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阿颜的身子反而一日不如一日?”慕容子渊眉头深锁。
就象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无论怎么补,书颜的身体情况依旧每况愈下。
“从颜主子的气色与脉象看起来,颜主子已属重度缺血之兆,这也正是老奴疑虑之处。”钟叔语调极缓,似乎心情颇为沉重,“老奴怀疑,颜主子并非因自身的原因而使体内之血减少,而是……”
“而是什么?”慕容子渊心头一沉。
“老奴记得有一种蛊专以食人血而存活在人的体内,这种蛊分为主蛊和种蛊,主蛊为下蛊人所有,不需植入体内,只需下蛊人每日喂它以鲜血即可,而种蛊则在进入身体之后,每日以寄主的鲜血为食。”
书颜只觉得甚发疲乏,心中已明白了钟叔所要表达的意思。
蛊,她体内会有蛊么?
“钟叔,你的意思是,阿颜中了这种食血蛊?”慕容子渊沉声问道。
钟叔点了点头,道:“颜主子药石无效,老奴只能怀疑于此。”
书颜闭上眼睛暗自苦笑,若是真的被下了蛊,那她……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慕容子渊觉察到她的轻颤,用力拥住了她。
嘴上如此说着,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震惊。
下蛊?谁会是这下蛊之人?
在离开帝都的这段日子,他看似对人对事都漫不经心,实则在吃食住行上他都极为留心,并未发现有下蛊之机。
林启问道:“钟叔,我有一点不明白,人的体内有那么多血,且有再造能力,就算这蛊以血为食,也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吧?”
“听完我要说的,你们就明白了。”钟叔叹了一声,实际上这食血蛊极为少见,需要耗费养蛊人极大的心血,他也只是听说,并为真正碰到过。
“这种食血蛊最大的特点便是,主蛊越是饥饿,种蛊在寄主体内食的血便越多,下蛊人若是每天都让主蛊饿着,只喂以极少量的血维持主蛊的生命,让它处于极饿的状态,种蛊在寄主体内便越是吃不饱,食的血便越多,越疯狂,时间一长,寄主便会因体内失血而亡。”
碧荷忍不住啊了一声,惊得捂住了嘴,只觉得又恶心又残忍。
“这种蛊就象慢性毒药一般,初始时并觉不出什么,等时日一久,症状便会慢慢显现出来,直至到后来病情越来越明显,才会引起人的注意,只是到那时,往往中蛊已久。”
“这么可怕。”程然脸上尽是嫌恶的表情,问道,“是不是只有寄主体内再无血可食,那蛊才能死?”
“没错。”钟叔点了点头,“寄主体内再无血可食,种蛊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寄主岂非只能等死?”
钟叔凝重地说道:“还有一种方法,便是找到主蛊,只要主蛊一死,寄主体内的种蛊便自然跟着死去。”
“林启,你家爷可在里面?”门外响起慕容子祺沉稳又略带焦急的声音。
“七爷,爷在里面,可是……”
“别可是了,爷有急事。”慕容子祺也不待林启说完,便推门而入。
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由脸上略显尴尬,轻咳了一声扭过头去。
慕容子渊听到动静移开了贴着书颜的唇,回过头看了一眼,才将怀中的书颜小心放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他让她睡,她不肯,说想跟他多待会儿。
他便把她抱在怀里跟她说话,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已经累得闭上了眼睛,没有力气去回应他。
他便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听着她轻浅的呼吸,看着她瘦削的下巴,明知道她已经睡着,依旧忍不住轻轻地吻了她。
帝都至灵山所有经过之地他都派了影卫去查,人已陆续回来,却没有带回他要的消息,嫌疑之人一一排除,他似乎陷入了困境。
站起来走出几步,他才低声问:“什么事?”
“六哥,今日上朝之时父皇收到月城八百里急件,说莫拓近日突然囤兵数十万,驻扎在渭水之畔,名曰操兵演练,实则暗中布防,只怕形势有变。”慕容子祺略显急促地说道。
“莫拓要攻打我东宸?”慕容子渊眸色一沉,面色冷峻了几分。
“照目前情形来看,只怕确是如此。”
慕容子渊沉吟片刻,道:“今日朝堂上众人如何反应?”
慕容子祺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眼床上的书颜,面有豫色,“父皇已着令兵部户部筹备粮草,整顿三军,只有这统率三军的大帅人选朝中却是有争议。”
“怎么说?”
“主动请缨的不少,即便连太子亦向父皇请愿出征,然而有为数不少之人都推荐六哥挂帅。”
“哦?”慕容子渊唇边笑意薄凉,“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这些年他锋芒未露,对朝中之事亦不多加过问,与朝中大臣也未刻意结交,在外人眼中,这瑾王也就是空挂了一个名头而已,这一到出兵打仗的时候,反倒有这么多人想着他。
“六哥,你天天在府里陪着六嫂,你当然不知道。”慕容子祺无奈道,“现在外面的流言满天都是,连朝堂上那些大臣也都说那黑豹向你朝拜之事是吉兆,预示着六哥若是带兵的话,必将出师大捷,所以……”
“吉兆?这个理由不错。”慕容子渊语气清淡,“父皇是什么想法?”
“父皇还没决定,只是我看他的意思,恐怕最大的可能也会将兵符交给你。”
“你觉得我走得了么?”慕容子渊冷淡一笑,转眸看向书颜,眉眼间隐隐忧色,“你六嫂体内的蛊尚未去除,下蛊之人又未查到,我若带兵去打仗,她怎么办?谁来救她性命?”
“六哥……”慕容子祺面色一急。
“朝中能人那么多,太子才能不在我之下,仅凭着一头猛兽向我做了个动作,那帮人就认定我是那个必能胜了莫拓之人,这岂非太过荒诞?”
“可是……”
“你想个办法让他们断了这个念头,父皇那边也交给你去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做到不让我出征便可。”
“六哥,你能不能先听我说一句?”慕容子祺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几分,慕容子渊的不由分说让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慕容子渊拧了眉,见床上的书颜安静地睡着并未被吵醒,才缓下神色道:“说罢,声音小点。”
“六哥,六嫂的事要查,病要治,这些我都知道。”慕容子祺缓缓吐出一口气,肃然道,“但是,六哥,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么?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在你面前,你说放弃就放弃了,多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慕容子渊淡淡道。
“怎会没有?”慕容子祺清朗的声音里隐含焦虑,“这一仗是大仗,若是胜了,往后朝中谁敢对你不服,莫说那些中。间。派,便是连太。子。党也对你无可厚非,若你不去,这个机会让太子得了,你还得等多久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莫再说了。”
“不,六哥,我要说。”慕容子祺低吼了一声,“这些年你受的苦我都是知道的,若是以往,对你的决定我毫无二话。可如今父皇的身体已不似乎往年,你等得起,可父皇等得起么?太子等得起么?太子的野心你又不是不知,就拿此次长平邑的事来说,他早就对你起了杀心,若他得胜归来,难保不会想尽办法让父皇写下退位诏书,提前做他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