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郑重的语气和称呼……
书颜心中疑惑，只得收回了手说道：“公主请说吧。”
诺敏的眼中却渐渐浮现了泪光，道：“诺敏知道皇上将彦齐的躯体放在千年冰床上并未下葬，诺敏想恳求娘娘，允许诺敏将彦齐带回莫拓，将他安置在圣山的万年寒洞中。诺敏生不能与彦齐在一起，但求死后能与他同穴而葬，今生唯愿守着他的身体，终身不嫁。”
此言未罢，周围众人已微微变了脸色。
“诺敏，你……”苏合双唇抿了又抿，眼沁湿意不住摇头，最后终什么都没有说，重重阖上双眸。
书颜亦是因她的话而深深动容，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子甘愿守着一个没有灵魂意识的躯壳过一辈子，这样的情该有多深？
可是，她依旧只能拒绝，子修为她而死，那是因为爱她，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将他的躯体送给别人。
爱一个人，即便死了也是希望在他所爱的那个人身边，又怎愿意与一个他并不爱的女子在一起。
“对不起，诺敏。”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没有这个权利，我想，子修可能更愿意留在帝都。”
诺敏浑身一震，目光渐渐黯淡，许久，她轻轻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自私了。”
“这不是你自私，你只是太爱他，没有错。”书颜不忍地扶起她，“逝者已矣，忘了他吧。”
“忘了他？”诺敏低声自问，摇头苦笑，“我在五岁便喜欢上了他，直至后来爱上他，他是唯一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要忘记他，怎么可能……不，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忘了他，不可能……”
苏合上前拥住了她，“诺敏，大哥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诺敏回头看着苏合，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比她大了几天，但关系却比同母所生的还要好，她从不肯因为几天的前后而叫他一声哥，可如今，他眼中的关怀与温暖在一刹间慰藉了她的心。
“大哥。”她微笑着叫了一声，微带了哽咽，然而彼此心中比以往更多了分契合。
“走罢。”苏合拍了拍她的肩头，回头看向书颜，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不如什么都不说，最后只是笑了笑，向慕容子渊拜别。
“苏合。”见苏合与诺敏就要走，书颜叫住了他。
苏合有些惊喜地转身，当初在莫拓之时对她的冒犯他始终不能释怀，如果她心存芥蒂，那他心中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书颜却向他伸出了手，见他不明其意的看着她，身子往前一倾将他右手握在手中。
微凉的指贴着温热的掌心，苏合心里一颤。
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那只小巧的手就在自己掌中，遐想了千百遍的肌肤相亲已然成真，这一刻，竟是这样就发生了。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握手既表示了双方友好，也表示为一种道别方式。”她微微笑着，举止大方，知道旁边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她只当没见，“苏合，你们是子修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们一切珍重。”
掌心中的手轻轻抽出，温度还那般真实地留在那里，苏合慢慢握紧拳头，沉默片刻，他豁然一笑，“颜颜，有朝一日，若有人欺负了你，你尽管来莫拓找我，我苏合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好。”她笑着回答，却在下一刻被人强硬地抱入怀里。
“不会有那么一天，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慕容子渊黑着脸，明着是警告苏合，臂上却是一紧，分明是在说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远去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书颜长久不语，总有些人在你生命中来了又去，留下的，不过是在过去岁月中刻画出的一丝痕迹。
“在想什么？”慕容子渊轻声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对宝音说了句什么，这么容易就让她放弃了。”
慕容子渊无声地笑了笑，将下颌支在她的发顶，轻声道：“我只是说，莫拓圣山上的千年冰雪什么时候融化，我就什么时候娶她。”
书颜微微叹息，若要圣山上的冰雪消融，除非海河逆流，四季颠倒，也难怪宝音会对此绝望。
“六哥，六嫂嫂，你们起来之后还没用膳不觉得饿么？”静玉忍了很久，还是摸着肚子叫道，“我可早就饿了。”
此言一出，碧荷青萍捂着嘴吃吃一笑，这公主总是这么可爱。
“六哥与六嫂才不会饿，他们啊……”慕容子祺故意拖长尾音，“早就把对方喂饱了。”
“啊，六哥和六嫂嫂吃过了？什么时候吃的，怎么都不请我们一起吃？”静玉一听，腾地跳将起来直嚷嚷。
其他多数听懂了的，皆有些不自然地扭头轻咳，云惜暗地里拧了慕容子祺一下，瞪他一眼，轻声道：“皇上面前这种玩笑你也敢开。”
慕容子祺嘿嘿一笑，俯到她耳边低声道：“你饿了没？我也可以将你喂饱。”
紧接着一声闷哼，他痛得直呲牙，云惜一手使劲在他腰眼里拧了一把，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书颜被慕容子祺那句隐喻说得微红了脸，慕容子渊抬起下颌，慢悠悠道：“阿颜，钦天监说，今明两年都没有适合皇家子弟成婚的好日子，我看，七弟与云惜的婚事只好放到后年再办了。”
“嗯，”书颜有些为难地看了慕容子祺一眼，“成亲最要紧就是讲究个吉利，没有好日子肯定是不行的，云惜……”
“六哥，六嫂，我错了。”未等书颜往下说什么，慕容子祺已很是干脆地率先俯低认了错。
他已等不及要将云惜娶回去，多等几日都觉得难以忍受，过两年？那还不要了他的命。
慕容子渊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环着书颜往殿内走，“阿颜，我们去用膳。”
这些日子在凤栖宫用膳已经成了他的惯例，下面的人也早已不用请示就直接摆好了膳食。
慕容子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本想趁着吃饭的时候问问他六哥允他何时成婚，这下显然也不好开口了。
“你们去吧，我想先去看看子修。”走了两步，书颜微微挣开慕容子渊的怀抱。
“六嫂嫂，用了膳再去罢……”静玉的话说到一半，被慕容子渊抬手拦下。
“我陪你去。”他温和地看着她。
书颜轻轻摇头，“你知道我不想改变我们的约定。”
从半月前她第一次去看望慕容子修起，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进入那个阴凉的地下室，这是她与慕容子渊的约定。
她每天都要留出一段时间给慕容子修，单独陪伴着他，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冰床边，她也相信能给予他心灵上的交流
不知是否因为刚才诺敏提起的缘故，她突然有种想要立即去看他的强烈感觉。
慕容子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解下身上的轻裘披到她身上，修长的指为她系着带子，“多穿点，里面冷，你的身子受不住。”
“嗯。”她没有拒绝，任他将带子系紧，又看他仔细地将轻裘往她身前拢了拢，重复着每天一样的动作。
慕容子渊照例陪她来到皇宫的最后方，那里有一处寒潭，靠近寒潭处建有一座地下室，里面存放着一张千年冰床，慕容子修便是放在那里。
“你回去吧，他们还等着你用膳。”到得入口，书颜放开慕容子渊的手。
“不，我在这里等你。”慕容子渊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