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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犬子见青天了(2)

犬子接着说:“我想给你说的是,老百姓要上访,自有他上访的道理。旧社会民间有句话讲,‘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这是老百姓的本分,也反映了旧社会老百姓没有地位。可现在是新社会了,人民当家做主了,老百姓要用国家给的民主权利保护自己,你管得住吗?”犬子摇摇手中的手机说,“有一次在街上,我看见一个手机广告,广告词就是剪掉有线的束缚!我觉得有些当官的就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是改革开放的时代,你束缚得住老百姓吗?要治理这个社会就得靠法制,靠老百姓的理性,还采取‘高压政策’不行!毛主席那时候就说过,要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

梁春秋拍拍犬子的肩膀:“小权同志,你讲得太好了。”

犬子不管梁春秋是真表扬还是假表扬,继续说:“人都长有一张嘴,这张嘴有两个功能,一个功能是吃饭,另一个功能是说话。首先是吃饭,过去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想说话,说话也要消耗热量。”

梁春秋“扑哧”笑了,这小子还懂得热量。

犬子看他笑了,问:“咋,我说得不对?”

“对,对,我的意思是你懂得还不少,你继续说。”梁春秋慈祥地望着他说。

“现在好了,大家都吃饱了。”犬子拍拍肚子,“吃饱了肚子就有精神了,人一有精神有话就想说,甚至还想唱曲儿。可说话得有人听啊!老百姓的话说给谁听?当然爱让当官人听,你当官的不能光听喜欢听的,不听不喜欢听的!偏偏现在有的当官的就不愿听老百姓说那不喜欢听的话,可老百姓也偏偏爱说当官的不喜欢听的。我不知梁书记你怎么认为,我认为,越是说逆耳的话越说明心里亲近,越是说顺耳的话那是关系疏远。”

梁春秋拍拍犬子的肩膀说:“小权同志,你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啊!”

犬子也不看梁春秋的脸色了,只管往下说:“有的人不愿听不说,还压制百姓说话,这能行吗?我读过格言联璧,有一句话讲,‘既入仕如媳妇,要养人。’意思是说,做官之后要像媳妇一样,爱护百姓如子女。倘若这样,百姓何会与你当官的闹对立,何会跑北京告御状,有那工夫在家看电视,好好享受享受哩!”

梁春秋正听得津津有味,犬子的话停住了,他望着犬子说:“小权同志,你说呀,接着说呀!”

犬子一笑:“说完了。”

梁春秋站起来握住他的手说:“小权同志,你说得太好了,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群众观点课!我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你以后有什么话要说,可以直接找我梁春秋。”

梁春秋喊来秘书小池,把电话写给犬子,然后对犬子说:“小权同志,你可以回去了。”

犬子看看梁春秋:“顾所长他不让我走啊!”

秘书小池接上说:“梁书记让你走,你就大胆地走。”

犬子把那件绿色军大衣穿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到了院里,梁春秋对犬子说:“地上有雪,路滑,走慢点。”

犬子朝梁春秋鞠了个躬,说:“梁书记,谢谢您,您也多保重!”

梁春秋拍拍犬子的肩膀:“好,我也谢谢小权同志,你走吧!”

犬子走了,梁春秋转过身来对顾一安说:“走吧,到屋里说,你刚才就想把你那照片的事从头到尾说个详细嘛!”

顾一安此时脸色煞白,没有说话。

到了会议室,一坐下没等梁春秋问,顾一安便开腔了:“其实,也很简单,那个记者莫非要来采访田戈这个案件,我知道他一采访,就要曝光,一曝光就要给咱裕县脸上抹黑,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嘛!我不接待他,惹恼了他,他就咔嚓给我来了张照片。”

“那可好,你顾一安名扬全国了。”梁春秋冷笑一声说。

顾一安羞怯地摇摇头:“我知道给梁书记你丢脸了。”

顿了一会儿,梁春秋问:“记者诈骗你了吧?”

顾一安摇摇头:“没有。”

“他有没有向你索要钱财?”

“没有。”

又顿了一会儿,梁春秋又问:“前几天,你去北京了?”

