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决 胜
没有人会相信发生的事,偏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
金狼的额上已冒出冷汗,左手捧着右拳,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他这一只右拳,力逾千钧,坚若岩石,最少有好几个人会在他的右拳下变成残废,甚至死亡。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只右拳从今后起,已不再可能回复从前的旧观了。
这只手已完全残废!
他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从云雨弥漫的高峰里,忽然掉进了第十八层地狱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蓝浪一拳打碎了金狼的右拳后,并没有乘胜追击。
看他的神态,倒像只骄傲的猫,刚咬了老鼠一口,然后又在等待老鼠的第二次挣扎。
不过金狼并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头愤怒的狼。
老鼠只会逃走和挣扎。但狼却会反扑过来,噬咬任何追逼牠的敌人!
即使牠所受伤害很严重,也决不能轻视牠的反扑行动,很可能牠在垂死前的反扑,同样能令敌人置诸死地!
世界上的确有种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失败。
金狼就是这种人。
在这个大都市里,他有长胜不败的傲人纪录。
这是他一直对自己最满意、最自豪的地方。
从二十一岁那年开始,这里已没有任何人敢得罪他,更没有人敢讥笑他是个混血杂种。
这是因为他的拳头,比任何人脑袋都硬的缘故。
假如他长胜不败的纪录被毁,他将会觉得自己已彻底的失败。
失败并不可耻。
但却可悲、可怜。尤其是他们的圈子里,失败了一次,想东山再起简直就难如登天。
何况他的右拳已经注定残废?
所以,金狼第二次的反扑,是绝对不留余地的拚命出击!
他的手里,已从杜文鸿的手下那处,弄来了一柄很沉重,但却已生了锈的大斧头。
这柄大斧头长达三尺半,重二十八斤,虽然斧锋已锈迹斑斑,但保证一斧就能将一头大山猪劈为两段。
金狼的右手虽被击碎指骨,但仍能将大斧头双手拿起,而且舞啸生风,来势汹涌已极。
尽管金狼已摆出了一副拚命的姿态,蓝浪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纹风不动。
他简直就比旁观者还更冷静得多。
蓦地,一蓬斧影向蓝浪直罩下来。
好快的一斧。
但蓝浪反应之快,更加快得令人无法想象。
他突然跳起来,用膝盖向金狼小腹下的那个地方撞去。
金狼脸色又变,他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一着。
虽然他已有拚命之意,但他还是不想在未死之前,就先做了个太监。
他立刻抽斧后退。
但蓝浪一点也不放松,猛地冲前,一拳就向金狼的腰间击去。
金狼这一次不再回避,手起斧落,大斧迎头就向蓝浪劈下。
就在这时,蓝浪的拳已缩回,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绕过了金狼的背后。
金狼大吼一声,斧势如旋风飞卷,也紧紧跟随在蓝浪的背后。
谁知蓝浪又再拧身,双手齐向金狼的双腕插去。
这一着变化,更加出人意表。金狼只觉得双腕突然一阵剧痛,痛得连手臂也为之麻痹,手中巨斧再也拿不稳,松甩跌下。
蓝浪叱喝一声:“着!”
金狼手里的巨斧,就这样便落在蓝浪手中。
金狼还想再拚,不要命地扑前,但忽然斧影疾闪,金狼惨呼一声,这个以前从未失败过的长胜好手,便倒在血泊之中,再也爬不起来。
金狼一死,杜文鸿的脸色也就变得比死人更难看。
他已不打算在这里逗留下去。
他头也不回,就带着剩下来的十几个手下,夺门而出。
就在这时候,席三爷冷酷的声音已经响起:“杜老四的手下可以离开这里,但杜老四却是万万走不得!”
七八个席三爷的手下,已将杜文鸿围住。
杜文鸿神色惨变,说道:“三哥,你千万别杀我,你放过我……我愿给你三十万……”
“三十万?”席三爷冷笑:“就算你有三千万,也休想买回你的狗命!”
