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同学聚会的日子,上午九点钟安思冬就醒了,躺在床上突发奇想:“好久没回学校了,要不咱们今天去怀旧一日游吧。”
曲惟恩当然没意见,“好啊。我都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听说变得挺多。”
“好怀念老冯烤串,不知道还在不在。中午别做饭了,咱们去北门吃烤串,下午在学校里逛逛,怎么样?”
“都听你的。几点出发?”
安思冬说:“十点半从家里走,到学校十一点多,正好可以吃饭。快起来吧。”
“还有一个多钟头,急什么?”曲先生翻身搂住她,“醒了闲着也是闲着,干点什么好呢?”
最后洗漱完毕出门已经快十一点了。北门外果然变了样,原先狭窄脏乱搭满棚屋的小胡同全拆光了,路边种了行道树。令人欣慰的是老冯烤串还在,门脸大了,重新装修过,周末的中午人还不少。
坐在宽敞明亮的店堂里,安思冬不禁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上次和你来这儿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还欠着我一顿饭呢。”
她笑嘻嘻地说:“咱俩现在谁跟谁啊,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菜单数年如一日,只有一张纸。曲惟恩叫服务员来点菜:“来十个鸡翅、五十个肉串,凉菜要拍黄瓜、金针菇和海带丝。有不加冰的果汁吗?来两杯。”
老冯的肉串仍旧是那个味道,吃了这么多家、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他家最经典。
吃完饭两人从北门溜达进学校。门内铺了大片的草坪绿地,大四时种下的树苗现在已经郁郁葱葱一片浓绿。北门自然也不再是那个破破烂烂的铁栅栏,改成了有门卫看守的自动门。
安思冬忽然想起那天吃夜宵翻墙的乌龙事,“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一块儿吃饭那次,回来晚了,从铁门上面翻过来的?”
“怎么会不记得?我还摸了你的腰一把。”曲惟恩咕哝了一句,“那是我头一次摸女生的腰。”
“我也是头一次被男生摸啊……”想起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告诉你哦,不许笑我。那天回去我做了一晚上梦,还梦见你把我压在墙上强吻来着……”
他的眼神有点暧昧,“原来你那时候就好这口。”
安思冬气得脸都红了,直打他,“谁说我好这口!做梦而已!你还笑,你还笑!你敢说你回去没做梦?”
“我没做梦。”
她更气恼了,继续打他。
“我一晚上没睡着。”曲惟恩抓住她的小拳头,“第二天睡到下午才起来,开荒都迟到了,在外头替补。”
这事她有点印象。一晚上没睡着这个答案总算让她满意了,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曲惟恩搂着她的腰,两手一掐,“那回真给我吓一跳,女生的腰居然这么细,还没我大腿粗。每次我握着你这小腰,总担心自己一个用力过猛就把你给撅折了。”
喂喂光天化日公共场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场景呢?
从北门往里走一段就到了本科生宿舍区。这边新建了几栋楼,马路也改造过了,变化很大。两人站在女生楼门口聊天,抬头就能看到安思冬原来的宿舍,她指给他看,“那就是我住过的宿舍,阳台上摆着花盆那个。”
曲惟恩说:“不是那个,再往右边一个才是。”
“肯定是有花盆那个,我不比你清楚?”
曲先生斜睨她,“你还真不一定比我清楚。”
两人在楼前指指戳戳,楼长阿姨起疑心了,打开窗探头问:“你们俩有事吗?”
安思冬忙说:“不是不是,我以前住这儿,就来看看。”
楼长看了她两眼,“看你有点面熟,我想想……是不是03届的,住五楼,对不对?”
安思冬很惊讶,“是啊是啊,阿姨您记性真好。”
楼长笑呵呵地说:“虽然名字叫不上来,但只要是经常在楼里来来去去的我都能认出来,陌生人可别想蒙混过关。”她看着曲惟恩,拧起眉头,“小伙子好像也见过,有印象。”
两人又看了一阵,继续去逛校园其他地方。
走到草坪边,楼长突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个大块头小伙子!”
两人不由站住回过头去。
“你不就是那年女生节在草坪上摆玫瑰花的男生吗?就是你!从那之后每年都有人学你来跟楼里的姑娘表白,把草坪都弄坏了,害得我每到女生节、情人节就要在楼前看着,不许他们上去乱踩!”
