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客厅内。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肉嘟嘟粉团子,坐在一块厚实的卡通垫子上,四周是五颜六色的画笔,粉团子垂着小脑袋,肉肉的小手贴近笔头握住一支橘色的画笔,往一张已涂鸦的不像样的纸张上画圆圈。小嘴里咕哝着:“太阳,鸡蛋,果果,泡泡……”埋着脑袋嘴巴不停。
“暖暖!”自厨房里传来一声呼喊。
“哎,我、介(这)呢。”粉团子头也不抬地继续涂,奶声奶气地应着。苏暖暖今年两岁半,爱说话,却说不大清楚,暂时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介呢。”
“吃饭了。”苏妈妈在厨房里说。
“喔!”吃饭?暖暖突然想起什么,立即放下画笔,小手从背带裤的兜兜里掏出一朵向日葵形状的东西,按了一下,向日葵就自动张开了嘴巴,出现了一到九的数字,这是苏靖堂专门定制的向日葵形小手机,只有9个数字,费了苏靖堂不少脑细胞。
暖暖上个月就学会了怎么用,按1找爸爸,按2找爷爷,3是奶奶,4是外婆,5是外公,6是单单阿姨,7是飒飒阿姨,8是朱叔叔,9还空着呢。
暖暖想都没想就按了1,按过后就放到耳边,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接听,嘟着嘴就脆生生地喊,“爸爸!家!饭!”
苏靖堂正在开会,他有个专门的手机,不离身,只有暖暖会打,响一声他会立即接,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立即接听,这会儿听到女儿软软的声音喊自己回家吃饭,苏靖堂也不管自己是在开会,示意助理善后,握着手机走出会议室温柔极了的声音,耐心极了:“宝贝,现在在干嘛”
“画!画!”
“真乖,暖暖画的什么?”
“爸爸!家!”暖暖是个没耐性的宝宝,这点像苏靖堂,苏靖堂才多问两句而已,她就着急地让他回家吃饭了。
苏靖堂轻笑应着,“好,爸爸现在就回家。现在就回家。”
“爸爸!Mua!”暖暖对着向日葵吧唧了一口,挂上电话,将向日葵挂到脖子上,两只小手撑着垫子,撅着屁股,小腿一用力,晃悠悠站起来了,紧接着迈着小短腿笃笃地跑向厨房,边脆生生地喊着:“lailai(奶奶),我、qi(吃)、肉肉。”
“慢点,别跑,小心摔倒。”苏妈妈从厨房出来。
暖暖笑嘻嘻地搂着苏妈妈的大腿,“lai lai,肉肉。”
苏靖堂很听女儿的话,回到会议室总结交待了几句后,便匆匆下楼,进停车库,回家。
车子行驶在平坦地马路上,苏靖堂想着待会儿就见到软软可爱的女儿,心情甚好。这时,梁路打来电话,说是他老婆怀孕了。
苏靖堂当即就说了许许多多的注意事项,接着直接跳到了怎么带孩子。
在四禽兽眼中,苏靖堂就是标准的奶爸,暖暖是他一手带大的,吃喝拉撒都给拾掇地好好的。没有假于他人之手。
陈诺刚离去那一会儿,苏靖堂的世界混沌一片,当他将暖暖抱到怀中的那一刻,他才渐渐地恢复生机。全身心地投入到暖暖的身上。
甚至有一段时间工作与孩子必须两顾,他带着女儿去开会,让一席人大跌眼镜。暖暖倒是不怕生人,爸爸在开会,她抱着奶瓶吸着奶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婴儿小车子里,也不吭声,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把一群人都看一遍,老乖了,像陈诺一样不让人闹心,等到爸爸开会开完了,小胳膊搂着爸爸的脖子才喊着要回家。
苏靖堂一下子从传闻中的黄金单身汉,到带着女儿工作,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得知妻子去世后众人都唏嘘不已。
一个男人带孩子特别不容易,本就粗枝大叶,难免顾忌不到,有一次暖暖半夜有点小烧,苏靖堂吓得衣服鞋子都没穿齐整,开着车就去医院,医生说没啥大事,穿太厚了,捂着了。
暖暖第一次睁开眼睛看他时,苏靖堂的一颗漂浮的心着了陆一般,重新发现了生的乐趣。
暖暖第一次开口喊爸爸时,他心里又酸又甜,把自己关在卧室内抱着陈诺的一件衣服呜咽哭泣。
暖暖第一次跟着苏靖堂也喊苏妈妈为妈妈时,苏靖堂跑到墓地里陪着陈诺的墓碑坐了一天。
苏靖堂的行为,几个老友们都看在眼里,这会儿梁路想着陈诺离开都快三年了,苏靖堂的眼里心里除了暖暖,谁也没有了,更别说别的女人,可是苏靖堂终究是要找个伴的啊,一个男人孤伶伶的,男人还是得找个女人搭衬才完美。
