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伊琳没有熬过众人的期望,当夜在商子聿的怀抱中离开。商子聿一手操办葬礼后消失不见,仿佛人间蒸发。直到一个月后,她收到了商子聿寄来的离婚协议书,他已经签好名,只等她同意。
她心烦意乱地将协议书一遍遍地拿起又放下,他可以给何伊琳一切,却连一个虚名都不能给她,她要的不多,他漫长的生命中的几个月而已。
童颖没想到会在何伊琳的墓前遇见商子聿,只是仅仅一眼,她就撇下花束落荒而逃。
商子聿也没有想到童颖会来,愣了一下很快就追上了她,“邮寄给你的离婚协议书收到了没有?”
“我不会和你离婚!”她戒备地向后退一步,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才开始认真看他,黑了瘦了,虽摆脱不去憔悴之色,精神头却很好。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况且她也已经不在了,就算你想争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所以他一直以为她嫁给他是因为嫉妒心作祟?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争强好胜的小心眼?童颖瞪着她,气愤和失望化成浓浓迷雾哽在眼前,心终于一点点冷却冰凉,懒得继续废话,他要误会索性就这么继续误会到底吧,她不在乎了难道还不行?!
“你以为你是谁?我爱你就必须任你摆布矮你一头吗?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你!”
她形单影只的背影轻轻抽动着,透出浓浓哀伤,望进他眼里竟无限惹怜,无端生出几分歉疚,“那天对不起……离婚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她并不回应,固执的往山下走去。
往往越想逃避一个人的时候,缘分又偏偏奇妙的可怕。童颖在授课钢琴的人家,又遇见了商子聿。他们仿若陌生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言语或者是眼神交流。授课结束,女主人送童颖出门,她刚离开他就追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将错愕的她拉到第二栋别墅。
童颖是第一次来商子聿的家,何伊琳的痕迹还在,她最喜欢的百合馨香四溢,她喜欢的瑰色沙发,她钟爱的原木餐桌,和属于她的三角钢琴。
琴键的敲击从指间化成悠扬的琴音,童颖一发不可收拾的陷入了美妙的音质里,德国直运的Sauter有着一般钢琴无法比较的音质,再加上精心的呵护保养,简单的几个音符就能让人陶醉。
商子聿被琴声吸引着,一步步接近弹钢琴的人,熟悉的曲调让他着魔,痴痴地靠近着。空气中百合的味道沁人心脾,也是那人身上特有的香味。他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抱住她,下颔放在她肩上,细细的问着她的发香,缠绵无限,“伊琳。”
他与何伊琳因这首莫扎特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结缘,每每听到这首曲子都会让他重回最初相识的悸动,隔了这么久,身体比思想更想念那时的温情浪漫。
琴声戛然而止,童颖僵硬着身子任他抱着,他指间光亮闪过刺痛了她的眼。他回来后,脖子上和手上多了属于他与何伊琳的结婚信物,她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悲哀地讪笑随即被一张柔软的唇捕捉,童颖懵了一瞬果断地推开他吻上来的脸,向后挪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瞬间的失神很快被理智压住,商子聿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不许再碰她的琴!”
他将离婚协议书扔给她,柔情早已经被冷冽所替代,“签字!”
“我偏不!”冷水已经充盈了眼眶,童颖爬起来紧咬着唇有种不甘示弱的倔强,她跑进厨房抱出来几个堆成堆的空酒瓶,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玻璃碎满了地,然后将协议撕得稀碎,“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纪念她?商子聿,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明天,就用你的颓废和你制药公司董事长的职位给她陪葬!”
“与你无关!”他大力的把她往门口拖,也不关彼此脚上沾了多少碎玻璃渣,地毯上一路都是血印子,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到医院时,脚已经被扎得血肉模糊,听着玻璃碎从脚上拔掉扔进铁盒里的碰撞声,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高涨的情绪早已经烟消云散。
童颖细细望着闭目安神的商子聿,熟悉的眉眼脸庞纵然变黑消瘦,依旧俊朗英挺,看多少遍都不会审美疲劳。
只剩三个月,便放手离开,还他自由。
“这个月你去了哪里?”
童颖只是随口一问,对面的人却忽然睁眼,与她的眼光撞个正着,他竟然破天荒的回答,“丹麦,马尔代夫。”
这两个地方她不止一次在何伊琳的口中听到,一个是她最爱的国家,一个是她蜜月旅行的根据地。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和已故之人计较,可童颖心底隐隐约约的酸涩怎么也压不住,醋意上来便嗔了句,“怪不得晒成了煤炭。”
商子聿皱眉,胳膊伸过来与她露在半截袖外的小臂对比,不服气道,“你也不白。”
童颖顿时收回胳膊藏进薄被里,愤愤地瞪他一记,她也是晒的好吗?!
简短的几句对话似乎是他们的相处常态,又过了好久,困倦才慢慢侵袭童颖,商子聿突然挑起了新的话题,“你学了很久的钢琴?”
“十六年。”
“比她多四年。”
童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目光坚毅而明亮,“如果真的忘不了她,那么再忍几个月。”
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干脆,不明白他释怀里夹杂着的惆怅是为何,想问却又看见她闭上眼不想和他继续聊下去的样子,只得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