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 变
林闪飞这一次真的愣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个猎人,看见一只已被自己困住的狮子,忽然从樊笼里逃出来的时候同样惊愕。
他实在想不出他是怎样逃出来的。
阿泰一面大笑,一面大声道:“你们不必多加费神了,美花已不在这里。”
林闪飞怒道:“你又把她藏到什么地方?”
阿泰突然停止了笑声,道:“你以为我是个什么人?是个贼?还是个专门偷人老婆的疯子?”
林闪飞冷笑道:“你两样都是!”
阿泰哼一声,道:“我已把她释放,她现在大概已在家里等你。”
林闪飞道:“我不相信。”
阿泰冷冷道:“无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这些都没有多大关系,反正你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林闪飞目中露出嘲弄之色道:“别忘记直到目前为止,你仍是个败军之将。”
阿泰冷冷的看着他,忽然紧握双拳:“这次情况不同,那三个日本武士已完蛋,凭你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把我制伏!”
林闪飞嘿嘿一笑:“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不过我承认,你确有几下子本事,你究竟是怎样逃出来的?”
阿泰忽然吹了一声哨子。
货箱丛中,立刻冒出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黑衣汉子。
这个人的脸,就像个被吓破了胆的死老鼠。
林闪飞面色一变:“胆小鬼!”
这个人的确就是胆小鬼。
但他的胆是不是真的很小?
阿泰突然露出了一个冷漠的微笑:“你以为这个人的胆很小?你错了,他的胆子其实比你的头还要大!”
林闪飞实在想不出,这个老斧头公馆中待了多年的仆人,究竟原来是谁?
胆小鬼笑了笑,道:“我原来的姓名,就是谭大胆。”
谭大胆!
他不但不是胆小鬼,而且还是江湖上有大胆拳王之称的谭大胆!
谭大胆的脸色,开始渐渐红润。
他控制脸部表情的功夫,也许比他在拳头上的功夫更到家、更精彩。
他忽然就由一个胆小的老鼠,变成了一只胆大无比的老虎。
谭大胆在拳坛上极具名气,在二十五年前,有谁不知道他就是中原五大拳王之一?
阿泰悠悠地一笑,说道:“他才是我的真正授业恩师,陆潜云只不过是拿来玩玩的。”
林闪飞一怔。
“陆潜云根本没有真正教过我什么武功,”阿泰接下去说道:“因为他并不是真心想教我,我也没有诚心去学,我觉得这种师徒关系,简直就像小丑戏一样荒谬可笑!”
谭大胆盯着林闪飞,道:“你的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年轻人,可惜未免太过自负。”
老曾淡淡道:“他能够把老斧头逼下台,也确实有值得自负的地方。”
阿泰忽然对老曾道:“我知道你的确不忍心把他杀死,我也一样,可是这个人会对你构成多大的威胁,你可曾知道?”
老曾道:“我知道。”
谭大胆冷冷一笑:“你们都不愿意杀他,只因为他是曾美花的丈夫,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林闪飞道:“你可以动手,但能否杀得了在下,似乎又是另一回事。”
谭大胆冷哼一声道:“你太自负了,本来我应该亲自动手杀你,可是我又不屑动手!”
阿泰终于上前对林闪飞道:“拿出你的斧头来,你若杀不了我,你就必死!”
林闪飞果然拿出了他的一双金斧。
“我知道你很喜欢美花,”他冷冷道:“如果你能把我杀死,她便是属于你的了!”
阿泰脸上掠过一丝愤怒的神色:“她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可是我不懂得你那一套,专门用迷药来对付女孩子!”
林闪飞脸色阵红阵白:“我承认曾用迷药,你也许会认为这是无赖的手段。”
老曾大声咆哮道:“难道你做出这种事你认为很光荣?你再说下去,我一枪轰碎你的脑袋!”
林闪飞道:“我知道你的枪法厉害,但你如果要杀我,早就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阿泰忽然暴喝一声:“无赖败类,看拳!”
