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的石桌上,摆的是南方进宫的各色果子,带着未干的水珠,晶莹剔透。院子里如今已经是一片姹紫嫣红,几只彩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
蕙玉陪坐在一边,小雅剥了果子递过来,她只是摇摇头,紧锁了双眉。她的眼睛,看着不远处倚了在栏杆上的南王连煜华。
小雅看在眼里,只能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是小姐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自小便和小姐一起,名为主仆,可心里却是把小姐当作姐姐的。她知道,小姐心里是喜欢王爷的,虽然两人的姻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当初她陪着在草丛中偷偷瞧过一眼,她只知道,当下小姐就红了双颊。
她是陪着小姐欢天喜地地嫁过来的,可谁知道,除了大婚之夜王爷象征性地在小姐房里睡了一夜,根本再没有进过小姐的房,便是大婚那一夜,亦无夫妻之事。
连煜华靠在栏杆上,手中抓了一把鱼食,漫不经心地洒落在池水中,引得一尾尾锦鲤聚集过来,争相喁食。他微微眯了狐狸般狭长的双眼,眼眸中透露出来的危险的光,让身边的徐路不寒而栗。
“王爷,这……”只是这样沉默下去亦不是办法,徐路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开口。
连煜华冷哼了一声,手中鱼食应身悉数落入池水中,一时间几尾肥大的锦鲤飞跃而起,跳出水面,瞬时之间又“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本王倒是小瞧了她。”连煜华淡淡开口,嘴角微扬,“倒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居然在还没得到他的指示之时便先下手了!
她知不知道,在那个深宫之中,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他不能让她的恣意妄为毁了他精心的算盘,她是他的棋子,她不该有自己的主意!
“王爷,是不是让叶贵妃提点一下?”徐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连煜华的脸色,生怕说错了话遭到飞来横祸。
听到叶贵妃三个字,连煜华的脸色颇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道:“罢了,暂时先不要暴露她。”心中却掠过一丝奇妙的阴郁,总觉得闷闷的。
似乎,不愿意让她知道。
“那……”徐路略略一思索,低声道,“送个人进去?”既然宫里的人还不能用,那只能再送一个人进去。连煜华转过头去,望着蕙玉的方向。见他投来目光,蕙玉急忙舒展开眉头,微微一笑,不尽的温柔,却在他眼里只若无物。
他的眼,看着她身后,重重绿荫相隔之后的悯月楼。蕙玉一愣,有浓浓的酸意涌上鼻尖,低下头,一颗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他却看不到,他的眼看着那远处的悯月楼,看着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李家姐妹俩,似是许久不见了。”他忽地心情大好,竟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儿,踱着小步子到石桌前,挑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嗯,还挺甜。”又拣了一个递给蕙玉,“你也尝尝?”蕙玉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接过在手里。
“臣妾……”谢字尚未出口,连煜华已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她在原地,手中捧着那果子尚带有他掌心的温度。
半晌,小雅才轻轻地:“王妃,外头凉了,咱们进去吧?”看到王爷这样对小姐,她的心简直疼得如针刺一般。
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女人!她恨得握紧了拳,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帮王妃讨回一个公道!
流云轩。
屋里薰了合欢草碾的香,有一股清幽的香气传来,沁入心肺。
画扇斜凭了在几榻上,身上只穿了件淡藕色的纱裙,披了五彩织锦的缎被,微微眯着眼,似睡不睡。
月眉恭顺地站在一边,亦不说话。
良久,画扇才轻轻出声:“若是王爷不信我,又何必用我。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王爷英明,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月眉方笑:“婕妤误会了,王爷并不是不信婕妤,只是怕婕妤只身在这深宫大院,没个心腹照应怕是不行,便遣了月眉来扶助婕妤。”见画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月眉不动声色地拿起一边小几上的扇子,轻轻打着,“若是婕妤有琢磨不定的,月眉也可做个参考。”
画扇闻言不再说话,索性闭上眼享受着这微微的凉风。连煜华,她心里笑了一笑,眼前浮现出他那慵懒的眼眸。他的仇他的恨,她了解的不多,只是她知道他所要得到的,比她要多得多。
正想着,便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和那温柔的语调:“哟,流云轩来了新人?”连宸祈一身玄黑色龙袍,站在门口。午后灿烂的阳光不复温柔,如一道强光打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环。他嘴边是那么温柔的笑,一如春日细雨,又如柳絮悠然。
画扇看得走了神,竟忘了会话,月眉只能自己行礼:“奴婢月眉参加皇上。”连宸祈随意地答了一身,便扬手示意其退下。
月眉只能领命出去,只是画扇的失神,却被她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云婕妤爱上了皇帝?
可,她不是和这皇帝有仇么?
连宸祈走过去亦在几榻上坐了,伸手抚了抚画扇的额头,释然笑道:“也没发烧,怎么流了这么多汗?”画扇没搭理他,只是略略侧过身子,不去看他。连宸祈不禁有些讪讪地。
“怎么了?昨日里朕公务缠身,西边的芜林国叛乱,又赶着去军中慰劳即将出战的战事,回来已经晚了,才没过来。”一边握起她的左手,依然缠着厚厚的纱布,不禁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