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待她作出决定,若梨却从宫中消失了。
消失得毫无踪影,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就是她最贴身的侍女阿元,也是一脸惶恐和茫然。
当宫里乱作一团,皇帝哥哥派出了几千精骑寻找她的时候,若梨一身男儿打扮,晃悠悠地正在去西线的路上。
她没有看过地图,只知道沿着官道一直往西走,就可以到西线战场了。
哼,母后也太小看她了,以为把林佑礼调走,她就会死心了吗?她可是连若梨,大玥朝唯一的公主呢!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难倒了她,那会叫天下人笑掉大牙的吧!
一路上兴奋得意与生气的心情交织,她根本没有发现身后跟来的一小队黑衣男子。
直到他们把她逼到了山崖边上,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好。她是跟着父皇还有定远侯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平日里偷偷溜到宫外去玩遇上些好色之徒,也可以轻易逃脱——只是如今这些黑衣人看起来个个武艺了得,她怕是难逃一劫。
这些男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落在他们的手里不知道会对她做什么。若只是杀了也便罢了,若是被拿来当作人质,威胁皇兄,那她岂不是成了大玥朝的罪人!
不!
她连若梨可不能做大玥朝的罪人,宁可死也要死的像个真正的公主!
忽然便有些心有戚戚。没想到大玥朝唯一的公主竟会死的如此凄惨。
她紧咬了银牙,小心地往山崖下看了看——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必死无疑的吧?
回身,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群劫匪,以及连家的这大好河山。连若梨,今日你便是死了,也是死在连家江山的怀抱中,便和死在家中一样了!
深呼吸,闭上眼睛。
母后,父皇,皇兄……还有林佑礼,永别了。
带着最后的眷恋,她飞身跃下山崖。
然而却好像拂过了一阵风,有结实的手臂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冰凉的脸贴上她的耳后。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是莫名的安心。
她知道,是他。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疼痛,动弹不得。才睁开眼,便对上杭逸风杭叔叔焦急的眼眸。
见她醒来,杭逸风舒了口气,提到胸口的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你这丫头!”忍不住皱眉责怪。
居然敢私自逃出宫,还是孤身一人!若不是她命大,哪会只昏迷三天三夜这么简单,一条小命怕都要没了!
若梨急忙皱起一张小脸:“杭叔叔,疼……”这招果然奏效,杭逸风才舒展开的眉眼又皱了起来,急忙回身吩咐药童去端熬好的草药来。
若梨环顾四周,却不见林佑礼的影子。
不禁有些怀疑起来。
难道,那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吗?
看她的样子,杭逸风心中了然,却装作漫不经心地:“下回可别这样了,这次若不是佑礼恰好经过救了你,有几条小命都不够你闹腾的。”
若梨的眼眸亮起来。
真的是他……
忍不住一丝甜蜜的笑意浮上嘴角,药童送上来的黑乎乎的草药,闻起来好像也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呢!“那……”她羞涩地,“他怎么样了?”
她依稀记得那日摔下山崖的时候,林佑礼紧紧地抱住她,帮她挡了许多石子和荆棘,想来他一定伤得很重吧?
杭逸风拿眼睨她,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昏暗的军帐中,林佑礼面无血色地躺在地上。若梨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回身对杭逸风:“他……死了……”
杭逸风目光黯淡,沉默地点点头。
“伤得太重,为了及时将你送到就医,一路上失血过多,我也是无能为力啊。”语气里是深深的惋惜,“唉,本应是少年英才,没想到就这么去了,是大玥朝的损失啊。”
死了……
若梨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就有“死了”两个字,再不能想其他。林佑礼黝黑的脸因为失却了血色,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那么柔和,却还是刺痛了她的眼。
于是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颓然跌坐在林佑礼身边,伸出手颤颤地抚上他的脸。
常年在外的风霜历练,林佑礼的脸上有些粗糙,全然不似父皇和皇兄白净的脸庞那般细柔,几乎要磨伤了若梨自小娇生惯养的纤纤素手。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若梨心想新的那些,应该是救她的时候添上的新伤吧……
“林佑礼,你醒过来……”她哭的泣不成声,眼泪如倾斗而出的豆子般不断落下,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和林佑礼苍白的脸庞上,有溅起在她的手上。
是她害死了林佑礼……
意识里模模糊糊地想到这一点,她愧疚的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巴掌,然而此刻她却是浑身无力,连扇自己的巴掌都办不到。
真是该死!
连若梨!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若梨没有看到杭逸风嘴角的那一抹狡猾的笑意,和被她的泪水弄湿了的脸庞不乐意地皱起来的眉头。
林佑礼睁开眼,眉心打成一个好看的结,平日里板着跟块木头似的脸有一些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这个嚎啕大哭的小公主。
真是麻烦的家伙,他心里这样想着。
可是自己都不知道,他眼底的温柔,连杭逸风都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