林闪飞眼中一亮,阿泰的拳已到胸膛上。
就在阿泰的拳头刚发出之际,林闪飞已下命:“杀!”
在陆德货仓里,现在最少也有百多个打手在互相对峙。
林闪飞一声令下,飞斧党党员立刻和老曾的手下混战在一起。
一时间,斧头、尖刀、利剑、铁棒,种种杀人的武器都在挥舞,互相砍劈。
好一场天昏地暗的大厮杀。
阿泰独斗林闪飞,战况更加是激烈无比。
林闪飞一双金斧已全力施展,尽量发挥了最大的威力。
但阿泰拳风呼呼,招式精绝,每一拳、每一脚,都把对方的金斧封锁着去路,林闪飞几番欲突围而出,皆功败垂成。
可是,阿泰要收拾林闪飞,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战况虽激烈,但谁也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占上风。
老曾和谭大胆技艺高强,虽然四周都是飞斧党党员的斧头,但凭着他俩的精湛功夫,足以应付裕余,何况老曾的手下,久经战阵,实力上亦丝毫不比飞斧党员逊色。
剎那之间,偌大一个货仓里,都染满了血腥。
蓦地,林闪飞大喝一声:“倒!”
阿泰竟然中斧!
但他没有倒下。他被林闪飞一斧劈在背上,伤痕深约一寸,血液不停往外冒涌。
林闪飞一击得手,精神大振。
却想不到阿泰虽然中斧,但斗志仍然旺盛,拳头上的威力更加添增几分。
“蓬”然一声,林闪飞也挨了一拳。
这一拳虽然也没有令林闪飞倒下,但他的嘴角已有鲜血冒出。
好重的一拳。
这一拳刚好打在林闪飞的右肺上。
林闪飞又再一声大喝,双斧直取阿泰咽喉。
阿泰侧身一避,反手连挥三拳。
这三拳以牙还牙,都向林闪飞的咽喉上挥去。
阿泰拳力重逾千钧,如果让他在咽喉上打上三拳,恐怕谁也捱不起。
林闪飞知道厉害,身子凌空飞跃,以腿迎拳。
结果,阿泰的第三拳,击在林闪飞的左小腿上。
林闪飞只觉得小腿上一阵剧烈痛楚,左脚竟被这一拳打得完全麻木。
但他的反应仍然极快,一个翻身,又再俯冲过来,鸳鸯斧法分别从左右两方向阿泰出击
阿泰左手一伸,将林闪飞的右斧一下击落。
但林闪飞的左斧,却已如迅雷般向阿泰的脸上劈去!
阿泰背上中斧,全力击落林闪飞的右斧已令他伤势更重,这一斧竟然无法再加闪避。
林闪飞的斧头,果然并非弱者。
但老曾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枪管阻住林闪飞的金斧,只听得“铮”一声响,老曾的手枪竟被劈成两截。
林闪飞原拟凭这一斧取却阿泰性命,却被老曾在最后关头把阿泰从枉死城里抢救回来。
林闪飞冷冷道:“你的枪现在已变成废铁。”
老曾索性把手枪丢掉,道:“我要杀你,不一定要凭枪弹。”
林闪飞道:“你们两人一起上,且看谁是强者!”
阿泰破口大骂:“没你娘鸟兴,你以为我怕你了?”