七八个大汉又再逼近了杜文鸿两步。
杜文鸿的手下虽然还有些人想救他的性命,但看一看敌我形势悬殊,都不禁大为踌躇,而且越退越远。
只有一个人还肯为杜文鸿拚命。
这个人姓何名阿禄,长得并不十分高大,但手里的一柄刀却快如闪电,曾替杜文鸿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他不顾一切的挥刀,拚命想将杜文鸿救出险境。
但他才闯进人丛里,立刻就挨了一巨斧。
何阿禄向杜文鸿的其它手下大声疾呼:“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救四爷,他奶奶的……”
骂人的话还未骂完,四把利刀和三把斧头已又再一齐向他身上招呼。
何阿禄连惨叫声都已被别人的喊杀声掩过,当他躺在地上的时候,一张脸简直不成人形。
杜文鸿的手下在远处见状,不禁人人脸色大变。
终于,连杜文鸿的最后一个手下,都跑得干干净净,谁也不愿落得何阿禄般的悲惨收场。
杜文鸿忽然跪下来,几乎声泪俱下,对席三爷大声道:“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席三爷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他只冷冷地说出两个字:“动手!”
一声动手,杜文鸿立刻就变成了一个血人,横尸倒下。
现在,四条A这个庞大的组织,就只剩下了席三爷是唯一的领袖人物。
巨人要他去杀的三个人,现在已杀了两个。
但第三个要杀的人,又将会是谁?
晨曦,六点三十五分。
今天席三爷比平时起得更早。
他现在手里捧着的咖啡,已是他今天的第三杯。
他约好了蓝浪,今天七点钟就出发,去“拜候”一个恶霸。
虽然这个大都市差不多尽是四条A的天下,但有些地方还由另一些有势力而又根深柢固的恶霸所统治。孟连虎就是这些恶霸中势力最大的一个。
但席三爷今天就要去将孟连虎的势力连根拔起,还要将他杀掉。
蓝浪有点意外。
席三爷的解释却是:孟连虎就是巨人要他去杀的最后一人。
为了要救玲玲,蓝浪当然不反对将孟连虎这种人杀死。
反正连翁老太爷和杜文鸿都已杀了,多杀一个孟连虎,又算得上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到了六点五十分,蓝浪已到。
席三爷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做事向来守时,当然也喜欢一些守时的人。
大钟刚好七点正,四辆汽车就从席公馆的大门出发。
其中有三辆汽车,本是属于翁老太爷和杜文鸿的,但现在已被席三爷“征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胜利者将会得到他的战利品,然后又再利用战利品去打另一场仗。
但蓝浪却知道,席三爷将遭遇到的一战,必会比昨晚在虹桥饭店的战役更惊险、更艰巨
因为孟连虎的实力,比翁老太爷或杜文鸿更强。
长久以来孟连虎蛰伏不动,只不过是因为四条A分别拥有四股强大的实力。
但现在呢?
狄关刀先被杀,继而翁、杜两帮人马俱丧师于虹桥饭店,席三爷孤军混入敌人腹地,自然并非明智之举。
席三爷并不愚蠢,他应该想到这一点,但他居然还要去冒这个险,究竟是什么道理?
然而,蓝浪很镇静。也许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怕死的花花公子。
一个人既然连死都不怕,当然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更镇静了。
席三爷说要去“拜候”孟连虎,果然就真的摆出一副拜候者的姿态出现。
一张早已填写妥当的拜帖,由席三爷亲自交给孟连虎的总管家孟钰。
席三爷和十几个手下,规规矩矩的在孟公馆的门外等候着。
五分钟后,孟连虎亲自出迎,亲切地和席三爷拥抱在一起。
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老朋友久别重逢一样。
然后,所有的人都在孟连虎的带领之下,走到了一所华丽宽敝的大厅。
孟连虎的手下,似乎一点戒备的神色也没有。
如果有人说孟连虎将会和席三爷发生火并,恐怕谁也不敢相信。
席三爷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要杀孟连虎。可是,为什么一点准备动手的迹象也没有?
难道席三爷说要杀孟连虎,竟是骗人的?
如果这是一个骗人的假局,他要骗的人是谁?
