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齐悦挽住他的手臂,“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人家笑了,笑着在齐悦耳边轻声说:“爷爷只是想多点时间和这臭小子处处,让他成天忽视我。”
“这么说我是多余的了?”齐悦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耳边开玩笑。
老人家呵呵大笑,“这鬼丫头。”
季北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一老一小笑得那样开心,心里竟有一丝丝的感动。
老爷子让季北开车去了墓地,齐悦第一次见到季北的父母,她终于能够理解季南和季北为何能拥有一张祸国的脸,原来都是先天的遗传比较好。墓碑上的照片里,两人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好似悲剧从未在他们身上发生。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墓碑前,沙哑的声音对着照片上的两人说:“你们两个生得好儿子,一点都不听话,总是跟我作对。我让他找个正经的女孩处对象,他就三天两头换女朋友,可把我给愁的。我唠叨得多了,他就干脆不回家,每次回家也总给我脸色瞧。我这是作得什么孽呀……”
老爷子牢骚大发,说了把季北批得一无是处。季北则始终静静的站着,没有任何解释。
老爷子骂完又把齐悦拉到了身边,对着墓碑上的人道:“这丫头叫齐悦,我很喜欢她,认她做了孙女,也就是你们的干女儿了,你们两个在天上要保佑她,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齐悦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丫头,还不快叫爸妈。”老爷子催了一声。
齐悦张了张嘴,那两个音节却始终发不出来。还好季北出声给她解了围,“认你做爷爷就行了,爸妈不定不喜欢她呢。”
“你当齐悦是你呀,人见人厌,齐悦善良懂事听话,还孝顺老人,你呢,你有什么优点,成天挂着一张脸耍酷。”
季北被骂没有反抗,不过倒是让老爷子忘了认亲的事。
看了季北的爸妈,他们又去看了季晴。齐悦看着墓碑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心里有点难过,她注意观察到了,墓碑上刻着这样几个大字,“季南之妻”。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老爷子叹着气道:“其实小晴和阿南并没有结成婚,可是在阿南心里,小晴早是他的妻子,那所谓的婚礼和那一纸婚书并不能代表什么。小晴走了以后,阿南执意要以季家少奶奶的身份把她葬在季家墓地里,我们都没有反对。”
齐悦听着很感动,还有一丝丝的伤感。也不知道季老师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离开墓地,老爷子非要去喝茶,老人家今天像被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地不得了。季北脸色不太好,又不敢违背了老爷子的意愿,开车带着他们去了一家中国茶馆。
茶馆的人很多,大多谈论着中国的时事政治,看着那一张张面孔,让齐悦有种回到故土的感觉。
季北执意要了间雅室,跟外面隔离开来。老爷子也没反对,齐悦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其实喝茶喝茶喝得是一种气氛,尤其是在异国他乡。可是这就是季北的个性,与生俱来的淡漠。
“真亲切啊。”老爷子感慨,“好久没回中国看看了。”
“爷爷,季老师在中国,您想他的时候怎么不去看看他呢?这样也好回祖国感受一下当代中国的文化。”
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不能去,一去就回不来了。”
“为什么?”齐悦一脸疑惑,“爷爷,您怎么把中国说的像个大火坑似的,跳进去就出不来了。”
“对我来说它的确就是个火坑。”老爷子意味深长的说,似乎也不愿多解释什么。
这时服务生把西湖龙井端上来,也将这个话题临时给打住。齐悦现在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老爷子身上有好多谜,季北身上也有好多谜,整个季家就是一团谜。
老爷子品了口茶,脸上有种痴迷的表情。
“这龙井好久没尝过了,好像不似以前那么纯正了。”老爷子呆呆的说。
“爷爷,您很喜欢喝龙井吗?”
老爷子笑着叹了口气,“以前很喜欢喝,你奶奶就是杭州人,我跟她是在西湖认识的。”老爷子说着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了起来,“认识你奶奶的时候,我只是个街头混混,你奶奶却是出生书香家庭,读过很多书。她家里人自然反对我们在一起,你奶奶不敢违背家人的意思,每天只能偷偷溜出来跟我约会,那个年代多保守,以为牵手都能怀孕,那种感觉可真纯啊。后来我们爱得一发不可收,之后就意外有了季北他爸。对于那个年代,那可怎么得了,她家里人一气之下将她逐出家门,你奶奶就跟着我东奔西顾。从杭州到东北,到台湾,到香港,走过多少地方,我始终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后来我混出了些名堂,这却不是你奶奶想要的。那时候我们总是吵架,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再后来我变成了畜生,一跟她吵架就出去找女人,现在想想我当初把她的心伤得多狠。”
听到这里,齐悦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的问:“爷爷,后来呢?奶奶是怎么离开的?”
“自杀死的。”老爷子沙哑的声音伤心的说:“她知道我在外面有了很多女人,吞了安眠药自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齐悦深深吐了口气,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爱着一个男人,甚至连家人都放弃了,可是她最终得到的是什么,背叛,羞辱,伤心,她是带着伤和恨离去的,即便去了天堂也许都不得安心。一个女人,要多恨一个男人,才会在明知怀有身孕的时候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