大骂声中,老曾已首先发难,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直刺林闪飞下颚。
林闪飞仅余一斧,但气势依然威猛,每一斧都足以取任何人的命。
阿泰再运拳劲,加入战圈。
林闪飞以为老曾手枪被毁,不足为虑,谁知他这个想法,却大错特错。
老曾不但是神枪手,也是神刀手。
他的刀法,神出鬼没,如龙在雾,如蛇在林,又彷似一阵轻风,来无影去无踪,极难捉摸。
再加上阿泰硬桥硬马的铁拳,两人互相配合起来,居然又另具一番威力。
“唰”地一声,林闪飞肩◆间首先中刀。
这一刀虽然刺得并不甚深,但却使林闪飞双斧凌厉的气势为之减弱几分。
接着,阿泰的铁拳又再重重的抽在他小腹上。
林闪飞疼出了冷汗。
但他仍奋力踢出一脚,将阿泰的第二拳逼退。
然而,老曾又趁机扑过来,一刀刺向林闪飞的心脏。
这一刀很要命。林闪飞不能不退。
但他的身子才退两尺,阿泰已从后绕至,双手将他整个人高高抱起。
林闪飞脸如纸白,右手挥斧,但人在半空,双腿离地,这一斧竟然无从下手。
阿泰气力惊人,抱起林闪飞后,双手猛力一箍。
这一箍之下,林闪飞的胸前肋骨竟被完全箍断,口中不停吐血。
老曾咬着牙,一刀向他的咽喉上直刺去。
这一刀不偏不倚,正中咽喉。
名震江湖的夺命双绝大杀手,就这样地死在阿泰和老曾的夹击中!
林闪飞一死,飞斧党全军尽墨。
但老曾的手下,也伤亡惨重,这一役,老曾惨胜而已。
战事终于结束。
曾美花果然回到阿泰的怀里。
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情人,如果不是林闪飞的介入,他们早就已经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老曾现在唯一担心的人,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谭大胆。
因为他已查出,谭大胆和雷铳开曾有来往。
雷铳开是本市市长殷正岚的女婿。也是这个城市里的警卫队大队长!
十二月十一日,这是大雪纷飞的一个中午。
老曾正在博罗饭店里,吃他今天第一顿的早饭。
博罗饭店是他在十一月才开设的新饭店,也是他的另一个分部。
当他刚吃第一口饭的时候,饭店门外突然来了一辆华丽的英国轿车。
车厢里冒出了五个人。
老曾虽然在饭店内,但透过一层轻纱隔着的玻璃窗,他看得很清楚。
第一个从车厢里冒出来的人,就是谭大胆。
接着而来的,是三个神高神大,满脸精悍之色的汉子。
老曾是内行人,一看便知这三个人的职业是私人保镳。
最后一个是年约四十的中年绅士,他的衣服笔挺,考究漂亮,嘴里衔着一根雪茄,气派十足,俨然是个大富豪的架子。
老曾心中暗暗冷笑。
他认识这个中年绅士。
其实这个中年绅士的装扮应该是个威风凛凛的警官,因为他的职务是警卫队大队长。
但现在他的派头,却只像个阔绰的大富翁,而并非像个警卫队中的领导之材。
他就是雷铳开。
老曾担心的人,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
雷铳开一行五人,就坐在老曾对面的一张桌子。
他们好像没有看见老曾。
老曾也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的在吃饭。
直到他吃完饭之后,谭大胆才施施然的走过来。
“曾爷,雷先生有点事想找你谈谈,请你过去一趟。”
老曾淡淡道:“好。”
雷铳开仍然坐在那里,脸上毫无一点笑容。
直到老曾走近他身边的时候,他才露出了一个微笑,道:“曾先生,请坐。”
老曾也不客气,依然坐下。
这里本来就是他自己的地方,他当然不必客气。
老曾忽然笑了笑,道:“雷大队长日理万机,事务繁重,倒不知为了什么事,居然来到这种地方来,来找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小人物?”雷铳开倏地大笑:“其实你早就不是小人物,到了现在,你更加是这里的头号大人物,在你们的圈子里,有谁不知道,你几乎已完全控制了整个局面?”
老曾苦笑一下,道:“你太看得起曾某人了。”
雷铳开冷冷一笑,道:“本来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太过问,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随便马虎,如果是别人当上这个职位,恐怕你不会事事顺利如意。”
老曾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雷铳开又道:“老实说,区区一个警卫队长的职位,又能够挣得多少薪金?你现在已雄霸了整个黑社会,连老斧头也给你打垮,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老曾道:“每年二十万,怎样?”
