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听说你会道术,号称道力通玄的无极元君,亲率座下四大弟子,也奈何不了你,所以……”
“钱前辈大概被人愚弄了。”逍遥公子抢着说。
“什么?”行尸厉声问,认为受人愚弄,这是最不礼貌的轻视态度。
“无极元君行法施威,在下心中害怕,所以见机溜之大吉,那敢和那白莲七仙师的四法师斗法?前辈应该明白,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奈何不了见面就逃走远走高飞的人。事实上,无极元君是大摇大摆,神气万分地离开客店的。在下深信前辈不至于向失败的人挑战。要不就是有人存心不良,有意愚弄前辈,伪造出假消息引前辈上当,希望前辈能查出这个居心叵测的人找他讨公道。”一番话不亢不卑,颇有分量。
“天下三尸是三个人人畏之如恶魔的前辈,向一个失败的人挑战,像话吗?”
“看你镇定的神态,就不像是惧怕我行尸的人。”行尸转变话题。
“正相反,在下因为害怕,所以把所有的随从撤走,以免遭受不幸。但如果在下也溜之大吉,何以向前辈交代?在下深信前辈是个能接受解释,有前辈风范的人,所以留下来解释误会。”
“好!我接受你的解释。”行尸显然感到满意:“你最好不要让我重来找你的理由。”
“前辈……”
一声鬼啸,行尸身形乍动,鬼啸声快速地远逸,身影也快速地消失在视线外。
小孤出现在逍遥公子身旁,毫无怯意。
“公子爷,这死尸真的很可怕?”她低声问。
“是的,很可怕。”逍遥公子沉静地低声答:“天下三尸造孽江湖卅余年,不怕他们行凶的人屈指可数。以这行尸钱遂来说,他那身登峰造极的僵尸功,就不是武林十大名剑轻易对付得了的。他即使不运功护身,你砍他百十剑还不过替他掸尘拂污而已。”
“公子爷要回避他吗?”
“还没有这个打算。”
“但他的武功……”
“在最有利的条件下,我才会向高手名宿直接冲突。”逍遥公子淡淡一笑:“今晚的情势对我来说,与他冲突毫无好处,像这种无利可图的事,不做为妙。呵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孤明白。”小孤欣然说:“也许,无极元君或许会有麻烦了。”
“很难说。”逍遥公子有另一种看法:“在白莲七仙师中,老四无极元君不是最差的一个。行尸容或在武功上高明深厚些,但在定力上仍差些火候,胜算不多,何况二君一王全在,行尸讨不了好。看来,今晚不会再有人前来生事了,早些歇息吧!明天……咦……”
最后一声讶然轻呼声出,右手一动,人即出现在对面的屋顶,身法之快,令在旁的小孤吃了一惊,追随两载,今晚她才真正知道主人的轻功高明到何种程度。
“行尸故弄玄虚的卖弄身法,算得了什么?”她向自己说:“公子爷的身法,才称得上神乎其神哪!”
接着,她感到一阵心潮汹涌,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面屋顶上空荡荡,先前出现的怪异人影不见了,逍遥公子的身影也消失了。
“甘叔,你留心照顾。”她悚然地向暗影处低呼:“我要追上去听候公子爷差遣。”
她不管同伴是否已经听清她的话,不等回音便一鹤冲霄跃登瓦面,飞掠而走有如劲矢离弦。
隆兴寺的殿堂很多,栽了花木的院落也不少,尤其是施主们借住的容院,环境幽静富园林之胜。天一黑,客院内便罕见有人走动。
灰影出现在院前的荷池旁,空间里似乎仍可听到掠走时的气流高速流动声。
逍遥公子几乎同时现身,两人止步现身的身法骇人听闻,真像是两个鬼魂陡然幻现似的。
“能与老夫飞腾掠走并驾齐驱的人,屈指可数。”灰影中气充沛的语音清晰震耳:“真是后生可畏。你能把行尸激走,可知也是工于心计,城府极深的人,要不了几年, 你将成为主宰江湖的风云人物。”
逍遥公子颇感困惑地打量着对方,双方相距仅丈余,虽则星月无光,但在嗜暗的江湖人来说,已经足以将对方看清了。
是一个像貌堂堂,须发半华的花甲老人,穿一袭灰袍,没带任何兵刃,甚至连百宝囊也没有。
虽在黑夜中,仍可感觉出眼中湛湛神光气势颇迫人。
“你看什么?”老人未获回答,讶然追问。
“看你。”逍遥公子颇不礼貌地说。
“你认识老夫?”
“似曾相识,颇像传闻中的一条龙。”逍遥公子的右手缓缓伸出:“前辈的身法,确像那条能变化的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条龙不会使用如此恶毒的暗器偷袭。”逍遥公子手一扬,抛出一枚体积小而沉重的暗器。
老人伸手接过,托在掌心察看,只看了第一眼,便发出惊讶的轻呼。
“寒魄诛心断魂钉!”老人的轻呼表示出心中的不安:“见血封喉,中者必死;这是冷魔遗世为害人间的三毒之一。老魔横行天下卅余年,廿年前暴毙于洛阳八节滩渡头,人虽然死了,遗世的毒物仍在流毒人间。你……你说我用这玩意向你偷袭?”