蓝浪是个聪明人,他当然老早就已经想到这一点。
席三爷要骗的人,就是蓝浪。
孟连虎的样子,其实一点也不像个恶霸。
他只像个肥肥白白,平素养尊处优的中年商家。
商人也有很多种,有一些商人每天辛勤工作,比工人还更努力,但有一种商人却只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享清福,财富便源源不绝滚进他的保险箱里。
如果孟连虎真的是个商人,他一定是属于后者。不过,他并不是商人。
他是恶霸,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恶霸。
能够被称为恶霸的人,行事作风自然蛮横不讲道理,霸气十足。
他和席三爷客气了一番之后,却忽然冷冷对蓝浪道:“你上当了,巨人第三个要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讲完这三句话,孟连虎已拖着席三爷的手,两人同时后退,同时大笑。
而席三爷的手下,却已首先围了上来,将蓝浪的每一条退路都封死。
蓝浪已变成了网中之鱼。
席三爷不在自己的地方动手杀蓝浪,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一群手下,就算能够制伏蓝浪,他所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轻。
而且席公馆四通八达,可以让他溜走的路径实在太多。
但孟连虎这里却只有一条进路,也只有一条退路。
只要将进路封死,蓝浪就算长上三双翅膀,亦决难逃罗网。
同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孟连虎在一年前,已秘密地从北京请来了四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在这个地方上大干一番事业。
席三爷知道得这样清楚,因为孟连虎本就是他的人。
而他本身,就是那四位高手的真正幕后大老板。
同时,也是孟连虎的大哥。
在四条A这个组织里,没有人知道席三爷早就与孟连虎互相勾结。
如果翁老太爷和狄关刀的消息稍微灵通的话,席三爷早就已经被他们捏死。
席三爷勾结孟连虎,目的就是要自己成为这里的第一号大亨,第一号头子!
席三爷对于孟连虎从北京里请回来的四大高手,可谓信心十足。
这四大高手,每一个人的功夫,都只会在金狼之上,而绝不会在金狼之下。
金狼虽然死在蓝浪的手中,但这四大高手一定可以把蓝浪置诸死地。
席三爷忽然叹了口气,一双老狐狸般的眼睛直盯着蓝浪:“我一向以为你很聪明,想不到你今天却笨得厉害,终于还是要死在这里。”
蓝浪冷冷道:“能够在你手下逃脱魔掌的人,世间上并不多见。”
席三爷又叹着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其实想杀你的并不是我,而是巨人,因为玲玲落在他手里,偏偏巨人要我杀的三个人,最后的一个就是你。”
蓝浪毫不动容,神态镇静如昔。
席三爷微笑着,又道:“实话实说,我根本不想杀你,而是为了玲玲……”
蓝浪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是为了玲玲才杀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自己?”席三爷大笑,道:“你倒不妨说说,究竟是什么缘故?”
蓝浪冷笑着,道:“因为你根本不想我娶玲玲,但碍着我叔父蓝师长的面子,却又不能不暂时敷衍敷衍。”
席三爷笑容开始僵硬,倏地喝道:“说下去。”
蓝浪轻轻咳嗽两声,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他接道:“你心目中的佳婿,是韩大帅的第四个儿子韩国登!”
席三爷突然又再大笑,道:“好!说得真好!只可惜你不但已在情场上吃了败仗,甚至在战场上也要落得一个凄惨的收场。”
蓝浪忽然卷起衣袖,眼中露出两道冰冷而充满杀机的光芒:“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件你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
席三爷的笑容渐退。
蓝浪压低了声音,神秘而且暧昧地一笑:“你的女儿绝对配不上做韩大帅的媳妇!”
席三爷怒道:“胡说!”
蓝浪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意看来益发令人觉得暧昧、可怕:“因为你的女儿已不再是处女!”
席三爷的脸变得发白,怒喝道:“放屁!”
蓝浪还在微笑着:“昨天晚上,我已把她强奸,同时,我更早已经知道,巨人要你去杀的第三个人,绝不会是孟连虎。”
席三爷又想破口大骂,但他嘴唇刚启动,便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已冰冷。
冰冷得连骂人的话也骂不出口。
蓝浪忽然从怀中亮出一柄短刀。
这柄刀子,竟然浑身上下,连刀锋都全部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这种红色的刀子,席三爷当然知道就是刺死狄关刀的那一种。
席三爷就算再沉得住气,现在他的脸也难免不阵红阵白,最后变成猪肝之色。
“你,你就是巨人?”