“二十万?”雷铳开呸一声,道:“我不是要钱!”
老曾道:“不要钱,难道想要命?”
雷铳开道:“我要的是你整个天下的一半,以后你是组织里的老大,而我算是老二也不妨,但你每赚十块,我就要占一半!”
老曾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的江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你的胃口也未免太大!”
雷铳开道:“老曾,这件事对你可说有百利而无一弊,你肯答应,我保证今后没有任何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老曾说:“的确没有人敢动我,但你却在要我的命!”
雷铳开道:“你不肯?”
老曾忽然对谭大胆道:“原来你早就想动我的主意。”
谭大胆阴阴一笑,道:“你的处境我也很同情,树大招风,这种例子我见得太多了。”
“同情?”老曾咆吼道:“我为什么要你来同情?这件事绝无商量余地,别人怕什么警卫队长,但我不怕,大不了拚个同归于尽!”
雷铳开拍桌而立,怒道:“放肆!”
老曾毫不示弱,也大声怒喝道:“放你娘个屁!滚!滚出去!”
雷铳开面色变了。
他自从任职警卫队队长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讲这种话。
谭大胆对老曾道:“我以为我的胆子很大,想不到和你相比,还是你的胆子大得多。”
老曾板着脸,道:“你以为把雷大队长捧出来便能够吓到我,也未免太小觑曾某人了。现在我总算看清楚,大胆拳王谭大胆也是一个卑鄙小人!”
谭大胆冷冷道:“难道你不怕铁拳阿泰?”
老曾哼一声,道:“阿泰虽然是你的徒弟,但我相信他,他和你这种人不同,他绝对不会把朋友出卖。”
谭大胆桀桀一笑:“你的判断未免下得太早了,阿泰向来都很听我的话,只要我一开口,他立刻就会来对付你。”
博罗饭店门外,突然一个人大声插口道:“你可以叫我去杀任何人,但只有老曾例外!
谭大胆面色倏地发青。
他转身望去,只见阿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冒着大风雪走进了饭店之内。
“我绝对绝对不会出卖我的朋友——老曾!”
雷铳开嘴里的雪茄,仍有一大半。
但他突然把雪茄拿下,就向阿泰的脸上扔去。
阿泰伸手一接,雪茄立刻就平平稳稳的落到了他手里。
他看了一看,微笑道:“这种雪茄的气味,比猪粪还令人难受,就和你这个人一样,教人望而生厌。”
谭大胆走过去,正正反反的在阿泰脸上打了七八个耳光,然后又抢过那根雪茄,怒喝道:“畜牲,你可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讲话?还不快道歉,保证不出三天你就会给拉去枪毙!”
阿泰冷笑着,连眼都不眨一下:“你可以再打我七八十个耳光,但你要我向他这条猪猡道歉,倒不如爽爽快快立刻就拉我去枪毙。”
谭大胆面色顿时变得难看到极点。
他已作势,想再给阿泰几拳。
但雷铳开却道:“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不配做你的徒弟。”
谭大胆应声道:“不错,他的确是不配!”
阿泰看见谭大胆的这副样子,恨不得墙上有个洞,好让自己的头立刻能够钻进去。
他对自己的授业恩师,感到失望。
彻底的失望。
阿泰忽然对谭大胆道:“雷铳开这个老乌龟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令到你如此奴颜婢膝,变成了他的一个走狗?”
谭大胆的面色更是难看。
“畜牲,越来越不象话了!”
