万一电话打过去,人家正开会说不成电话,第二次再打就有点没意思,话也不好接茬。他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钟,才给田捍卫拨了电话,第一遍响了没人接,过了五分钟,他又打了第二遍,还是没人接,也许是生号人家田处长不接,他后悔没让田蛋把他顾一安的手机号告诉田捍卫。他想了想编个短信发过去,看田捍卫回不回电话。于是,他编了条短信:“尊敬的田处长,我是史官庄乡派出所所长顾一安,你若方便,想与你通个电话。”

信息发过去,电话还没过来,顾一安继续等,兴许人家忙,或是没看到短信。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就在顾一安等得着急,有点失望,想关机休息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田捍卫的手机号,急忙按了接听键,手机里立马传过来田捍卫的声音:“是顾所长吗?”

“田处长,是我,你叫我顾一安就行了!”顾一安喜出望外地说。

“家乡父母官嘛!”田捍卫客气地说。

“称不上,称不上,你是省里的大领导。”顾一安在电话这边点头哈腰地说。

“不是大领导,小处长一个。顾所长,你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去省里给你汇报汇报。”顾一安巴结着说。

“我不在省会,在外地开个会,有什么事你就电话说吧。”田捍卫说。

“这个事情事关重大,电话里说不方便。”

“那就等几天,我回省里后给你电话,你再过来。”

顾一安一听急了,说:“这件事情很急不能等,得抓紧给你汇报。”

顿了一下,电话里又传来田捍卫的声音:“我在顺峰市八里山温泉度假村开个会,路程有点远,从咱家到这里得半天的。”

“没关系,我有车。”顾一安巴不得立马过去。

“好吧,那你过来,到了给我联系。”

“好的,好的,打扰领导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一安自己驾着车往顺峰八里山去。他知道这一路路况不好,开车很费劲,但他不想让司机知道找田捍卫的事,就自己驾车。中午时分,进入八里山景区,这里的确景色不错,松柏苍翠,悬崖峭壁,怪石林立,百鸟欢唱,虽然已是冬天,但给人的感觉有春的气息。他心里想,还是在省里工作好啊,哪里美到哪里去,当个小所长整天蹲在那个小所里,跟窝在猪圈里差不多,还受不尽的窝囊气。再往里走,他看见了那一栋栋黄墙红瓦的别墅,错落有致地建在山上。这时已是午后一点多钟,他给田捍卫打了手机,田捍卫接他到了自己住的别墅。进了别墅顾一安两眼先巡视一番,上下两层,都是木头装饰的墙壁,铺的地板,还有暖气,室内摆放着一些木雕工艺品,墙壁上挂有小镜框镶着的美女图,唉,看看人家这,当个小所长也真算白活了。顾一安看着这一切,心里暗想。

“你吃饭了吗?”田捍卫倒了一杯水,放到顾一安面前。

顾一安看看手表,已一点半了,知道田捍卫是吃过饭了,便说:“吃过了,吃过了。”

其实田捍卫也知道进山以后路边就没有吃饭的地方,就说:“没吃可别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顾一安连声说。

“有什么重要事,你要跑这么远。”田捍卫问。其实他心里也有底,估计会与田戈的事有联系,所以才采取不冷不热的态度。

屋里放着暖气,顾一安有点不适应,坐了一会儿头上就冒出了汗,他擦了把汗,说:“是这样,田处长,为田戈的事,不知哪个不怀好意的人从北京一个小报找来个记者搞调查,记者要采访我,我当时给他顶住了,他就给我照了张相,说是要在报纸上发,你知道,报纸要一发,说不准哪个领导一批示就要查,到那时一查,不但会涉及我顾一安,还会涉及很多人,我想咱得及早往北京疏通疏通,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县里没人能办了这事,我想了想,田处长你人缘广,关系多,能往北京找找人,找到那记者或报社总编,让把稿子撤了,别发我的照片。”

田捍卫听了顾一安嘟嘟噜噜说了一大串,心里想,这事情我田捍卫躲都躲不及哩,还能主动去找是非?但他还是笑了笑说:“我们是搞交通的,跟新闻上是两股道上的跑车,跑的不是一条路,没交道。”

顾一安脸又枯皱上了:“田处长,你说这我懂,但你有朋友,你就利用朋友,朋友若是不行,就利用朋友的朋友,一定能找到……”

田捍卫摇摇头:“不行啊!北京可不是史官庄,也不是裕县,找哪个人随便打听一下就打听出来了,北京那茫茫人海谁认识谁啊?再说,我北京也没有一个朋友。不行,这事我给你办不了。”

顾一安见田捍卫推得挺干净,很失望,也很着急,但他并不甘心,又说:“田处长,我刚才说了,要是都没人管这事,那报纸肯定要登,领导一批,必定要查,查住的第一个就是我顾一安,因为田戈是我顾一安放跑的,这话我第一次对你说,没对第二个人说过。”

“田戈是你放跑的?”田捍卫故作惊讶。

“是我放他跑的。”顾一安半是邀功,半是要挟。

“你为什么放他跑?”