顾一安答:“去北京了,就是听说犬子他们要去上访,拦访去的。”

“还到其他地方去了没有?”

“没有。”

“还找其他人没有?”

“没有。”

梁春秋点头示意小池:“把录音打开让他听听。”

小池立即打开了莫非留下的录音笔,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莫记者,后面没有文章再发了吧?”

“有……有啊……还有篇调查报告……就是田戈那……那事……”

“莫记者,调查报告就别发了吧,发了我表弟的照片,是他一个人的事,调查报告一发,就会引起整个裕县的混乱……”

梁春秋给小池打了个手势,小池停住了录音。

梁春秋不说话,两眼直直地盯着顾一安。顾一安吓得不敢抬眼看梁春秋,嗫嚅着说:“我错了,我刚才没给梁书记说实话,我们是去北京找莫非求情的。”

梁春秋又给小池打了个手势:“接着放!”

“这个你带回去,给总编疏通疏通……”

“你狗眼看人,我姓莫的站着五尺五,坐着三尺三,从来不干这个……”

“嘻嘻……看出来莫记者是条硬汉子,那就算是老兄给你的见面礼……”

梁春秋又朝小池打手势:“停!”小池又把录音停住了。

梁春秋问顾一安:“这是谁的声音?”

顾一安擦着额上冒出的冷汗,答道:“是华安市的一个地产商,叫成得功。”

“他怎么和你一块去?”梁春秋不解地问。

“他是田捍卫的朋友。”顾一安说着偷看了一眼梁春秋的表情。

梁春秋若有所悟地点着头,重复着说:“田捍卫的朋友,田捍卫的朋友!”

就在这时,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高立镜气喘吁吁地进来了,他一进门就说:“梁书记你深入基层,也不通知俺陪陪你!”

梁春秋望着他没好气地说:“谁让你来的?”

高立镜弄了个没趣,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是我听说了,自己赶来的。”

“是谁告诉你的?”梁春秋又问。

高立镜没立即回答,他看了看顾一安。

梁春秋一看便明白了,他指着一把椅子对高立镜说:“坐吧!”

高立镜忐忑不安地坐下,他的屁股还没坐稳,梁春秋就说:“既然你来了,那么,我问你,关于莫非发顾一安照片的原因,你给我汇报的为什么与顾一安给我说的大相径庭?”

高立镜一听慌了。不过,他心里有数,自从那天在梁春秋办公室说了那些谎话以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安,一直担心梁春秋说不定哪一天会追问他,果然今天追问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梁书记,我错了,我给你检讨,我说谎了,那都是我编的……”

梁春秋愤怒地将桌子啪地一拍,震得桌子上的茶杯都晃了晃:“你是作家?你会写小说?作家写小说可以编,这么严肃的重大问题你都敢编?你这是欺骗县委,亏你还是局长!……”

高立镜简直被梁春秋的愤怒吓呆了,又吞吞吐吐地说:“梁书记,我错了,你怎么处理我高立镜都没怨言,不过我也不是存心对你撒谎的!”

“不存心为什么撒谎?”梁春秋仍怒气冲冲。

高立镜两眼看了看在场的人。

梁春秋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在场的人说:“你们都先出去。”

高立镜看屋里没有别的人了,才对梁春秋说:“是……是……闪县长让我编的。”

“闪县长让你编的?”梁春秋没有想到,“闪县长就让你这样对我编?”

“具体内容是我自己编的。”

梁春秋忽地站起来,边朝门外走边说:“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啊,要把裕县人丢尽啊!”他头也不回,一直走到院里上了车。

车上,梁春秋思绪万千,想过来,想过去,最后,他终于理出了一个头绪,闪高全是田戈逍遥法外的最大后台,要办好这个案子,就得搬掉闪高全这个大石头。可是,闪高全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是市管干部……想到这里,他朝司机下令道:“到前边右转,去五峰!”

刚转过弯,他又对秘书小池说:“打电话要何禄!”

不一会儿,小池将手机递过来说:“接通了。”

梁春秋接过手机就说:“何禄同志,病情怎么样了?就准备出院?既然准备出院你能不能明天就出院,有个重要任务。”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