怒骂声中,谭大胆已向阿泰扑前,他这一次并非打他耳光,而是拔刀向阿泰的脸上划去
刀光森寒,这一招,竟然是要命的刀法。
阿泰仍然动也不动,任由谭大胆一刀划去。
——你可以杀我,但却不可以逼我出卖朋友。
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老曾已经深切地了解。
谭大胆的刀已逼近眉睫。
老曾突然从背后发难,也拔出一柄尖刀,向谭大胆的背心上刺去。
谭大胆乍闻背后刀风啸啸,已知老曾出手,他突然身子一沉,原来划向阿泰的刀子,忽然作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直刺老曾小腹。
老曾发刀,主要并不在杀人,而在援救阿泰,谭大胆既已收刀,他也立刻退了开去。
谭大胆冷冷道:“老曾,我教训徒儿你也插手,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老曾沉着脸,轻轻用衣袖把刀子抹了抹,道:“你在我的地方杀我的朋友,如果我还不出手制止你,将来江湖上的朋友,恐怕会把曾某人的脸都笑黄了。”
雷铳开突然冷冷一笑,说道:“这里不是你的地方,而是我的地方,而且这个城市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地方,任何人在这里犯了法,我都会毫不客气的把他逮捕。”
老曾道:“我现在犯了法没有?”
雷铳开道:“你每一分钟都在犯法,所以我每一分钟都可以把你关进牢里。”
老曾淡淡一笑,道:“你现在何不试试?”
雷铳开瞪眼道:“你以为我不敢?”
老曾嘿嘿冷笑:“有殷正岚市长做后台,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雷铳开冷然道:“你既然知道,那便应该对我客气一点,尊重一点。”
老曾眉头一皱,叹道:“可惜你的后台虽大,我的后台也并不小。”
雷铳开一愣。
老曾忽然把刀子扬了扬道:“我这把刀子,就是我的后台,我现在已决定不让你活着离开这间饭店。”
雷铳开浑身都因愤怒而在发抖:“你敢?”
老曾冷冷道:“曾某人有刀子做后台,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他一声令下,饭店门外立刻已有四五个手下封住出路。
老曾更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地索性把闸门一并关上。
雷铳开怒道:“反了!反了!”
他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已拔出一柄德国制造的军用手枪,一枪便向老曾的胸膛射去。
但老曾反应敏捷,子弹还未射出,他的人已跃到一张桌下,也拔枪想回敬雷铳开。
老曾枪法奇准,但他还未开枪,谭大胆已一刀向他的腰间刺去。
老曾立刻转移枪管,向谭大胆脸上轰去。
谭大胆刀法惊人,胆色也惊人。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和一枚子弹的速度相比。
就在还差一寸便可以刺中老曾的剎那间,老曾的枪声已响。
谭大胆的脸上,立刻被子弹轰穿了一个大洞。
好大的一个洞。
这一枪威力惊人,竟将飞扑而来的大胆拳王,震飞五尺之外。
谭大胆挨了这一枪,立刻连动都不能再动,僵直的躺在地上。
雷铳开大为骇然。
他的三个保镳没有枪。
但他们的身上,却有一柄两尺长的利剑。
虽然,对付老曾的神枪,利剑会十分吃亏,但这三个人都有一股拚死的精神,恃着人多,分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老曾扑前刺杀。
老曾弹无虚发,枪声一响,又杀了一人。
但其它两个保镳,却已从左右两方杀到。
老曾大喝一声,与两个保镳缠斗在一起。
阿泰看见雷铳开又欲开枪射杀老曾,不顾一切的向他挥拳痛击。
雷铳开也有很不错的武功根柢,但如何是阿泰的敌手?十招之内,已被逼得险象环生,手中虽然有枪,但却无从施放。
突然间,老曾又再放枪,将另一名保镳打成重伤。
雷铳开却在这个时候,争取到一个放枪的机会。
砰!一声枪响,这一枪竟然意外地击中了老曾的后脑。
老曾后脑中枪,伤势严重,似乎危在旦夕。
阿泰看见老曾血流如注,不禁连眼睛都红了。
雷铳开枪击老曾之后,又想再用枪对付阿泰。