“看来,在下料错了。”
“料错?你是说……”
“在前辈现身的同一刹那入这玩意是从前辈现身的方向,无声无息到达在下的小腹前。”
“咦!这……”
“前辈,也许,这枚寒魄诛心断魂钉,原来是要对付前辈的,在下成了池鱼。不管是对付你或者对付在下,这人以后还会再找机会下手的,不会就此罢手……哎呀!”
“你怎么啦?”
“我的人恐怕……调虎离山……”逍遥公子吃惊地叫,蓦地转身如飞而去。
他用错了典,如果是调虎离山,那么,这条龙该是调虎的诱饵,而他并没怀疑这条龙是图谋他的人。
回到客店,他又料错了。
客店不曾受到骚扰,他走后便不再有人出现挑衅,负责安全的甘锋十分警觉尽职,没有人能接近而不被发觉,事实上强敌走后就不曾转回来生事。
可是,去追他的小孤失了踪。
夏姑娘依然盛妆出现在人前,她的美在这座客店中,是无与伦比的。
快日上三竿了,她站在廊口,目迎一脸疲态的逍遥公子从店外返回。
“乔兄,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关切地问:“好像你忙了一夜。那些人是三更以后撤走的,走了就不再回来,你犯不着澈夜辛苦的。”
“咱们这种人,澈夜辛苦算是家常便饭,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他心中一动:“昨晚的经过,姑娘看到了?”
“看了一半。”夏姑娘微笑:“来的人不成气候,贵随从足以应付裕如,我大为放心,用不着我在旁张声势了。乔兄,你看出什么吗?”
“看出什么?”
“二君一王派了些有勇无谋,摇旗呐喊的人前来,似乎目的……”
“在骚扰和恐吓,也探虚实。夏姑娘,最近几年来,可曾听说过使用寒魄诛心断魂钉的人?”
“哦!使用这种歹毒霸道暗器的人,已经死了廿年啦!”夏姑娘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冷魔以寒毒功震慑江湖,他所使用的三毒,连他自己也没有解药。反正他杀人如麻,出手便要对方的性命,实在不需要解药。乔兄,你打听的是骨肉已经化泥的人。”
“昨晚就有人用那玩意给了我一下……”
“哎呀!你……”
“我命大,先一刹那发现警兆。除了那些狗爪子之外,姑娘可曾发现可疑的人出没?”
“没有。”夏姑娘坚决表示:“我一看你的人应付裕如,也看出对方没有大举袭击的意图,所以懒得再看,以避免他们转移目标找我。乔兄,到底……”
“小孤失踪了。”
“哦!你那位小侍女?”夏姑娘颇感意外:“她精明机警,一直就在你身边,怎么可能失踪的?”
“她是离店之后失踪的,劳驾姑娘替我留意可疑的人。如果她落在二君一王手中,不久大概就有消息了,他们会利用小孤来胁迫我的。”
“那……你愿意接受他们的胁迫吗?”
“这……可能的。”逍遥公子苦笑。
“这……那我们劫持狗官的事……”
“夏姑娘,这件事不得不暂且搁在一边。”
“小孤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
“她只是一个侍女。”夏姑娘口气有不满。
“侍女也是人。”逍遥公子正色说:“她是我逍遥公子的人,对我忠心耿耿,我岂能亏待她?”
“可是……”
“任何事目下都不宜进行,我必须为我自己的事尽力。张家大院潜伏着行尸钱遂几个魔字号人物,天没亮他们就走了,我打算往城外走走,找人打听消息。”
“城外?三官冈?”
“三官冈?”
“北上官道右侧,距城约五大里,过了五里接官亭,向右岔出一条小径,三里左右便是三官冈。那是一座三家村,冈上有一座三官庙,是江湖朋友借住的好去处,附近村落更是蛇神牛鬼藏匿的好地方。”
“所以我得跑一趟。”
“走吧!我陪你走一趟。”
“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一个人办事方便些,早膳后我就走。”
目送逍遥公子进入院门,夏姑娘勾魂慑魄的明眸中,涌现阴森的光芒。
“我们必须抓住这好机会。”她向扮成店伙,正在打扫走廊的中年人低声说:“务必设法把那小侍女弄到手,这是胁迫他的最佳人质。我知道了,体恤随从,是他的弱点。”
“连这小子自己也不知道侍女的下落,咱们怎能将侍女弄到手?废话。”扮店伙的人悻悻地说。
“死人!你不会派人去查下落呀?”夏姑娘大发娇嗔:“掳走小侍女的人,必定会派人前来找他接洽的,还怕查不出底细?”
“如果是落在行尸那些老凶魔手中,咱们也要设法夺过来?”
“这……少废话!你去和李爷商量商量再定计划。”
“好吧!你总算知道自己不能擅作主张。”扮店伙的人,表现出桀傲不驯的态度,悻悻地挟了扫帚走了。
三官冈是一处地势略高的高丘,因上面盖了一座三官庙而出名。冈旁是一座三家村,其实不止三家,而有十余户土瓦屋,但只有三姓人丁。
地不当要道,所以平时很少有人走动,走动的全是附近村落的村民,陌生人极少光临。
但最近几天,陌生人多起来了,尤其是平时香火并不旺盛的三官庙,居然有陌生人前来借宿,奉上一些香油钱,三个老庙祝乐得多收些外快,那管这些人是何来路?反正拿了钱少管闲事,保证平安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