“不错,这许多日子以来,一直令你提心吊胆的巨人,就是我。”
“杀狄老二的人也是你?”
“不错,”蓝浪淡淡笑道:“但当时我的脸上曾经过化装,所以他临死的一剎那还不知道我就是巨人。”
席三爷终于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
掳劫玲玲的人根本就是蓝浪的党羽。
席三爷过了很久,才道:“你把四个手下杀死,只让其中一个活着,把玲玲掳走?”
蓝浪立刻摇头,道:“除了开车绑架走玲玲的黄大胡子之外,其它四个都是与我毫无关系的市井流氓,黄大胡子给了他们每人三十块大洋,就算叫他们上刀山,他们都绝不会畏缩。”
席三爷冷冷道:“花了一百二十块大洋,就把他们的性命都买了下来,的确很便宜。”
蓝浪轻轻一叹,道:“在这种地方里,人命的确不太值钱,但这四人平素无恶不作,我虽杀了他们,但心中一点也不会觉得内疚。”
席三爷忽然大声怒吼:“但你为什么要糟蹋了玲玲?”
蓝浪瞇着眼,沉声道:“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我早已告诉过你,今年之内,汝必家散人亡。”
席三爷怒道:“你究竟是谁?蓝庭渊师长是否真的是你叔父?”
蓝浪叹口气,道:“本来不是的。”
席三爷一怔。
蓝浪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又道:“但当我孝敬了他二十万块之后,我忽然就变成了他的内侄,而且每天都在他身旁,就好像真的叔侄一样。”
席三爷怒吼道:“二十万块大洋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可以给他,总有一****要他叫做老祖宗。”
蓝浪冷冷道:“只可惜现在你已有今天,绝不会有明天,也更不会有什么总有一天!”
席三爷突然狂笑:“今天死的是你,因为你已掉进了天罗地网,而且还面对天下无敌的四大杀手——双天至尊!”
席三爷讲完这句话之后,孟连虎立刻就将一只精致的瓷杯敲碎。
然后,这大厅的四个角落,就分别冒出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两个穿黑衣,而另外两个则穿白衣。
蓝浪当然听过江湖上有四句话:“黑双天,白至尊,黑白连手,双天至尊!”
天下间奇人异士虽多,但能在双天至尊四人连手下幸免的人,到目前还找不出一个。
所以,席三爷的语气,十分肯定:“今天死的是你。”
蓝浪却道:“你做得很对,因为我就是巨人,而且我要你杀的第三个人就是我,问题是你能否杀得了在下而已。”
面对着双天至尊四大杀手,蓝浪仍能保持这分轻松和镇静,更显得他确实是个足以担当大任的领导之材。
事实上,他领导下的巨人盟,已干下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一点,是席三爷无法否认的,也无法忍受的。
席三爷突然大喝:“动手!”
立刻有两个黑衣人,像一双庞大的黑熊,分从左右向蓝浪扑去。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双天,并不是两兄弟,也不是两个男人。
他们是一男一女,而且是夫妇。
这一对夫妇加起来刚好六十岁,丈夫三十三,妻子二十七。
但他们的体重,却很惊人。
丈夫有二百八十磅,而妻子也有二百三十磅以上。
虽然他们加起来已超过五百磅,但看起来一点也不胖。
因为他们都长得很高大,而且浑身肌肉结实如钢铁。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袁劫天的拳头曾一拳就将一只发狂飞奔过来的巨大野猪打死。
而他的老婆苏天凤,也有不少辉煌灿烂的历史。
据说她的一双腿,可以不停地连环扫断六十四根比她的腿还更粗大的木桩,而死在她腿下的人,已超过六十四个这数目不知若干倍。
黑双天能有无敌的威名,功夫自然有其独特之处。
虽然他们身躯都异常庞大,但这时候分从左右扑向蓝浪的去势,却竟然轻盈如同飞鸟。
轻盈如飞鸟,勇猛凶残却宛如黑熊,这正是黑双天的特色。
蓝浪碰上了这一双巨无霸,看来简直就变成了一头没有角的麋鹿。
但他并非真的是头麋鹿。
他也和黑熊一样勇猛,而且手里的红色小刀具有毁灭一切凶猛敌人的力量。
当袁劫天冲过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是空着的。
但等到他已十分接近蓝浪的时候,原来空着的两只手,忽然就多出了两根钢钗。
“嗤”一声响,其中一根钢钗已搭在蓝浪的衣领上,将他一片衣服布料扯下。
而苏天凤那条又粗又大的腿,已像一枚石炮弹般向蓝浪的胸膛撞去。
没有任何人的胸膛,可以经得起这个女人的全力一击。
幸好蓝浪没有被她的腿踢中,反而左手如巨魔探爪,一抓就将她的足踝抓住。
袁劫天怒叱一声:“放肆!”
