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听着，抿了抿嘴角，眼泪又止不住从眼角滑了下来，举起一只袖子重重地来回擦着，“好，不哭……”
“傻丫头。”慕容子修轻轻地笑着，艰难地抬起手去抚她的脸，“把手放下来，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书颜心里一疼，掌心摁着他的手背，紧紧贴在自己脸上，仿佛这样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那是烈火中覃飞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神。
她从来不敢去回想，每每想起总是心痛到无以复加，难道如今，又要让她再经受一次么。
“还是象以前一样傻。”慕容子修轻轻地说着，抬起另一只手，食指轻抵手镯，指尖晕上了一点蓝光。
蓝伽的神力虽只恢复了微末，然而对付他已足够，若非蓝凤在与他心神相连之时尽可能地凝聚起灵力，他此时只怕早已化为飞灰。
冰凉的指尖触及肌肤，书颜只感觉慕容子修在她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她所不懂的符号，随着他收回手指的动作，她的额头迸发出一阵光芒，随后眼前景象瞬间消失，灵台一片空明。
“我绝对不会同意。”九重天上，拥有至高无尚权力与威严的天君沉着俊颜，满脸怒容。
“你不同意我也要嫁。”白衣素净的女子冷冷而笑，绝美的面容有着笃定的坚持。
“他是妖，你是神，妖神怎可结合！”天君蓦地转身，挥袖拂倒烟雾蒸腾的香炉。
“那又如何。”女子嫣然一笑，“我只知道我爱他，他也爱我。”
“你！”天君修长如玉的指直直地指着她，狠狠说道，“你们的爱，天地不容！”
“天地不容？”女子敛了笑，侧目而视，语气渐冷，“谁说妖就不能与神相爱了，妖也有血肉之躯，妖也有心肝脾肺，妖也有一颗爱人之心，与神有何相异之处？”
“数百万年以来，从未有神爱上过妖，也从未有神与妖成过婚，妖界与神界本就不相干，你若是嫁给妖皇，将会被整个神界仙界所不齿，所排斥。”
“不齿如何，排斥又如何？我今日就要做这第一人，让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与神看看，神嫁给妖有什么不好。”女子神情显出一抹厉色，“妖与神不过是出身不同，神凭什么看不起妖，妖又有哪里不如神。”
“妖本来就不如仙神尊贵。”天君气怒之下脱口而出。
女子气极反笑，“尊贵？我亲爱的天君哥哥，我倒是想问问，傲天尊为妖界之皇，天地六界有哪一界敢对他有丝毫怠慢，有谁敢对他有丁点不尊，他又有哪点不如哥哥尊贵？”
天君被女子的一席话说得一时语滞，脸色极为难看，瞪视半晌终拂袖而去，离开之时抛下一句话，“总之，我是不可能答应你与傲天的婚事的。”
“不管你答不答应，傲天我是嫁定了。”女子朝他的背影说得斩钉截铁。
旁边一直未语的男子无奈地摇头，如淡墨清濯的眉轻轻皱起，发出一声轻叹。
“二哥。”女子象是突然找到了救星，唇角明媚地扬了起来，抱着他的胳膊来回晃荡，“二哥，天界的人最卖你面子了，这事你得帮我。”
“我怎么不觉得你二哥这么有面子？”
“谁说的，作为天界第一美男子，倾慕你的仙神不计其数，就那些胆子大的，有事没事天天往你神府里跑的女仙神，就多得数不过来，再加上那些明里暗里喜欢你的男仙神，整个天界，谁的面子能有你大。”女子嘻笑着说得兴起。
九歌眸中的无奈更甚，她说得眉飞色舞，却可知这些从未曾引起过他的注意。
纵然整个天界的人都对他礼让三分又如何，就算整个天界的仙神都爱慕他，也敌不过早就住进他心里的这个人。
可这个人，偏偏他无法对她言爱，连一丝一毫的迹象都不能流露，深深埋在心里，一藏就是几万年。
如今见她终于遇到了自己所爱的人，虽有不舍，怅然，却到底是真心为她高兴。
“好，我尽量。”最终，他只能象往常那般，摸着她柔顺的头发点头答应，眸中满满的宠溺。
可她终究低估了神界之人的偏执，她未想到接踵而至的是上下沸腾的一片反对之声，连九歌出面调解都无用。
她被天君软禁，殿外层层把守，直至某日她发现殿外之人都不见踪影，遂偷偷溜了出来，才知道外面已经打得昏天黑地。
眼见傲天占了上风，神界已无力抵挡，她正直呼痛快，天君却提出了让他们经历千年，在凡间认出彼此并相爱方能受神界承认的条件。
她知道傲天一定会答应，因为他不会让她受到神界的孤立，不愿她受一点委屈，她虽无所谓，但在他问询她的意愿之时，她还是毫不迟疑地说愿意。
因为，她也同样不愿意他受半点不公，想用这种方式让神界无话可说。
就这样，她与他相携去了地府，他的坐骑黑煞在前方为他们引路，虽然过去了将近一千年，然而那时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那开了一路的彼岸花，是那样绚烂恣意，随着她光洁的玉足竞相开放，象是为他们提前送上了祝福，那火红的颜色，代表着喜庆。
千年的分别，她不是没有悲伤，但她掩饰得很好，一路轻快，象是去赴一个早就说好的约定。
他说，就算不记得，他也定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将她认出。
“阿瑶……”
神识回归意海，不过是飞鸟掠过湖面漾起层层涟漪的瞬间，前世今生的记忆已汇入书颜脑海，包括后来发生的她所不知的一切。
她知道，那是九歌渡给了她。
她一直认为，天君……也就是她的大哥，虽过于严厉却向来公正无私，心怀坦荡，未想到他竟会做出如此不够光明不够磊落的举动。
让她与傲天分处两界，就算情意再坚，不能相见又如何能谈感情。
若非九歌不想让他们受十世轮回之苦依旧不能在一起，冒着被天君发现的风险通过通灵镜将她带到东宸，她至今都无法与傲天见面。
她从不知道，一向宠她爱她，对她有求必应从来不会说“不”的二哥，竟对她有着男女之情，而且爱得那样深，那样浓。
在她堕入轮回之后，九歌居然取其一魂一魄伴她左右，在这漫长的千年里，他的这缕魂魄随她轮回了十世，护了她在尘世的每一世周全。
覃飞，也就是他的第十世。
在察觉到九歌的举动之后，天君大怒，以当初协定天界不能动用神力干涉两人的感情为由，称此事既是九歌将她带到东宸，便要由他去阻止她与傲天之间的一切。
时值那个时候的五皇子，真正的慕容子修意外身亡，天君禁锢了九歌全部的神力与记忆，给他输入了分离她与傲天的意念，让他进入了慕容子修的身体，并有了他的记忆。
“瑶儿，莫哭，二哥现在很高兴，终于做回了你最喜爱的二哥。”慕容子修吃力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她握住他湿冷的手，才知道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二哥，你说我傻，其实你才是最傻的那一个。”书颜哽咽着，语不成调。
“瑶儿，能够让你知道二哥对你的心意，二哥死而无憾。”慕容子修轻轻笑开，眸瞳清澈如水，看得出，他是由衷的开心。
“可是，你不知道将这一切告诉我，你就会魂飞魄散么？”她抱着他大哭，“大哥怎么如此狠心，竟然对你下了这样的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