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走进梅长苏房间的时候,梅长苏正从那个精致的小瓶子里取出一个药丸,倒了一杯水递给聂锋。梅林想开口阻拦,却又知道拦也拦不住,以苏哥哥那念旧的情谊,想的自然都是别人。于是轻轻地挪到桌前,举起药瓶看看,果然只剩下一粒药丸。梅林担忧起来,如果发病了怎么办。
”飞流,听哥哥的话好不好。“梅长苏隔壁的房间里,梅林努力说服飞流,”偷东西,不好“”不是偷东西,是拿。什么叫偷呢,是拿陌生人的东西叫偷。苏哥哥是陌生人么,不是吧,苏哥哥的东西是不是都给飞流的,对吧,更不是偷了,而且我们是玩个游戏,等苏哥哥要的时候,哥哥就会还给他。你看,我拿这个听诊器给你玩好不好。“
第二天一大早,梅林就被黎纲的声音吵醒了,”先生的药呢?“隔壁房间里,因为梅长苏的房间让给了聂锋,梅长苏和飞流住了一间,虽然梅林也想睡苏哥哥啊,无奈飞流早已霸占。
”不用惊,这房间只有我和飞流,是不是飞流拿去玩了,’梅长苏到似乎不着急,柔声问飞流。
“什么不好玩,这可是先生救命的药。”黎纲的语气可没有那么客气了。飞流遭此责骂,又不知如何辩解,急得只会说,“不是。”
梅林赶紧起床跑过去看,飞流急红了脸,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要怪飞流,是我让他拿的。“梅林过去搂住飞流的肩膀,轻轻拍着飞流的背,安慰着,飞流的个头比梅林还高点,被这么搂着哄着,外人看来倒是很滑稽。梅长苏也不着急,只是笑着,“飞流这么听梅林哥哥的话,这可真稀罕哦。”
“公子为何要拿先生的药?你不知道先生离不开这药么‘黎纲仍然生气。梅林没有回答。却转身问梅长苏,”苏哥哥是觉得不适要吃药么。“
”我今天没有觉得不适,不过聂大哥似乎还有狂躁迹象,这护心丸今天再吃一次吧。“梅长苏答。
”那怎么行,先生的药只剩一颗了,留这万一发病才行。“黎纲听到此,还没有等梅林抗议,已经先发话了。
梅长苏看了眼黎纲,又看了眼梅林,似乎明白梅林为何要偷走药丸,只是轻轻说,”你们放心,这仗也打完了,这几天都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的。梅林,把药拿出来吧。”
“不给,他下次发病我会给他行针。’梅林继续搂着飞流,悄悄对飞流挤了下眼睛,示意飞流发表意见。飞流这次到真的听话,跟着说,“不给。”
梅长苏不怒反乐,“飞流,你现在听梅林哥哥的话,不停苏哥哥的话了啊。”
这让飞流很困惑,他看看梅林,又看看梅长苏,眼神迷惑起来。
黎纲也算明白了,附和着说,“我也同意梅林公子,先生还是留着以防万一吧。‘
僵持着,外面却传来哼哼的声音,似乎是忍得非常难受。
三人互相对看了一下,知道应该是聂锋心里狂躁。梅林一时沉默无语。
”聂大哥忍得这么辛苦,我怎么能不管。当年赤焰军所剩无几,聂大哥吃了那么苦头,好不容易找到我们,我怎么忍心再让他受苦。“梅长苏说的动情,看着梅林,目光里是坚毅和执着。梅林躲开梅长苏的目光,耳边聂锋的呻吟声却越来越清晰。是的,作为医生,没有选择救治谁的权利。梅林慢慢放开搂住飞流肩膀的双手,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回来,双手伸到梅长苏面前,一块洁白的手帕上,正是那最后一颗药丸。
”梅林公子,“黎纲见梅林拿出了那颗药丸,心知是要给聂锋的,再叫一声,”先生。“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梅长苏低头盯着药丸,拿在手里,头也不抬,便起身去找聂锋,他怕自己看到梅林难过的脸容会难过,但是要帮助聂大哥这个念头是不容动摇的。