囧!二人连忙为年少轻狂造成的不良后果向楼长阿姨道歉。
阿姨看着他俩挺高兴,“就是追的这个姑娘吧?小伙子挺有心,也专情,是桩好姻缘!”
安思冬和阿姨聊了好一阵才离开。她乐得前仰后合,“曲惟恩,那回楼下那些玫瑰花原来都是你买的?你从哪儿学来的呀?哈哈……你究竟是帮周远航追我还是想自己表白来着?”
曲先生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冷艳地抬头看天。
她揪住他的胳膊,不停地厚着脸皮追问:“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嘛?”
走出去好长一段,一直走到东大操场边,他才酷酷地憋出一句话来。
“是又怎么样?”
曲惟恩从幼儿园起就一直是班上个子最高的学生,身高优势让他养成了一种别样的优越感,尤其是面对矮个儿的同龄人。所以当他第一次看见安思冬时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就是:居然有这么矮小的女生,跟没发育似的,将来她找对象也只能找个三等残废吧?
同宿舍的老毕和小胖却不这么想,晚上卧谈说起班上女生,老夸安思冬小巧玲珑很萝莉很可爱,皮肤粉粉白白的让人看着就想捏,一边伴以猥琐的笑声。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骂他们两个:“没出息,喜欢那种干扁四季豆,你们俩难道有恋童癖?”
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来老毕每回见面都拿这句话取笑他。
曲惟恩看安思冬总有一种看小人国来客的滑稽感。她居然还买了一辆亮粉色的22英寸小童车,乱七八糟喷了好多绿色荧光漆,丑得偷车贼都不愿意光顾。经常看见她弯腰低头吭哧吭哧地蹬车奋斗在十食堂到三教那条数百米的大上坡上,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笑。每当此时,他就故意多蹬几下,从她身边风驰电掣地掠过。
他觉得自己应该挺有存在感的,开学不到一周隔壁班的男生全都认识他了。所以当班上第一次秋游她都叫不出他的名字时,他感到有点挫败。
大一新生就是有激情,全班一起骑自行车到西山郊游,路上花了三个小时。安思冬还真蹬着她那膝盖都伸不直的小童车跟上了大部队,他光看着都替她觉得累。她那么个小不点,轻飘飘没几两肉,随便找个男生带她不就好了。
爬山时这个小不点的表现却让他有些意外。全班三十多人,爬着爬着就有人落到了后面,她却一直保持在第一梯队。到了山顶平台班长还夸她:“看不出来你体力这么好。”
她豪迈地拍胸脯,“别看我个子小,其实我壮得很呢!”
曲惟恩在一边恶意地想:别拍了,再拍你那前胸就跟后背一样分不出来了。
关于这点,直到结婚以后曲先生想起来仍免不了长吁短叹。有一天他在阳台上晾衣服,拿起她的内衣瞄一眼标签,忍不住问:“你怎么又穿B了?卖内衣的阿姨不是说你只需要穿A吗?”
安思冬很抓狂,“我本来就是B!32B!从16岁开始就是这个号!是他们家的号偏大!偏大!”
“是吗?”他看了一眼她的胸,捏着下巴表示怀疑。
这个表现毫无疑问换来一顿粉拳招呼。
晾完衣服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他的手就不规矩了,悄悄摸到她衣服里去,被她不客气地拉出来,“你不是嫌我胸小吗?那你还摸!”
他厚着脸皮说:“我帮你验证一下到底是A还是B。”
“验证出来了吗?我真的有那么小?”