“因为他是你的弟弟!”

“我又没指示你放他跑呀?”田捍卫乜斜他一眼。

“上级领导有这个意图。”顾一安眼也盯着田捍卫。

“这样的领导是昏庸的领导,你不应该听。”田捍卫严厉地说。

“他们是为你田处长的面子。”顾一安拖着腔说。

田捍卫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给我田捍卫面子,简直是往我身上泼脏水。”

顾一安接着说:“你为咱县修公路拨了款,给家乡办了好事作了贡献,咋能不给你个面子。”

田捍卫声音更高了:“修公路拨款是国家的钱,不是我田捍卫的钱!感谢应感谢国家,不应该感谢我,如果感谢我也不能拿田戈这事儿来感谢,简直是开国际玩笑。”说罢,他又追了一句,“田戈跑后你们追逃了吗?”

“既然放他跑了,还能……”顾一安说半句不说了。

田捍卫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你们要抓,你们要给我田捍卫面子,就赶快抓田戈。”

顾一安还要说什么,田捍卫拦住说:“不要说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赶快回去安排追逃田戈!”

顾一安怏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也没和田捍卫握手就走出了别墅,田捍卫也没有出来送他。

顾一安的肚子早已饿得直叫唤,上了车,他就骂道:“日你娘的,老子跑这么远连顿饭都没混上。田捍卫个小子,真个老奸巨猾,讨了便宜也不卖乖,抓田戈就抓田戈,回去就找高立镜研究抓他田戈。他脚一踩油门,“日”的一声下了山。

顾一安回到家里已是深夜,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就往县城找高立镜,把找田捍卫的经过说了一番,末了,他对高立镜说:“高局长,既然他田捍卫让咱追逃田戈,我看咱将计就计,安排追逃田戈,要不,将来有责任咱承担不起呀!

高立镜想了想,说:“咱还是去给闪县长汇报一下。”

于是,他俩坐上车到县政府见到了闪高全,高立镜让顾一安把那一番话又给闪高全汇报了一遍,闪高全听了坐在办公椅上,屁股也没抬,只略带讥讽地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说:“听锣听声,听话听音,田捍卫只能这样说,他能说不让抓他弟弟,你们回想回想,我闪高全啥时候说过不让你们抓田戈,你们啥时候也找不出我这句话。”

顾一安与高立镜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更加茫然。

突然,闪高全从办公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我听说那个米九利的父亲撤诉了嘛!”

顾一安说:“米九利父亲是撤诉了,但犬子他们没撤诉,两方原告,仅一方原告撤诉不能成立。”

闪高全又问:“米九利他爹应该是第一原告吧!”

顾一安答:“那也不行。”

闪高全说:“我就说是这个米兰兰搞的两面派,让他爹撤诉,不让犬子撤诉,哄骗我们!”

“那报社记者的事?”顾一安吞吞吐吐地说,“报纸真要登出来,可是捅天的事!”

闪高全把文件包往掖下一夹,说:“不说了,我还要出去。你们去找米兰兰,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他说着就出门坐车去了。

望着远去的闪高全,高立镜说:“这个闪县长几次都是这样,一说到关键处,就夹上包要走,不知他是躲的,还是真有事!”

顾一安拉拉高立镜的胳膊,说:“高局长,我算看清楚了,闪县长和田捍卫,一个比一个滑,他们都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我看咱抓紧把田戈先挂到网上,要不,将来咱俩吃罪不起。你说呢?”

高立镜犹豫着没说话。

顾一安又进一步打气道:“高局长,别犹豫了,犹豫是成功的一大祸害。”

高立镜点点头。

顾一安又说:“要么,咱再给何县长汇报一下?”

高立镜说:“何县长生病在省人民医院住院,他分管的工作都交给了闪县长抓着。”

顾一安手向下一砍:“就这,别犹豫,上!把田戈先挂网上!”

高立镜没吭,摇摇头说:“小顾,别情绪化。你要知道,这些领导的心思都是让你猜的,他越是耍滑的时候,你越得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