蓝浪没有放手,反而轻松地摸了摸苏天凤的小腿,道:“好香的美腿,只可惜尺码大了一些。”
苏天凤怒不可遏,拧腰翻身,一掌劈向蓝浪的脸孔。
而袁劫天的钢钗,也已双双兜击蓝浪左右两边太阳穴。
蓝浪立刻松手后退,袁劫天整个人已连钗带腿的飞扑过来,他这一股气势,比一条愤怒的美洲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天凤那一掌虽然落空,但第二掌又已排山倒海的涌向蓝浪。
谁知蓝浪飒声横纵五尺,避开了袁劫天致命的两根钢钗,跟着便双手横扫,只听得两声闷响,苏天凤背上已连吃两记挂锤。苏天凤面色惨变,踉跄仆前盈丈。
袁劫天见其妻可能受伤,一时不敢冒进,反而退后,务求稳住自己的阵脚。
就在此际,环伺在旁的白至尊两人已经在最有利的剎那间,遽然出手。
白至尊两人,身材比起黑双天夫妇可差得远了。
白至尊的老大还健硕一些,约莫还有一百二十磅左右,但是那个老二,无论你怎样看来看去,他这个人都绝不会超过一百磅。
但这两个人一出手,居然立刻就将蓝浪“叭”一声的,在胸膛上赏了一掌。
而且击中蓝浪的,就是那个还没有一百磅的老二。
白至尊的老大姓白,名如墨。
而老二却姓墨,名若清。
没有人知道白如墨和墨若清这两个人的真正身份来历,甚至连他们的师父是不是中国人,也没有人知道。
但每个稍在江湖上混过两天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当今江湖上最可怕的师兄弟。
他们今年才三十四五。
但十四五岁的时候,这对来历不明的师兄弟,便曾在天津城的一个擂台比武中,将五个来自俄罗斯的大力士,打得焦头烂额,后来还在擂台之外,将其中三个大力士打死。
当时人人都交口称誉,说白墨两位小英雄,大大的替咱们黄种人争了一口气。
谁知道他们不但杀俄国人,也杀中国黄种人。
而且他们杀黄种人的时候,心肠更狠,手段更毒辣。
二十年来,白至尊只杀过三个俄国大力士。
但他们杀的中国黄种人,却已远超此数百倍!
蓝浪挨了墨若清一掌。
但他挨得住。
因为他在中掌之前,已经侧身将对方的掌力卸去大半。
墨若清这掌若是打得结实,蓝浪就算不立刻重伤倒地,也势必当场吐血不可。
这个还不够一百磅的白衣至尊,掌力约在他体重的十倍左右。
忽然间,蓝浪用尽全身气力,向苏天凤扑去。他手里的红刀子本已收回怀中,但现在又再拔了出来。
白如墨狂吼一声,反身挥拳,痛击蓝浪的后脑。而袁劫天的钢钗,也在同一剎那间,直插蓝浪颈胁下的肋骨!
这两个人的围攻,简直已将蓝浪整个人置诸必死之地。
即使是一只飞鸟,也绝不可能躲避这两人同时石破天惊的一击。
而苏天凤和墨若清,根本就毫无插手进攻蓝浪的余地。
每一个人都已看出,蓝浪已没有办法、也没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死里逃生。
然而,事情忽然又起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白如墨反身挥拳,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这是他九大绝招之一的“邪拳无影”。这拳攻打敌人的部位,是人身体上极脆弱的后脑,这一拳百分之百足以致命。
但蓝浪突然间低头,也反身一刀就向白如墨的小腹刺去。
至于袁劫天在后双钗齐攻,他居然毫不理会。
白如墨在瞬息之间,说什么也想不通蓝浪何以会这样的做法。
他的刀纵然能刺进白如墨的小腹,但他自己的身体势非白挨两记钢钗不可。
何况白如墨只要一纵身,就可以马上将蓝浪的刀子避过。
但等到白如墨凌空跃高八尺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个致命的错误,就是他疏忽了袁劫天这个人,也疏忽了他手里的一双钢钗!
