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天底下有多少阴暗之处,揽月殿里永远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只是终归有些不同之处。
高台上,皇帝的身边少了最为光鲜亮丽的茹妃。
高台下,康王夫妇再未有他们的席位,太子的身边多出一位侧妃,与太子妃分坐两侧,而原本左右相伴的瑾王,如今却是形单影只。
瑞王,恪王以及静玉虽与瑾王席位相邻,亦失了些往日的亲密。
由于书颜的关系,洛怀安亦受了牵连被一并关入牢中,洛书画暂时还算无事,但在皇帝与太子面前已然无说话之地,但她脸上并未有过多失意,只是淡淡扫了心兰一眼,又转向慕容子渊旁边的空位,微挑的嘴角笑意冷淡。
酒过三巡,苏合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拱手向皇帝说道:“皇上,此次苏合携舍妹前来,实际上是想请皇上成全几桩美事。”
高台上的皇帝有些兴味,道:“哦?说来听听。”
周围在饮酒交谈的众人都被苏合的话所吸引了注意力,渐渐静了下来。
苏合微微一笑,“舍妹诺敏与宝音已到婚嫁的年纪,心中亦有所属,此次想请皇上亲自为她们赐婚。”
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一阵轻呼。
静玉与慕容子祺神色微变,互望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心中所想。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你且说说是谁有幸得两位公主青睐,只要双方愿意,朕定替你们作主。”
“如此先谢过皇上。”苏合以莫拓之礼深深一鞠,道,“瑞王在莫拓之时,与诺敏相处融洽,甚为投缘,诺敏对瑞王亦是情有独钟,苏合想请皇上将诺敏赐于瑞王为妃。至于宝音,前次来帝都时见到瑾王,便对瑾王念念不忘,并说非瑾王不嫁,因此苏合也想请皇上成全宝音。”
莫拓虽成为了东宸的属国,但其实力依然仅次于东宸,位居其他国家之上,如果两国能够联姻,对于东宸来说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静玉大怒,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她的两位哥哥对她们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如今苏合当众提出,亦是认定了父皇不会当众拒绝,这算什么。
“原来两位公主早就对老五老六有了心思,怎么不早说。”皇帝闻言笑道。
诺敏与宝音亦走到苏合身边,齐声向皇帝说道:“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抬手示意她们安心,看向慕容子渊与慕容子修二人,“老五,老六,你们意下如何?”
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两人。
诺敏侧过身子看着慕容子修,但见他嘴唇微抿,神情淡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始终没有看她,心中不免一凉。
宝音却是嘟起了嘴,慕容子渊只是往杯中斟着茶,敛眉垂眸,对她这个大美人象是未看到一般。
“父皇。”慕容子修优雅地站起身,唇边笑意淡淡,“儿臣这辈子只想一人逍自在,从未想过娶妻纳妾,只能辜负诺敏公主的美意了。”
诺敏顿时脸色一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宁若孤独终老,也不愿是娶她为妻?
“胡说!”皇帝加重了语气道,“娶妻生子,那是人之常伦,更何况,你身为皇家之子,岂能终生不娶。”
“父皇,作为终生相伴之人,定然要与己两情相悦,彼此认定方可。诺敏公主与儿臣虽相识多年,但儿臣始终只是将诺敏公主当作知己好友,并未有男女之情,若公主嫁于儿臣,儿臣又不能以妻之礼相待,岂非误了公主的终身。”慕容子修不急不徐,言语温和,却显现着坚决之意。
“你至今尚未娶妻,朕早有为你指婚之意,如今既然有上好的人选,又岂容你推三阻四。”一席话听得皇帝脸上的愉悦已然隐去,群臣亦听得心惊胆战。
“父皇,若是儿臣违心答应,对诺敏公主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什么公平不公平,莫拓的公主嫁于你,哪点委屈你了。”皇帝的态度亦显露出强硬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以后也莫再说这种糊涂话了。”
“父皇……”静玉见此又急又气,五哥摆明了就是不愿意,哪有这样强迫的。
慕容子祺一把拉住她,朝她使了个眼色。
皇帝既然如此说了,此事便是铁板钉钉,不可能再作改变,否则威严何存。
静玉也深知其理,不得不忿忿将话咽了回去,那边,慕容子修淡然一笑,坐回席位。
而诺敏此刻却并无过多欣喜,皇帝既然强行作了主,那么她是嫁定了,然而慕容子修的话温软却句句锥心,将所以期待都击碎。
“哥哥,还有我呢。”宝音见殿内气氛一时凝滞,有些着急。
苏合瞥她一眼,低声道:“急什么。”
“老六,你呢。”皇帝虽是问话,语气却比之前要差了很多。
静玉与慕容子祺起了丝紧张,连慕容子修亦微微过身。
慕容子渊将茶盏轻轻放下,起身道:“一切但凭父皇作主便是。”
“什么?”静玉不可置信地惊呼。
宝音却已高兴地跳了起来,被苏合瞪了一眼,才勉强克制住举动,但神情却是掩不住的兴奋。
“嗯。”皇帝脸色稍霁,脸上冷硬的线条也有所放缓,这个结果让他颇为满意,“那就这么办罢,让钦天监挑个日子,老五老六的婚事在同一天办了。”
群臣见皇帝和悦了,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纷纷笑着活跃气氛,更有甚者已向场中几位主角连声道贺。
心兰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道,洛书颜,你也有今天。
“我不同意!”只听得一声怒喝,静玉已愤然站了起来。
这回,慕容子祺没有拦她。
刚刚扬起笑脸的众人神色顿滞,不明白这位公主是怎么了,齐齐看将过来。
“你说不同意有什么用,这里可是皇上说了算。再说了,子渊哥哥也没有意见,你瞎操什么心。”宝音本与静玉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今见她愤怒伤心的模样,自是心情大好。
静玉置若罔闻,一双大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慕容子渊,“六哥,你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答应娶她?”
慕容子渊抿了口茶,淡淡道:“坐下。”
“我不坐。”静玉尖锐着声调,悲声道:“六哥,六嫂嫂还在牢里受苦,你怎么还能有心思娶别的女人?难道你真的将六嫂嫂忘了吗?你真的不爱她了?”
慕容子渊握杯子的手一顿,“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要提她了么。”
“六哥,你……”静玉万万想不到他会如此回答,一时悲从中来,怆声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六嫂嫂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众臣面面相觑,对于这讳莫如深的话题不敢多一句嘴。
“胡闹!”皇帝一声沉喝,“此事何时轮到你来多嘴,来人,将静玉送回寝殿,好好反省。”
“我不走,我不走……”静玉对着上前的内侍手脚乱挥,大声道,“父皇,五哥六哥根本就不爱她们,你不能这么做。”
“带下去,都将朕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不成!”皇帝脸色铁青,终于怒道。
“滚开!”静玉重重挥退靠近的几名内侍,紧抿着嘴唇,将皇帝,苏合几人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定在慕容子渊脸上。
冷然一笑,她一字一句道:“六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六哥,以后,你我兄妹各走各路,再不相干。”
说罢,再也不看任何人,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受伤而决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