但阿泰却已拚命的将他缠住,居然用两只手按着对方的两只手,然后用前额向他的脑袋猛撞。
阿泰并非练过铁头功。
但他相信雷铳开的头颅一定比不上自己的头颅坚硬。
连撞七八下之后,雷铳开果然已开始晖眩。
但阿泰没有练过铁头功,他这样子向雷铳开施展撞头攻势,连他自己都被震得有点迷迷糊糊的感觉。
雷铳开还有一个保镳。但他已被老曾的一群手下重重包围,陷入险境。
这个保镳武功极高,连伤老曾六名手下。
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终于,他抵敌不住,被老曾的手下砍得血淋淋,倒毙在地上。
雷铳开身为警卫队大队长,权倾一时,家财百万,却想不到阴沟里翻船,在这里遭遇到一场可怕的挫折。
阿泰现在已变成一个狂人。
雷铳开手里的枪,终于被阿泰夺下。
阿泰夺枪在手,忽然像是被淋了一桶冰水,整个人冷静下来。
他用枪管,对准了雷铳开的脸。
雷铳开向来只惯用枪指吓别人,现在轮到自己被手枪指着,不禁也像是被淋了一桶冰水,整个人冰冰的,脸色青白发绿。
“放下手上的枪……如果你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永远后悔……”雷铳开大声道。
“后悔?我为什么会后悔?”阿泰的声音在发抖,并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因为愤怒。
他整个人都在愤怒火焰燃烧中。
雷铳开突然冲前,想夺回阿泰手里的枪。
但是,阿泰立刻一拳重重抽在他的下颚。
雷铳开刚刚冲出的身子,又被震退一丈。
阿泰缓缓走近,忽然把手枪扔掉,扔到老远的一个角落里。
阿泰冷冷道:“我从未开过枪,也不懂得怎样去开枪,但却懂得怎样杀死专门开枪的人。”
雷铳开喘了口气,道:“你放我一马,这件事我决不追究,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我一定答应。”
阿泰冷笑道:“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的命!”
说完,阿泰的拳头就疯狂的向他脸上、身上、肾囊上、膝盖上不停的撞去。
没有人能数得出阿泰究竟一共打了多少拳。
但这些重拳,已足够让雷铳开再死一百次!
当阿泰离开雷铳开的时候,雷铳开早已像一只死狗般,浑身都已霉烂。
老曾仍未咽气。
但无论谁都看得出,他这种伤势必死无疑。
阿泰冲前,紧握老曾的手。
“阿曾,你不能死,你绝不能死!”
老曾苦笑,凄然低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别再难过,好好对待美花,虽然她以前曾对不起你……”
阿泰的心冰冷,不住点头。
他忽然觉得,老曾的手比自己的心更冷。
老曾虽然仍瞪眼看着自己,但已然气绝毕命。
阿泰突然大吼。
他又冲回到雷铳开的尸体上,重重再打几百拳,踢几百腿。
最后,他便捡回那柄手枪,在雷铳开的脸上连轰几枪。
“谁说我不懂开枪?”他疯狂地大笑,笑声穿云裂石,神态骇人已极。
甚至连老曾的手下,都以为阿泰真的疯了。
幸好他并没有疯。
他只是觉得哀痛。
深切、深切的哀痛……
雷铳开被杀,全市轰动。
阿泰早已带着他的妻子,和林闪飞遗留在美花腹内的骨肉,一起离开这个城市。
他爱美花,而且爱得痴迷。
但他没有忘记温柔。
他在丁香楼里与温柔相对两月,彼此虽然没有真正的感情,但他总算在她身上,找到了美花的一点点影子。
原来温柔有五分酷似美花。
他一直没有冒渎温柔。
因为他视她如美花,视她如他的旧日情人。
现在,一切都已转变。
梦中人已重归怀抱,虽然彼此都曾受到挫折,但仍然无损于他们那分真挚的感情。
自从雷铳开被杀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阿泰,也没有人再见过曾美花。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他们身在何方。
就像没有人知道老曾葬在什么地方一样。神枪老曾和铁拳阿泰,都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随风雪而消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