袁劫天作势欲插蓝浪。但他并不是真的要把钢钗插进蓝浪的身子里。
他这样做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白如墨引进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里。
直到白如墨跃高,袁劫天突然飒飒两声,把一双钢钗狠狠插入他两边胸膛之后,他才如梦初醒。
蓝浪之所以自始至终那样镇静,原来他已智珠在握,因为黑双天本来就是蓝浪预早收买好的两颗棋子。
斗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滚下。
他是双天至尊的第一号人物。但他却最先倒了下去!
白如墨被杀,而且死在袁劫天的双钗下!
这件事打击最大的人,除了墨若清之外,就是席三爷和孟连虎。
谁也想不到黑双天本来早已是蓝浪的人,而且更在最重要的关键里,一举歼灭了白至尊的老大白如墨。
墨若清瞳孔扩大,身子却在不停后退。
他现在已明白,蓝浪一爪抓住苏天凤足踝的时候,苏天凤的腿为什么还能保持完整,不被折断。如果苏天凤不是蓝浪的人,只怕她早已废了一条腿。
后来蓝浪在苏天凤背上的两记挂锤,当然也打得并不重。
墨若清一步一步后退。袁劫天苏天凤夫妇却一步一步紧逼着他。
墨若清的背脊在发冷。
至尊虽然号称无敌,但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张丁三。
墨若清并不是本领不如袁劫天,也更不在苏天凤之下。
但以一敌二,他却必败无疑。
更何况除了黑双天之外,还有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蓝浪?
突然间,外面传来杀声震天。
二十四个红衣黑裤的汉子,二十四柄血红色的刀子,一齐冲进这个大厅。
席三爷脸色大变。
因为巨人盟的精锐份子,已在罗老北率领之下,杀了进来。
席三爷的手下和孟连虎的手下,奋力死战。
这些人在拚命的时候,席三爷想悄悄的溜出去。
但他才伸步想踏出大门,马上就看见门外还有六个黑头巾,红裤赤膊的大汉在把守着。
席三爷一愕,急急后退。
但他一转过身子,就脸碰脸的看见一个冷酷的人,一张冷酷且充满仇恨的脸。
这个人就是他女儿的心上人——蓝浪!
“你完了!”蓝浪的声音,和他脸色,同样冷酷。
这不但冷酷,而且更包含着一种无法描叙,可怕已极的仇恨在内!
席三爷紧握双拳,恨不得一拳就将他的鼻梁打碎。
但他还没有动手,却反而先给蓝浪迎着脸鼻,一拳重重击下。
席三爷在这一瞬间的感觉,就彷佛一个在战场败了的将军,突然被敌方的统帅一刀砍下
他挨了蓝浪这一拳,整张脸马上溅满了鲜血。
他以前经常一拳就把别人的脸孔打成这个样子,因为他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亨。
谁也想不到他也有挨拳头的一日。
虽然他的人还能勉强站着,但他的心却已沉到脚底。
——任何人突然从云堆里落到烂泥堆里的时候,都一定会有这种感觉。
席三爷虽然又惊又怒,但他的声音仍然很稳定:“你究竟是谁,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仇怨?”
蓝浪冷冷道:“你不必问我名字。”
席三爷道:“为什么?”
蓝浪道:“因为就算我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你仍然不会知道我的来历。”
席三爷道:“为什么?”
蓝浪冷笑道:“你知不知道邝冰梅已在天堂等你二十二年?”
席三爷突然整个人都变成僵硬。
过了很久,他才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她的儿子?”
蓝浪咬牙道:“不错,你总算还能记得起她有一个儿子。”
席三爷忽然沉默下来。
因为他已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