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堂双手交叉紧握,坐在沙发上,低头不语,他明白大势力已去,他再想耍什么手段,使什么招数,都于事无补了。他早该料到的,他也早感应到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
这些天,是她对他最后的慈悲,是她对他最后的慈悲了。
她终于还是要走的。
苏靖堂伸手摸口袋,口袋空空,他没有吸烟的习惯,他又转而低头找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掉了什么,很认真地去巡视。
玉暖安静地坐着,看着他来回寻找,他开始掀开沙发垫,手有点抖,掀开后,什么都没有,又放回去,可是怎么放也放不回去原来的样子,他双手颤巍巍地将沙发垫歪歪斜斜丢在那里,开始站起身来,俯下身往桌脚看,又站起身慌慌张张在客厅走动,每个角落都翻,每个角落都检查。他像是个时光老人脚下顽皮的孩童,一不小心丢了时光的钥匙,开始没有头绪的在时光老人的脚下盘桓,焦急的寻找。
玉暖心疼,她真心疼他,泪流满面地望着他失了心智一般在客厅里认真地寻找。
“靖堂,不要再找了。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玉暖泣不成声。
苏靖堂跪在地板上,歪头望着沙发下面,听到玉暖的话,他专注寻找的眼神涣散下来,缓缓地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像个虔诚者,一匍一匐都是诚心诚意。
玉暖来到苏靖堂跟前,蹲下身来,“靖堂。”
苏靖堂跪着,面朝着地板,一滴泪落下来,滴到地板上,慢慢晕染开来。
良久,他憋着一口气,低声说:“我很好,你走吧。”
“靖堂……”
苏靖堂依然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应声,眼睛专注在一块地板上。
你想走,就走吧。
你走了,我也会爱你。
你想走,就走吧。
走多远,走多久,我都在这里爱你。
玉暖从苏靖堂的新居里哭着走出来,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苦,回萧国时,她存了一丝能够回来的希冀,即使痛,也还有希望。而现在,是那么无望的痛。
她想飞奔回苏靖堂身边,回去以后呢?搁在心间,因为爱所以格外在意,难道不会衍生更多的痛苦吗?
玉暖坐在新居寥寥几棵桃花树跟前,放声大哭,望着天空,肩膀一起一伏,为什么上天不能让她好好做她的贵妃,偏偏把她送到这里来,在萧国就算将来有一天会被害死,至少不会这么熬人?
为什么她会那么爱苏靖堂,哪怕少一点,就可以不介意他曾经心灵的走失,不必这么痛苦,不必这么要求完美,与他与暖暖将就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在这个社会上,不是有很多名存实亡,将就凑合的婚姻存在吗?为什么她不能成为其中一个呢?
玉暖不可遏制的放声。
苏靖堂依然安静地望着地面,中午的阳光尤其的晃眼,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角角落落都洒满阳光,角角落落都是明亮的。
连他们的关系也明朗了。
光线稍暗的卧室里,暖暖刚刚哼哼两声,苏靖堂便把她抱起来,抱到卫生间,让她小便,再重新抱着,暖暖小小的一团,软软的,趴在他的肩膀上,还没有醒,瓮瓮地说:“爸爸,我想吃糖。”
“好。再醒一次,咱们就吃。”苏靖堂紧抱着女儿。
等到暖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忘了要吃糖这件事儿,看着爸爸问:“妈妈呢?”
苏靖堂目不转睛望地女儿,粉粉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透亮透亮,香香的,软软的,乖巧时像玉暖,不乖时像他一张有副爆脾气,总算他们是有点联系。苏靖堂从愣神中缓过来,双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清醒了一点说:“妈妈去学校了,暖暖也想去吗?”
“想。”暖暖点头。
“想和爸爸在一起,还是想和妈妈在一起?”苏靖堂觉得自己特别残忍,问这么小的孩子一个这么残忍的问题,她怎么懂。
暖暖一下就被问呆了,皱着眉头认真地想,唔唔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想跟爸爸,也想跟妈妈。
第二天,苏靖堂抱着暖暖去学校找妈妈,远远地便看到操场上站在树底下的玉暖,还有肖深。
苏靖堂心里不是滋味,他看着玉暖和肖深站得很近,低声说些什么。他想到了自己,曾经与****同进同出,大约那个时候的玉暖,比现在更难受,因为那时她还怀着暖暖。
苏靖堂心里更堵得慌,他转头望向怀中的暖暖。
暖暖从苏靖堂说来学校,她就兴奋不已,此时眨巴着眼睛,一看到操场上的玉暖,激动的扭动的身子,兴奋的嚷道:“爸爸,看,妈妈!”暖暖在苏靖堂怀里就开始扭动。大喊:“妈妈!妈妈!”
肖深在和玉暖说出国的事情,因为他将玉暖的写意画,推荐给了本市美协主席张先生,张先生一见就看中,并想跟玉暖见上一面,张先生一直在筹划国外的画展,想找纯粹中国画风而非中西结合的一型,玉暖的画风刚巧纯粹中国风,内敛含蓄让人回味无穷,这就是他所要寻找的。
玉暖踟蹰。
肖深笑着说:“去不了多久,大约一两个月,等你再回来,可能都不用当老师。”
玉暖思虑的不是这个,她在想暖暖。刚一抬头就听到女儿的喊声。
一转头就见暖暖在苏靖堂的怀中,像刚从水中捞中的活蹦乱跳的鲤鱼似的,可劲儿的扑腾,欢快地喊着妈妈,妈妈。
玉暖心头暖暖的,再看苏靖堂,他远远地向她淡淡一笑,接着向肖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