屋内,应该是吃了药丸,聂锋的呻吟声果然小了。梅林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莫名其妙地高兴不起来。飞流不知道为何梅林为何不说话,却也能体会到不高兴的情绪,“笑。”飞流说。“飞流想要哥哥笑么,”梅林问到,苦笑着,“哥哥只是想回家了,”“家?‘飞流带着疑问。”嗯,飞流的家呢?“飞流认真地想了一会,回答,”苏哥哥。“”你是说苏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么。“”嗯。“飞流点头。”哥哥也很喜欢苏哥哥,可是我家里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很多朋友。不过,我决定要给苏哥哥治好病再回家。”治病。“飞流露出很开心的样子。”可惜我没有好好学,不知道能不能帮上苏哥哥的忙,还有,我不确定怎么才能回家。“”迷路?“飞流困惑了。“也算是迷路了吧。反正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回家。”
“先生怎么站在门口吹风,小心着凉了。”身后听到黎纲的声音,梅林回头一看,苏哥哥在身后扶着门框而立,忙站起身来扶住他。
“梅林,你不用担心我的病,你不知道吧,我有一个神医叫蔺晨的好朋友,他很快会赶到京城去了。”梅长苏温和地看着梅林。梅长苏至今不明白这孩子为何会执着地要来给自己看病,但透过那双闪动着灵气的眼睛,能感觉到他的真心真意,这种真诚,在另一个年轻人身上也见到过,萧景瑞,想到此,梅长苏会心骤然疼一下,自己或许可以找到更温和的方式去告诉他真相,可是最终选择的是最残酷的方式。
梅林勉强自己露出笑脸,自己心中仰慕的苏哥哥真的站在面前,苍白的脸上是温柔的迷人的笑容,但是,如果苏哥哥真的病得很严重了,自己有把握帮助他么?
白天似乎一切正常,因为蒙大将军派人送来密信,禁军已经顺利降伏,即日即可启程回京城,梅长苏和靖王一块讨轮启程返京的准备事宜。
傍晚时分天气转凉,梅长苏却开始咳嗽,喘息不已,梅林忧心忡忡地打开自己的急救箱,以梅林所学的知识,晚上往往是病情加重的时候。
苏哥哥从小因为榛子而出现呼吸困难症状其实就是过敏性哮喘,加上梅岭血战冷热交加,恐怕已经成为哮喘顽疾,再加上虫咬中毒等多种疾病凑到了一起,自身免疫系统尽被破坏,稍一着凉恐怕就会发展成为肺部感染,严重导致窒息。常规用药可以用抗过敏药物,激素,抗生素,呼吸困难也可以使用随身喷雾。梅林把急救箱翻了又翻,感冒药,消毒药水,外伤包扎工具,除了几颗抗生素,找不到其他可用的东西。
“你们去睡吧,我习惯了,我靠着枕头看会书。“梅长苏赶着黎总管和梅林回房睡觉。梅林不放心,把飞流拉到一边,详详细细叮嘱注意事项,飞流露出很迷茫的表情。
古代没有任何娱乐,牵挂着苏哥哥的病情,梅林也不敢去外面玩,只好闭目养神,却是碾转反侧,睡不着。不知何时听到飞流大叫苏哥哥的声音。梅林一跳爬了起来,光着脚边跑进隔壁房间,就见飞流使劲摇着梅长苏,口中叫着苏哥哥。但是梅长苏自管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
”飞流,快去找太医,不,找靖王。“飞流一转身便不见踪影。梅林上去接过梅长苏放平,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试着手指甲掐压人中穴,没有反应,赶忙解开颈部围巾,把脖子垫住,让梅长苏仰头抬颏,把耳凑近口鼻,未感到有气流。糟糕,窒息时间长可能引起缺氧。
“怎么办,先生怎么样?“黎总管也赶了过来,见到梅长苏全然没有知觉,却不知帮什么忙,只好求救的目光看着梅林。然后,黎总管目瞪口呆地看到惊人的一幕。就见梅林用一手捏闭自己的鼻子,深吸一大口气,然后几乎是嘴对嘴地伏到梅长苏身上,然后又在胸口压了4下,停顿一下,似乎观察什么,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同样呆住的还有靖王和列战英,听到飞流着急地叫着水牛,靖王便意识到梅长苏出事了。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梅林,你在干什么?“靖王声音都发颤了,看到梅长苏任凭怎么折腾,似乎都没有反应,还是黎总管回应了一句,”苏先生,他,他没有知觉了。“
梅林没有理会他们,只管专注地重复心肺复苏的动作,口中记着数,1.2.3.4,吸气。
”叫太医,不,叫母妃,不,都叫。“靖王终于镇定下来,一边挥手把列战英赶走,一边上前想拉开梅林。但是刚要动手,却听见梅长苏似乎是轻轻出了一口气,叫了一声,”父帅。“他扭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黎总管,问,梅先生在说话?