于是开口说:“靖堂,上回你来我公司,电视台有一个姑娘也来了,你可记得了?那姑娘瞅着你挺顺眼的,向我打听来着,人姑娘真不错,大学刚毕业,大学也没谈恋爱,长得又好,瓜子脸,身材也好,特别喜欢小孩子……”梁路有意撮合,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能忘怀的,去了的人永远回不来,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给暖暖找个妈妈也好啊,毕竟苏靖堂正年纪路子长着呢,暖暖还小。
苏靖堂由着他继续说,前几天连苏妈妈也有意无意在他跟前提****,****也时不时地出现。只有苏靖堂自己知道,内心里缺少的那一块,这辈子谁也填充不了,女儿是女儿的位置,妻子就是陈诺的位置。
听着梁路絮絮叨叨地,苦口婆心地,把人生在世的各种道理一套一套地给摆出来,苏靖堂左耳听右耳出,目光随意在人群中瞥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形让他全身一僵,继而掀起一股强大的波澜。
苏靖堂死死盯住那个身影,瘦瘦的背影,穿着针织上衣,牛仔裤,很休闲,在人群中缓缓地走着,不时左右环顾。
苏靖堂立即摘掉左耳上的耳机,加大油门,向着那个身形的方向开去,那人在街角处拐了个弯,苏靖堂目不转睛地盯牢,停下车子,迈开步子就追上去。
这边正在等吃饭的暖暖爬上饭桌前的椅子上,坐好,双腿在桌子下面晃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平常她爬椅子的时候爸爸就会回来的,于是这会儿捧着小脸气呼呼的,爸爸从来不迟到的,接着又按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向日葵,小手用力按了1键,放到耳边喊:“爸爸!”
以前一喊爸爸,爸爸都会答应,这次就传来嘟嘟的声音。
她以为向日葵坏了,从脖子上取掉,冲着向日葵大声喊:“爸爸!”又放到耳朵上,爸爸还是不说话,于是小手握着向日葵往桌子上磕,磕着嘀咕着:“坏了,坏了。”
此时苏靖堂激动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追着这个熟悉的身形,身形在重重人群中一隐一现。
“陈诺,陈诺,”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是她吗?苏靖堂加快脚下的步子,拨开人群紧跟着进了一个胡同,进了胡同后,茫然四顾,走动的却是稀稀落落路人,再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形。
“陈诺,陈诺!”他在心里大声呼喊!“陈诺!”
苏靖堂如泄了气的气球,顿时没了力气,一阵空虚袭来。他又产生错觉了,明明已经去世了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不再追逐,颓败的原路返回。
将近三年的时间,苏靖堂经常回忆他与陈诺的种种过往,他甚至有好几次都相信陈诺曾经说过的“我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是贵妃”,他甚至将所有关于异世界的电影都找出来看,连那部以爱情为主题的韩剧也从头看到了尾,他甚至做了一些疯狂的行为,什么时光轮回,什么入梦移魂等等,结果均是骗人。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陈诺是真的没了。刚刚只是幻觉。
苏靖堂回到家中的时候,暖暖正皱着小眉头,撅着嘴,气鼓鼓地说:“爸爸,你哪、儿、去了!”小家伙脾气不好,生气了!声音都提高了呢。
暖暖长得很像陈诺,虽然大部分随了苏靖堂的性子,但苏靖堂总能从她的身上看到陈诺的影子,比如这会儿生气的样子,像极了陈诺,闷不吭声,皱着眉头,妞味十足!
苏靖堂温柔地将暖暖抱入怀中,十分抱歉地说:“暖暖,爸爸错了,爸爸迟到了,你打爸爸吧?”
以前只要苏靖堂在陈诺面前撒个娇,认个错,耍个赖,什么事情都没有,同样的方式对暖暖一样行得通,纯净的大眼睛一看爸爸认错了,她就不生气了,小手捧着苏靖堂的脸,吧唧一口,奶声奶气地说:“爸爸!qi(吃)饭!”
“好!吃饭!”苏靖堂将暖暖放到一旁的凳子上。
苏妈妈端着一碗汤,自厨房走出来,看着苏靖堂熟练地给暖暖系着一块围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两年多来,苏靖堂的变化很大,不再是那个会有玩心,常冲动的男人,在苏妈妈的眼中,儿子仿佛是一夕之间就长成了大男人,陈诺的离开给了他沉重的打击,暖暖一点点温暖他,却无法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