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清楚天君没有派人抓回尹了的原因,因为之前曾对傲天允了诺,不以神力对其干预,但尹了的作法却不与此承诺相冲突,又能成为傲天与莫瑶之间的一块大石,天君自然乐观其成。
然而他不能容忍尹了与傲天在下界相处千年,更不愿看到尹了在尘世间得到傲天的爱,因此,他对天君说,他甘愿下界千年,也不愿看到莫瑶嫁给傲天。
天君并不知他爱尹了之事,只道他是出于对其的忠心,便默许他也入了世。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他赶在入世前追上尹了之时,尹了却与他秘密作了个协定,只要他帮助她成功阻止莫瑶与傲天相爱,她便让他渡她成仙并嫁给他。
他当时极为惊讶,尹了却说出了原因,经过几千年的等待,她已经对傲天不抱希望,之所以还要这样做,不过是不想让莫瑶得到傲天的爱。
对这样的结果,他自然是欣然同意,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很快知道,除了他与尹了的入世成为莫瑶与傲天之间的一道阻碍之外,天君还做了另一重防范。
那就是,暗中授意幽冥司,将莫瑶单独送入了另一个与他们不可能重合的凡间。
他不得不佩服天君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同时亦庆幸,千年轮回一过,尹了必然成为他的人无疑。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世,尹了依旧爱上了傲天,亦万万没想到,莫瑶竟然会来到东宸,且在这至关重要的最后一世。
若是她与傲天在这一世认出彼此,那么前九世的努力便将功亏一篑。
这里面,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天界以天君为尊,谁敢在这件事上做小动作,天君自己更是不可能。
好在如今神识觉醒的只有他一人,他还有补救的机会,只要莫瑶在这一世不能与傲天在一起,以后他们将永远没有机会,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尽快让莫瑶死去。
死,最能解决问题。
因此,那日他尽管体力耗尽,仍支撑着偷偷去了皇宫,密见了皇帝并暗中在宫内养伤,想要借皇帝之手杀了莫瑶,而皇帝则对任何人都隐瞒了消息,只是让慕容子渊全力搜寻,直至今日。
虽然在清风山庄皇帝没有要了莫瑶的命,只是将她关入天牢,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但如今他已恢复神识,不怕找不到机会杀死莫瑶。
随皇帝进了宫,亲眼看着莫瑶进了宫里的天牢,回来之时天色已黑,他连太子府都没顾得上回就直接来了别苑,心里只想着早些见到尹了,却不料她却是这样的态度,心里怎能不窝火。
“子弘,你多心了,我跟他早已断了一切,还惦记着他做什么。”心兰见慕容子弘已然不悦,也不敢再做出拒绝之意。
毕竟现在她已是他的侧妃,心里纵然还不能完全放下慕容子渊,但与慕容子弘行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原先因她流产,他将她安置在别苑并对她百般呵护,她也不是一点感动都没有,对于失去慕容子渊与孩子的伤痛也淡去了很多,只是后来他有说事出去一趟,结果大半个月对她不闻不问,她便难免心中有气。
“没有?”慕容子弘冷哼一声,千年前她对傲天爱意他可记得清楚,哪怕转了世,她依旧改不了这个习惯。
“真的没有。”心兰伸手握住他,心里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是她今后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再惹怒了他使自己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
慕容子弘冷笑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心兰一怔,怎么证明?
“不明白?”慕容子弘斜睨着她,昏暗的烛火下,那张面容令他心动,然而她的犹豫不决却让他生恼,当下冷着声道,“取悦我,就能证明你已经不爱他。”
昏暗的地牢,阴冷又潮湿,没有床,只有地上一堆泛着潮气的枯草,还有一床薄薄的被褥。
书颜双腿抱膝蜷着身子,披着这仅有的被子坐在枯草上,依旧冻得筋骨僵硬,手足冰冷。
其他的艰苦她都不怕,只是这冷,这身子骨确实受不了。
她本就畏寒,就算在有暖炉的房间里手脚都很难暖和过来,更何况这阴冷得透着死气的地牢,明显能感觉到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
没有窗,只有牢房外微弱的灯光,她无从知道外面的日夜更替,不知自己在这牢里待了多少天,只能从守卫换班的声音大略地估算着时间,应该不会少于半个月了。
半个月,她看着渐长的手指甲无声一笑。
她在这个地牢里待了多少天,就有多少天没有开口说过话,皇帝下了严令,没有他的旨意,谁也进不来。
她此时已完全能明白有些犯人为何没有被判死刑却自杀在牢中,这种孤独死寂漫长无望没有尽头的日子,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
不知此时他在做什么呢,以他的身手与能力,想要不被人发觉进入地牢并非难事,可是他也没有来。
她不敢去想太多,生怕连最后一点希冀都失去。
“公主,您不能进去。”依稀有声音响起,给沉寂了多天的地牢带来一点人气。
书颜不敢动,只是凝神去听,怕刚才的只是错觉。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竟然连皇上的手谕也看不清了。”
一声娇斥,让书颜心神一荡,真的是静玉。
“对不起,对不起,公主您请。”守卫一迭声地道歉,打开了外面那重栅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道苗条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
“六嫂嫂。”静玉趴在门上,极力往里看去,只看到幽暗的牢房里黑乎乎一片,不由怒道,“还不快给本公主打开牢门。”
“对不起,公主,请恕卑职不能打开这道牢门,这是皇上的旨意。”
“你……混蛋!”静玉大怒,那守卫冷汗直下,却坚守着原则,在皇帝与公主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清的。
书颜动了动嘴唇,长时间的不语,让她快要忘了怎样说话。
“静玉……,”声音嘶哑干涩,细如蚊呐,她用力咳了咳,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润了下嗓子,才又说道,“静玉,不要为难他。”
“六嫂嫂……”静玉一下子扑了过来,张大着眼睛盯着发出声音的角落,可任她再怎么看,也只是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你死人啊,拿盏灯过来。”她气恼地回头瞪了守卫一眼。
那守卫连忙取了盏灯挂在门边的木钉上,视线瞬间清晰了起来。
待看清楚里面的一切,静玉抓住牢门的手一下子握紧,眼眶也红了起来。
“六嫂嫂,你受委屈了。”
书颜笑了笑摇头,早在进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也没觉得多大委屈。
“你站在那里,我过去就好。”她动了动僵直的双腿,艰难地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被子顺势跌落,一阵寒气入体,麻木的双脚如针扎一般,她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
“六嫂嫂!”静玉一声惊呼。
“我没事。”书颜回头朝她安慰一笑,贴着墙壁一步步朝她挪了过来。
静玉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嗓子眼里象是堵了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
书颜微喘着气,这短短十几步,却象是费了她很大的力气,虽说她这几天没怎么动,可也不应该这样。
没往深处多想,她伸手想要替静玉去擦眼泪,却又缩了回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洗澡,手一定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