梅长苏觉得自己似乎在漆黑的梦里,看到了梅岭战场上临死前的父亲,看到了无尽的深渊,仍然在下跌,抓不到任何东西,直到一张一张有着闪烁大眼睛的女孩子的脸出现在面前,周围的黑暗慢慢驱散,空气越来越好。
梅长苏的呼吸终于恢复平稳,胸口也开始规律的起伏,梅林停止动作,似乎花光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便要栽倒,靖王一把扶住,脸上任然是困惑。
虽然呼吸恢复了,但是梅长苏并没有睁开眼睛。梅林定下心来,再去看梅长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烫的烧手,再探身上,体温却又低的吓人。梅林知道心肺复苏只能救急,不能根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带着疲惫问,”太医到了么,静妃娘娘可以来么。“
太医倒是跑得飞快,已经在旁候着,可诊完脉后,却犹犹豫豫半天说不出话来,“从病人外感表症来看,似是寒症,可细究脉象,却火燥旺盛,这表本迥然大异……卑职以前从未见过,不敢轻易下药,请求会诊。”
“会诊?还有时间会诊?”靖王生气地把手一挥,再问,“母妃呢?”“宫女说已经伺候陛下歇息了,怕惊扰陛下。”“人命关天,我去请。”靖王不管不顾道。“这。‘列战英犹豫了一下。”历代没有皇妃给人看病的道理,静妃娘娘之前给聂锋看病是瞒着陛下的,这半夜叨饶,陛下恐怕会。。“列战英没有说下去。”管不了这么多了。’靖王说着要冲出房间。“靖王等等,”梅林不想靖王这样触怒皇帝,想来苏哥哥也不会同意,“上次静妃已经告诉了我施针的手法,我可以的。”“你?”靖王半信半疑,不过刚才明明已经没有呼吸,被那么奇怪的,靖王在犹豫该如何形容刚才的情形,亲了几下?总之就有了呼吸,感觉很是神奇。
“我可以。”梅林支撑自己回到床前。心肺复苏实在是一个力气活,在学校里实验课的时候,轮流进行,时间也就1分半左右,现在一人就做了十几分钟,感觉自己都需要心肺复苏了。
梅林取出静妃送的银针,“瞧,静妃娘娘上次把银针都送给我了,还是我来吧。”毕竟是第一次,梅林自己心里也有点慌张,不过为了避免其他人更加紧张,只好努力装出很自信很轻松的模样。
时间静静过去,房间里没有人吭声,只有消毒银针时在火苗上霹雳烧过的声音。针灸是又费脑力又费体力,要仔细找准每个穴位,还要施以正确的力度,汗珠沁在梅林额头上,又淌下来,靖王看不过去,拿出手帕轻轻擦去。
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最后一个穴位完成。再探梅长苏的额头的身上,正慢慢恢复正常的温度,呼吸也稳定而缓慢。梅林再拿听诊器试探了一下,心跳也很规律,“没事了,这会儿睡着了。苏哥哥也累了,让他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