“其实你也不小了,”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怪我手太大。”
迎接他的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小拳头。
扯远了。总之在十九岁曲惟恩的观念里,女人当然是胸越大越好,前凸后翘才有女人味。干扁四季豆有什么味道,何况她还那么矮,给他做馅儿都不够。反正完全不符合他对另一半的预期。
在山顶平台休息了一阵,班长问大家:“谁还想继续往上爬?上面路比较陡,大家一块儿照应着点。”
一小半人想继续爬,其他的留在平台休息。那个小不点跟猢狲似的爬得可欢,曲惟恩走在她旁边,看她累得满脸通红气喘如牛,心里有点儿鄙视,没那能耐还硬要逞强。
爱逞强的可不止她一个。平台往上没有修台阶栏杆,很不好走,偏偏还有六七十岁的老人非要来挑战。安思冬走到一名老人家身后时,老人突然一个踉跄失去平衡,仰面向后跌倒。
这么陡的山路,往下倒可不是闹着玩的。曲惟恩离老人远,伸手没够着他,走在前面的亲属也没注意。安思冬正在他身后,伸手一把抵住了老人的背。那位老人块头不小,少说也有160斤,她往后退了一步蹬在一块突起的树根上,居然把人架住了。
嘎巴一声,很轻微的,也许根本没人听见。
家属反应过来,连忙把老人扶起,对她连声道谢:“幸亏有这小姑娘扶一把。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站着没动,扯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
老人和家属看她不像有事,道过谢掉头下山了。只有曲惟恩看得清楚,她着力的右脚在撑住的一刹那脚踝几乎弯过90度,肯定扭伤了。
身边有人越过她继续往上爬,还有人嫌她挡道叫她让让。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额头上冷汗滚滚,脸上挂着僵掉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曲惟恩忍不住问她:“喂,你要不要紧?”
班长也从后头赶上来,发觉不对劲,“安思冬,你怎么了?”
她终于垮下脸,“好像扭到脚了……”
卷起裤管一看,脚踝肿得像个发青的馒头。班长轻按伤处问她疼不疼,她脸都痛歪了还逞强说不太疼。
山路自然是没法爬了,走平地都够呛。班长四下一扫,“曲惟恩,你背她下山吧。”
从小到大他不知干过多少次这种苦力活,背这么个小不点不在话下。她比看上去更轻,他都怀疑还不如以前背过的初一小男生。
她毫无戒心地趴在他背上,嘶嘶地倒吸冷气。这是他头一次和同龄女生如此亲密地接触,女孩的身体超乎想象的柔软,像棉花糖一样。他扶着她的大腿,觉得一把抓下去都是软绵绵的,根本摸不到肌肉,也不知道她刚才撑住那位老人的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背着一个人走山路,他的心跳有点快,额上出了一层汗,浑身发热。
太猥琐了,背个伤员还想这些,赶紧把脑子里不纯洁的念头甩掉。
于是他找了个比较纯洁的话题,“你多重?”
“85斤。很重吗?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真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还要麻烦你……”
得,刚好他的一半重量。轻得跟羽毛片似的,还不自量力去接一个从山路上摔下来的160斤的老人,崴了脚算她运气,要是没撑住就跟着一起滚下去了。
“你有没有学过动量定理?”
她不明所以,傻乎乎地说:“当然学过,高中都要学的。怎么了?”说话时动了一下扯到脚,她哼了一声。
果然是个笨蛋,“活该。”
背上的人气得呼哧呼哧喘气。
很多年以后,他再一次跟她一起来爬西山,她再一次犯二受伤,再一次忘了动量定理拿自己的脚去踢石头,他再一次背她下山。
这次他直接把她背回了自己家里。
过了一个月,她脚趾上的伤口愈合,大趾甲却脱落了,只剩一个圆滚滚肉嘟嘟的脚指头。每天晚上洗完澡坐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去摸那个肉球。
她拍开他的手,“你恶不恶心,摸完脚摸键盘,还用这只手拿零食吃!”
“多好玩。”他趁她不注意又伸手回去摸。
“就知道你摸着好玩,也不想想我是怎么受伤的!”
“自己把脚伸过去踢石头,还好意思说。”
她气得跳起来拧他的胳膊,“我踢石头还不是因为你!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就让石头砸死你算了!”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笨?不踢我也能躲开。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他把她搂到怀里,继续摸那个肉嘟嘟的没有趾甲的脚指头,一遍一遍地,慢慢从她已经愈合的伤口上抚过。
“活该。”他轻轻地说。
其实安思冬干过让曲惟恩跌眼镜的事不止这一件。
伤筋动骨一百天,爬完山回来好长一阵她都行动不便。班长怕她影响上课,派男生去宿舍楼下接她。
不用说这种苦力活又摊到曲惟恩身上。可他连去三次都扑了个空,每次到楼下给她打电话,她都说:“我已经在教室了。”
后来听班里其他人说,她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七点去教室里占座。难怪每次都看到本班女生坐前三排,都是她给占的。
曲惟恩个子高视力好,总是踩着铃声从后门进教室,坐最后一排角落里。
笨鸟先飞,那都是因为太笨。
果然,一次微积分随堂小测验成绩公布之后,人都走光了,他看到那个小不点坐在车棚旁边的台阶上,抱着膝盖苦着个脸在那儿发呆。
他走过去问:“脚还疼吗?我带你回去?”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能骑车,谢谢你。”继续扁着个小嘴,像要哭了。
他怕她真在这儿哭,好心地又问:“小测验没考好?”
