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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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群体的感情和道德观(3)

群体的保守本能

事实上,把呼吁变革看成是群体的主要目的完全是对群体心理的误解,因为那只是群体的表象而已。

人们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误解,那是因为他们完全被群体的暴力倾向所蒙蔽了。

一般情况下,群体总是会在瞬间爆发出这样的反叛和破坏行为。因为对群体起支配作用的是无意识,所以,在群体做出某种行为之前,它们不会预先做好任何计划。这时候,群体更多地是受遗传因素的影响,因而会显得非常保守。倘若随之任之,那么群体很快就会对当前所处的混乱状态产生极大的厌恶感,最后会本能地变成任人使唤的奴才。

当年,拿破仑剥夺了那些最桀骜不驯的雅各宾派革命党人的全部自由,并且让每个人都对他产生畏惧感,可是,最后给他送上鲜花和掌声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这些人。

实际上,如果不把群体的保守本能考虑进去,那就难以对历史和民众的革命有一个正确的认识与理解。

没错,群体可能渴望着改朝换代,为此呼吁某种变革,它们甚至不惜以暴力革命的方式来实现这一目标。

但事实上,从本质上去看那些旧制度,我们不难发现,它仍能反应出种族对等级制度的需要与渴望。因此,革命并不是为了从根本上改变深层体制,而只是群体发泄情绪的手段而已。所以,它总能得到种族的服从和支持。这就决定了群体的多变只能影响或改变表面的事情这一事实。就像原始人一样,它们有着不可攻破的保守本能。

群体无条件地迷恋和崇拜一切传统,同样地,群体也无条件地害怕一切可能改变其生活现状的新事物,并且这样的害怕是源自无意识的根深蒂固的恐惧。

倘若那时候的民主派和今天的民主派拥有一样的权力,那么像纺织机、蒸汽机和铁路等这样发明是不可能出现的,即便会出现,那也至少得通过革命和不间断的杀戮的方式才有可能。

说到文明的进步,最让人欣慰的是,群体不曾真正掌握过权力,直到伟大的科学发明和工业出现之后,它们才成为权力的拥有者。

群体的道德

如果对“道德”作这样的解释:为了延续某些社会习俗而对其采取尊重和继承的态度,继而抑制人欲私心的产生。那么很显然,因为群体太冲动,太善变,所以群体根本不具有道德。

有时候,群体会表现出一些好品质,如舍己为人、勇于牺牲、不计名利、敢于献身,等等,倘若我们认为它们也是“道德”所包含的内容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断言,群体具有很高的道德境界。

一些研究群体的心理学家将眼光宥于群体的犯罪行为上,因此,一旦看到群体中频繁出现犯罪行为时,他们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群体的道德水平是非常低下的。

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存在的,但是究竟是何故?

原来,这样的情况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悄无声息地蛰伏着我们从原始时代继承下来的野蛮和破坏性的本能。

生活中,对独立的个体来说,要满足这种本能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当他进入一个不负责任的群体并成为其中的成员时,情况就会完全改变。因为他很清楚,为了满足这样的本能,即便自己去杀人放火,也不会受到惩罚,因此他会彻底纵容自己的这种本能。

在一般情况下,理性告诉我们,向自己的同胞宣泄这种破坏性本能是不对的,因此,我们会选择在动物身上施展这样的本能。

群体捕猎时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与凶残和这种破坏性本能是有着同样的根源的。

在群体慢慢杀死一个完全没有防御力和反抗力的受害者的过程中,我们便能从群体身上看到一种十分懦弱的残忍。

在哲学家看来,其实这样的残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相反,它在本质上和几十个猎人想方设法用猎犬追捕和杀死一只不幸的鹿时所表现出的残忍是一致的。

群体有时杀人,有时放火,甚至无恶不作。

但有时候,群体也会做出非常崇高的举动,如勇敢献身、无私奉献和不计名利等。并且这样的行为会比独立的个体某些行为崇高得多。

要想最大程度地影响或打动群体,不如用名誉、光荣和爱国主义等这样的口号,因为通常情况下,它们能让群体奋不顾身地慷慨就义。

历史上,类似十字军战士那样的事例不胜枚举。

这世上,唯一能表现出不计名利和伟大献身精神的只有群体。

对于群体来说,就算是为了连自己也不甚了解的信仰、思想或言语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辞。而这样的事例又何止一两个?参与群体罢工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更可能只是为了服从一道命令,而完全与维持生计的薪水无关。

对于独立的个体来说,私人利益可能支配其行为的根本动机,但若要把它看作群体行为的动力,未免牵强。因此,在很多群体智力无法取胜的战争中,对他们的行为起绝对支配作用的并不是其个人利益,而是集体利益,因为在战争中,他们甘愿做一只被猎人催眠了的小鸟,任人宰割也无怨无悔。

群体的道德净化作用

当个体进入群体并且成为群体的组成部分的时候,即使是在一群穷凶极恶的坏蛋当中,个体也常会暂时让自己表现出一种严格的道德纪律性,而让他拥有这样的表现的仅仅是他是群体的一员这个事实。

在这一点上,泰纳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事例:在“九月惨案”中,罪犯们一一从受害者身上找出钱包和钻石珠宝,但他们没有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而是整整齐齐地将它们放在了会议桌上,可事实上,他们要据为己有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1848年的七月革命中,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杜伊勒利宫被占领后,对那些呼啸而过的群众来说,要顺手拿走王宫里的某件东西易如反掌,但是他们却没有拿走王宫里的任何一件东西,要知道,在那所有的艺术品和珍宝中,其中的任何一件都能让他们换取多日的面包。

由此可见,群体对个体存在着一种道德教化的作用。但这种道德教化作用,并非是一种一成不变的规则,而只是一种经常可以看到的状态罢了。就算它所处的环境没有我刚才说的那样严重,这样的状态也是普遍可以看到的。

我在前面说过,剧院里的观众会要求他们的英雄具有某种夸张的美德与品质,而在群体成员之间,也会有这样的要求。

比如,在某次群体性的集会中,即使群体的组成成员品质低劣,通常也能够表现得一本正经,道貌岸然。

又如,不论是放荡不羁的人,还是“拉皮条”的人,抑或是粗鲁的人,在某些危险的场合或交谈中,也经常会在忽然之间变得轻声细语,有条不紊,即便这样的场合与交谈并不会比他们惯常的场合与交谈产生更多的伤害。

纵然群体会放纵自己低劣的本能,经常做出败坏道德的事来,但有时它们也会树立起高尚的道德行为典范。

假如群体因为某个或真实或虚假的理想所表现出的不计名利、绝对服从、敢于献身等品质属于美德的范畴的话,那么,很显然,群体是完全具备这样的美德的。从这个层面来看,其美德之高就连最睿智的哲学家也难以望其项背。显然,这些美德是在群体的无意识的支配下践行的,但是知不知道这一点,都无伤大雅。因为我们不必苛求人人都知道群体不善推理,常受无意识因素支配这一道理。如果不论在什么情况下,群体都时刻只考虑自己的眼前利益,那么人类文明在地球上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立足之地,而对整个人类来说,要拥有自己的历史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