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不闲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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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1)

(安徽)玛丽

我和他邂逅纯属偶然,相识颇具有戏剧性。

那是1999年5月7日下午,我到县招待所二楼办事。路过会议室,一阵浓郁的墨香拂面而来,我好奇的走了进去。原来省文联主席采风团在这里举行书画笔会。只见书画家们正在聚精会神地泼墨挥毫,旁边围着许多人。我亦准备离去,忽然在左前方,我惊喜地发现一枝灿若红霞的梅,含笑着闪过眼前,顷刻问,我的魂魄仿佛被那枝梅摄去。挤进人群,见那傲立白雪中的红梅静静地搁在桌上,一位戴眼镜的先生正精心描绘着。

自小我对梅花就情有独钟,关于吟梅的诗词也读过一些。看到这幅逼真的“雪巾红梅”画,马上想起苏轼的《红梅》诗:“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复雪霜姿。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诗老不知梅格往,更看绿叶与青枝。”能将雪中的红梅画得如此惟妙传神的人,一定跟梅花有不解之缘,可说是心心相印。如果说画梅的人不具备梅花高雅、清幽、坚贞心志的品格,是很难画出梅花孤高瘦劲、傲霜斗雪的风姿的。我开始用敬佩的眼光审视他,只见他50开外,中等身材,谢顶稀发,宽阔的额头除了向人展示他聪颖睿智的学者风度,也写满了饱经风霜的人生乐谱。他沉默寡言,沉醉在创作中,如立无人之境,将自己的满腔热情倾注笔端。他画梅枝梅干笔意洒脱奔放,一气呵成;画梅瓣梅蕊细腻认真,点点含情。真是挥毫落纸墨痕新,一枝梅花最可人。他笔下不仅红梅冷艳超逸,让人赏心悦目,后来画的白梅更是皎洁孤高,清香四溢,我仿佛感到淡淡的幽香流人我的心田,又仿佛成他笔下一朵含笑的梅……

时间在先生的纸笔间无声的流淌着,一下午竟神使鬼差的站在他身边观画没离开半步。真希望拥有一幅他画的梅啊,此时此刻的我不敢启齿。眼看笔会将结束,遗憾也浮出我眼眶,他好像猜透我心思,轻声对我说:“时间来不及了,给你写幅字吧!”我受宠若惊,欣喜若狂。此时不知谁抬举我,说我算是县城一文化人。这时先生才抬头望我并问我写什么。我答散文。他让我马上拿作品来给他看看,我不敢怠慢。短暂的时间简短的话,我即感到他不仅是位重才爱才之人,而还是位办事雷厉风行的人。从家里拿来稚作恭敬地送给他。大约半个小时后,出乎意料的他来找我,微笑着对我说:“你的文章我看了,文笔很清秀,也有基础,只是调子有些低沉。其实生活中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和善良的人,只要你用眼去观察,用心去体验,就能写出很多真善美的作品来鼓舞人。”接着他又谈了一些自己的写作体会,并再三鼓励我要珍惜时光,勤奋写作。由于时间安排很紧,他马上要去安庆,我俩不得不中断谈话。临行时,先生送我一张名片,仍微笑着对我说:“青年人好学向上,我很欣赏,也愿意助一臂之力。如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他就是我省颇有名气的书籍装帧艺术家、书画家韦君琳先生,一位热情率真、和蔼可敬的长者。

韦先生离我县数日,我仍挥之不去他那真诚亲切的微笑,难以相信一位大家会如此关爱一名萍水相逢且默默无闻的后辈。一个月后,在我写作受挫时,便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位平易近人的他走时留下的话。我怀着侥幸的心情给他写信,讲了自己的近况以及写作中苦闷。信伴随着期盼和不安一同寄出,没有几天,我惊喜地接到他打来的长途电话,声音仍然那么热情亲切,他不仅解答了我提出的一些问题,还再一次勉励我要多学、多读、多写,要热爱生活,树立信心,不懈努力,拼搏进取。听他说这些真使我激动。

又过了几天,我意外地收到韦先生寄来的书:《钱君匐艺谭》、《韦君琳花卉长卷画集》。我仔细拜读了这两本书,从钱君匐大师对他的评价:君琳博学群书,广交朋友,虚心学艺,苦习书画,使一个仅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农家子弟用跑步的速度闯入艺术之宫,成为一名画家……我看到韦先生不仅是一位笃志好学、孜孜不倦的博学者,还是一位把苦难当成攀登阶梯的勇士;从他的画集里我不仅看到他深厚的绘画技艺功底,更看到他是多么地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珍视平凡、纯朴的生命。

难怪他总是那样乐观,热情地待人接物,精力充沛地善待生活,豁达理智地笑对人生。我最终明白了他千里寄书寓意,以激励我勤奋上进,莫言烦闷辛苦之词。真难为他的用心良苦。对此,我只有努力学习,多出作品,才不辜负他付予我的厚爱和期望。以后的日子,我偶有拙作发表,他总要打电话来祝贺、鼓励一番。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今年初夏,我到省城开会。当天竟意外在街上遇见了韦先生,真是天遂人愿。

在他邀请下,我来到他的家。站在既不宽敞也不豪华的旧居宅里,我无法将它与他相提并论。在他的不闲居里,除了一张旧式沙发和一张大大的写字台,书占据了所有空间。韦先生满足的微笑始终挂在脸上,他指着满架书自豪地告诉我这就是他全部的财产。我惊叹不已。谈话间,他拿出一堆画作照片让我看,原来是由他和他邀请的师友们合作的百梅图彩照。他坦诚地对我说,这是即将出版百梅画集的样片,其创意就是想证明一件事,“文人相轻”这个词错了,而是“文人相亲”。人与人相处,贵在真诚、坦荡和奉献,不图索取和回报,时时事事处处尊重别人,更不要嫉妒别人。如果能做到这点,就能得到真正的友谊。人间自有真情在嘛。听了这翻话,我更加敬重他的人品。他不仅这样说,而且早已用行动证明了他说的话。

当我与韦先生告别时,他十分真诚地让我也加盟他的百梅画集,我诚惶诚恐。

因为我知道它的分量,上面都是些名家,而我才疏学浅乃无名之辈,不敢承诺。回来后思虑再三,斗胆写了这篇拙文,讲述我与韦先生相识和交往,以便让更多的人认识他,了解他,走近他。

八十年代初,君琳回故乡宣城办个展,找我写个例行公事的《前言》。他说:“我迷恋绘画,若能称得起安徽画家,用劳动给父老乡亲们带去一点美感与快乐,就算得到最高评价。自视过高是无知的表现,很危险。请莫写任何不着边际的赞辞,招人反感!我提起笔来写了以下短文:最香的花,最甜的水,最亲的人,最明的月都在故乡。君琳是故乡明山秀水孕育出来的一位美术家,父老吟唱的歌谣,老外婆星光下讲的故事,节日贴墙上的年画,便是他最早的艺术教材。他是故乡丛林中飞出的一只小鸟,沐浴过晨光,也迎接过风雨,现在,他以人子之情,背着习作来向亲人讨教,从乡音中吸取精神养料,准备新的航程。

无论鸟儿飞到多远,故乡的歌声永远在他耳边萦饶,故乡的江水永远在他的脉管中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