她苦滴滴地说:“嗯……10分的卷子我才得了5分,都不及格。我从来没考过不及格呢……”
能考上T大的当然都是尖子生,但是尖子生碰到一起也要分个高下。比如现在,站着的这个就是高,坐地上的那个就是下。
心里嘚瑟归嘚瑟,嘴上还是安慰道:“小测验才10分而已,丢掉5分还有95呢,别太放在心上,从现在起好好学不就得了。”
“我有好好学啊,上课从来不缺席不睡觉,作业全都自己做,老师的板书也全抄下来……才一开始就学这么差,以后会更难吧?”
“一开始的极限理论比较难理解,这个老师讲得又深。没听他说平均分才6分吗?后面讲到微分和积分反而容易,我都学过。”
她抬起头来看他,“真的?”
“真的,不骗你。”
“好吧。”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一瘸一拐地往教学楼里走。
“你干吗去?不回宿舍?”
她一副革命先烈激奋慷慨的表情,“去上自习!”
别说,笨鸟先飞还真让她飞出点成绩来。期中考试完,教授在课堂上鼓励大家考得不好别灰心,下半学期继续努力,特别表扬有位女同学小测验只得了5分,这次却考了满分,可见只要用功总会取得好成绩的。
曲惟恩探头去看第二排的安思冬,见她低着头脸红红的,嘴角又忍不住扬起笑意,就知道教授说的是她。整堂课她像个被大人夸奖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老师一眨不眨,一边听讲一边还跟着点头,傻得要命,他在一边看得直想笑。
下课后两人又在车棚里碰到。曲惟恩问她:“这次考得不错吧?”
“嗯!”她笑得两眼弯弯像月牙儿,“谢谢你曲惟恩,多亏你上次鼓励我,果然学到微分就不难了!”
他心里也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酸溜溜的,因为他也只考了18分。于是故意打击她说:“这才期中,微分是最简单的。期末就该考不定积分了,比现在难。”
“老师说只要把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做完,再考满分也没问题!”
笨蛋,又被忽悠了吧,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几千道题,你半个学期做得完?
曲惟恩发现,从那之后安思冬好像就经常出现在他视野里。也许是因为她的体型太特别?也许是因为她上课老坐前三排?也许是因为她的红配绿小童车太闪亮?
她的脚伤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好透,等她终于能上体育课时,每年一度的男生3000米、女生1500米考试也快到了。
老毕和小胖都是长跑老大难,曲惟恩每天下午带他俩去训练,练得两个人叫苦不迭。那时宿舍区的跑道还没建,跑步要去东大操场。
他经常看到安思冬和同班的汪洁一起来练长跑,速度不是很快,两分钟一圈的样子。
老毕和小胖耍赖不肯跑时他就训他们:“看你们喜欢的四季豆儿童,她每圈都只跑两分钟,你们连她都比不过?3000米15分钟及格,两分钟一圈是最低的!”
老毕瘫在地上不起来,“你怎么知道她只跑两分钟,你给她掐表了?难怪你不给我们好好指导,心思都用哪儿去了!”
他暴躁地吼回去:“这还用掐表吗?看速度就能估算出来!快起来继续跑!”
跑着跑着跟安思冬她们凑到一块儿去了,老毕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溜达。曲惟恩催他:“快点超过去,跟着女生跑像什么样子?”
老毕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回嘴:“你不说她两分钟一圈,我跟着正好控制速度。”
“别说话了,控制呼吸!用鼻子深呼吸,别跟狗似的张那么大嘴!”他跑到老毕身前,“你跟着我也能控制速度,跟上!”
