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一声轻笑,在这寂静得只有慕容子弘的说话声的空间里,出现得犹显不合时宜。
众人回头,但见书颜一脸不屑,嘴角的讥讽表露无遗。
她怎能不笑,如此黑白颠倒的话他也真能说得出口,当真不愧为太子爷。
只是蓝伽,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有这等能耐。
感觉到旁边一直有一道目光定在她身上,她没有回头,那是慕容子渊,她知道。
她已经不想去看了,至于他的眸光中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她也不想再去深究。
“接着说。”皇帝的怒意已濒临爆发的边缘。
“是,父皇。”慕容子弘的眼梢掠过书颜,唇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语调依旧沉痛,“儿臣一时情急,为救静玉便向墨倾颜出了手,未料这时五弟突然出现,替墨倾颜受了这一掌,儿臣万万没有想到会打在五弟身上,因当时情急之下出手颇重,五弟,五弟……是儿臣害了五弟……”
说着,慕容子弘连连磕头,声泪俱下,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祸水……祸水哪……”皇帝气怒交加,浑身发抖,一双利目直直射向书颜。
四周唏嘘之声不断,指责,震惊,愤怒,不可置信,各种情绪交杂的目光皆落在脸色平静的书颜身上。
书颜只是微微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淡然安静的脸庞有着超脱尘世的美,闲适淡定得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她不过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而已。
“皇上,此事虽为殿下出手导致,但归根结底还是由于这前朝余孽,还望皇上能够予以严惩。”毕相略一沉吟,率先出声。
“还望皇上严惩。”毕相话语一落,其他大臣顿时齐声奏请。
苏合脸色大变,刚刚在揽月殿内,皇帝并未直言拒绝他的请求,如今此事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抱着静玉的慕容子祺亦是急切地望向慕容子渊,唯有宝音恨恨地望着书颜,巴望着皇帝能够杀了她,方能解心头之恨。
洛书颜害死了她视为大哥的彦齐,害得诺敏失去了至爱的人,又勾走了苏合的心,还牵扯着她所爱的慕容子渊,这样的一个女人,还留在这个世上做什么。
“前朝余孽墨倾颜,祸害公主,媚惑皇子,其罪当诛。”皇帝沉冷怒斥的声音直冲耳际,“明日午时处以火刑,由瑾王亲自监刑。”
“火刑?”苏合脱口惊呼。
就连他这个不是东宸之人也知道,火刑是东宸最为残酷的刑罚。
其他人亦是神色微变。
皇帝的眼睛咄咄逼人地盯着慕容子渊,他的迟迟不应令皇帝本就怒火充盈的胸腔起伏得更为厉害。
“儿臣,遵旨。”慕容子渊将慕容子修的躯体交于苏合,薄唇一抿,跪拜领旨。
“六哥。”慕容子祺急得冷汗直冒,慕容子修的死让他亦是极为伤心,然而他相信这与书颜无关,他怎么也不信她会做出伤害静玉之事。
慕容子渊缓缓起身,仿若没有听到他的叫唤,只是默立于一边。
慕容子祺一咬牙,抱着静玉重重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此事尚有不明之处,六嫂本就体弱,与静玉又向来修好,不可能做出伤害静玉之举,此事又无旁人可证,不能凭三哥一人所言便定了六嫂的罪啊。”
五哥已死,静玉昏迷不醒,六哥又什么都没有说,能开口的也只有他了。
“你的意思是,你三哥还能诬陷了她不成?”皇帝大怒,抬腿便踹了他一脚,慕容子祺不敢躲,生生受了这一下,皇
帝却还不解怒,道,“你五哥尸骨未寒,你却帮着这妖女说话,这叫你五哥怎能瞑目?谁都不许为这妖女求情,谁若敢多说一句,便与她同等下场。”
同等下场,书颜一笑,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眸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之前还齐声请求皇帝严惩她的众大臣,在她似讥似笑,淡然无波的眼神扫视下,竟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相接触。
她对上了慕容子祺歉疚的眼眸,微微一笑。
子祺,不必内疚,这个时候谁求情都没有用,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敢在此时此刻冒死为我求情的人,仅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
欠你们的,今世我是无法回报了,但求来生。
眼眸转向慕容子弘,他眼中的神情只有她懂,有口难辩,有冤不能诉,面临极刑的恐惧,他定然认为她极为痛苦吧。
可是,蓝伽,你可知我现在已是莫瑶,不再是书颜,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重生。
欠我的,我会加倍让你偿还,不急,这笔帐慢慢算。
“将墨倾颜押入死牢,严加看管,不得出一丝差错。”皇帝沉着脸下了严令,然后冲她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一干人等紧随皇帝身后,片刻之间,此处已陷入了之前的冷清,十数名禁军持枪指着书颜,欲将她带入牢房。
“阿颜,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她胸前拂过,在她身体恢复自由之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说熟悉,那是因为这个声音她听了将近一年,不,早在千年之前她便是深刻在心。
说陌生,却是因为他已有一月未曾对她说过话,如今乍然一听,竟有了丝疏离,甚至,排斥。
缓缓地起身,推开他欲扶她的手,她淡笑,“六爷,我担不起。”
“阿颜……”慕容子渊的手定在半空中,慢慢收紧成拳,眸中的坚冰终于破碎,逸出一丝痛苦。
“你真是不知好歹……”宝音忿忿道。
“闭上你的嘴。”书颜蓦然抬手,快如闪电般甩过去一记巴掌,“既然没人教你做人的道理,今日我便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
“你,你……”宝音捂着脸,不敢相信她竟然受了书颜的耳光,抬手便要打回来,伸出去的手却被人紧紧箍住。
“子渊哥哥,她打我。”看到是慕容子渊出的手,她顿时委屈地看着他,“看,脸都肿了。”
“那是你该打。”慕容子渊将她的手一推,并未给她好脸色看。
“子渊哥哥!”宝音张大了眼睛,他竟然还偏袒着那个女人。
“宝音,闭嘴。”苏合亦语气不善,皱眉喝道。
书颜没有去看慕容子渊,刚才的举动是出于真心也好,还是做戏给她看也罢,她已不在乎。
看向苏合,确切地说是看向他怀里的慕容子修,书颜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眼睛酸涩得难受,可是一滴泪都流不出。
刚才的那一场哭泣,似乎已将她所有的眼泪都流光。
“六嫂。”慕容子祺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子祺。”书颜微微一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却是这般亲切,“好好照顾静玉,别让她知道明天的事。”
“嗯。”慕容子祺含泪点了下头,“对不起,没能……”
“不要说对不起,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她微笑着将他的话打断,指尖摩挲着静玉的脸,轻声道,“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琼羽阁。
云惜步下楼梯,经过转角处时一阵说话声传了上来,她本未在意,丫头婆子凑在一起嚼嚼舌根也是常有的事,然而一个熟悉的称呼让她了驻了足,凝神听了片刻,神情骤然大变。
“你们说什么?”她极快地冲下楼梯,抓住其中一个丫头焦急地问道。
那几人一看是她,连忙收住了话头,胡乱找了理由都躲开了,被她抓住的那个丫头无法,只得可怜兮兮地说道:“云姐姐,刚才那些都是我们胡说的,您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