安思冬偏过头瞄了他们一眼,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超过去。
跑下来他看了看表,“15分半,及格还得努力。”
汪洁和安思冬已经跑完了,又慢慢走了一圈,正好赶上他们。汪洁说:“曲惟恩在当教练哪?给我们也培训培训呗。”
老毕说:“你们可别自讨苦吃,他是个魔鬼教练,折腾死我了,对mm也一视同仁毫不手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安思冬说:“是啊,我刚才听见他骂人了,好凶哦!”
他气得够呛,又不好瞪她,就狠狠瞪老毕。老毕还指着他说:“你们看你们看,看他瞪人的样子凶不凶?可怕不可怕?”
那天老毕给折腾得奄奄一息,最后爬着回宿舍的。
考试这天男生3000米先考,完了女生班的女老师过来问:“你这儿还有能跑的吗?借个给我们领跑。不用太快,速度控制得好点就行。”
男老师扫了一圈男生说:“曲惟恩,你去帮王老师班上领跑吧。再来四圈有问题吗?”
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没问题。”
女老师对他说:“你照着7分钟带吧,这个班的女生身体素质都一般,管及格就行,不指望满分。”
女生1500米满分是6分40秒,及格8分钟。曲惟恩看见安思冬淹没在一大群女生中,被挤到起跑线最外端。半圈之后差距渐渐拉开了,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和呼吸声紧紧跟随,回头一看,居然真是那个小不点。
一圈下来,女老师捏着秒表喊:“1分42秒!”
这个速度跑完差不多7分钟,他心里有数。第二圈跑到弯道,身后的小不点突然从外圈追上来和他并排,试图超过他。
他诧异地看她一眼,“跟在我后面。”
她呼出一口气说:“你太慢了。”
靠!是可忍孰不可忍!“跟得上保准让你拿满分。”
他加快速度超到她前面。第二圈保持和第一圈差不多的速度,第三圈稍慢,最后一圈只有300米,直道冲刺,最后过终点时老师报的6分33秒。
小不点还真跟上了,第二个过终点,6分35秒。后面紧跟的三个女生也是满分,跑进7分钟的居然有十多个。
男生们站在终点喊加油,男老师对女老师说:“姑娘们挺不错嘛,你小看她们了。”
女老师说:“看来课后练得很刻苦,我也没想到她们这么有毅力。”
安思冬跑过终点就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曲惟恩走到她身边,“起来走走,别坐着。”
她试图站起来,但两腿都软的,话也说不出只会摇头。
还敢嫌他跑得慢,这会儿横不起来了吧。
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坐在地上更难受,起来走几步马上就好了。”
她没力气反抗,烂面条似的被他拎着,两条腿都不听自己使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手里的小芦柴杆还没他手腕粗,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好像完全没有肌肉。这让他由衷地产生一股好奇,这么小的一具小身体,胳膊和腿都摸不着肌肉,她究竟从哪来的力气能跑出6分35秒的成绩?
真神奇。他忍不住捏了手里的棉花糖一把。
她只穿了一件棉T恤,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手底下传来绵软的触感,非常好捏。他捏得有点上瘾,捏了一下,又捏了一下。
“好了好了,我自己能走。”她挣开他的手,“你力气真大,捏得我好痛。”
那个软绵绵很好捏的棉花糖从他手里滑了出去。他把手收回来握成拳插在裤兜里,手指扣在掌中,手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半夜他冻醒了,被窝里一片冰凉。老毕和小胖欢快地打着呼噜,此起彼伏。他僵硬地躺了一会儿发现无济于事,只好爬起来蹑手蹑脚摸去水房。
宿舍楼没通热水,水房的淋浴间只有自来水,冰冷刺骨。他洗得浑身发紫直哆嗦,飞快地冲完,又到水房把换下的衣服胡乱搓了搓。
水房墙上是整面的大镜子,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那张脸还没从冷水澡里缓过来,面色发青五官皱缩,一双眼睛却异样的明亮。
他觉得那个人有点陌生。
那年曲惟恩十九岁,刚上大学几个月,高中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乖乖牌,整日埋头和各种物理竞赛题奋斗,还没有正式谈过恋爱。
但他并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