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都决心要走了吗？”一离开记者们的包围，黄锦立像是再也按耐不住一样，突然开口。他的眼神非常复杂，像是感谢我的留下，又像是不相信我会这么做。
他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疑虑。
还是跟所有上位者，就像厉睿一样，他们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人。也从来不会将心交给任何人。
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信任这两个字？
“哦，”我耸耸肩，拖了一个长长的音，“原来在你心里，从没想过我会留下。”
我坐在黄锦立私人轿车的后座，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顺便翘出手指，欣赏着我新买的祖母绿戒指。他好像对林雪另有安排，让另外一辆车送她回去，现在只有我跟他在这辆车里。
虽然在飞机场上我一边调侃，一边让所有记者误会我跟黄锦立感情不错，合作紧密，彼此双方都是对方心中非常重要的人。但是现在只剩我们俩的时候，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横在我们之间的鸿沟，远远比想象得还要深。
但我现在不想用太严肃的口吻跟他讨论这件事，我情愿处理得随意一些。
黄锦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回应。
他顿了一顿，像是在纠结是否应该开口。
“ESE给你开的价码我知道，三部电影女主角给你做，个人工作室，签约金还高达九位数……”一边说着还看了看我，语气竟然有些吃醋的意味。
我截住他的话。
“他伤害过封景。”
当年封景和厉睿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
那时我虽然不认识他们，却也从事情的细节末枝推测出了一些。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伤害，即便作为旁观者我也会对厉睿这类人感到心寒，同时生出一些轻蔑。
阿ken曾说我是个很奇特的人。
有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无所顾忌，有的时候又原则强烈得可怕。
我凑近黄锦立。
他微微一愣，有点措不及防的样子。
“难怪你当时一副不肯求我的样子，ESE的条件知道的这么清楚，该不会是开不起同样的价码，所以……”
我睁大眼睛。
心里忽然闪现一个想法。
……所以根本不相信我会留下？
黄锦立看了看我，终于有点无奈的苦笑。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多数他就是不在意的痞笑，笑意风流，即使在如临大敌的时候，也笑得很镇定。
但是这一次，却终于有点苦涩的味道。我却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更真实。
在这狭小的车内，黄锦立松了松脖颈间的领带，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放下长久以来的防御一样。
他语气不再轻佻随意。
“宋微，如果我们位置对换，你认为我会留下来吗？”
我一怔。
随即也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一家公司开出比你现在高三倍的价格，只要你过去，立刻可以从准一线跳到绝对一线的身价，未来还会用全部的资源打造你，让你星途更广阔更国际化，你会怎么选择？
感情是娱乐圈最靠不住的东西。
这个圈子太多年轻貌美的皮相，太多无法考验的诱惑，太多无法保障的承诺，与其相信别人，倒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
起码那些才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
所以楼夕之跳槽了，黎雪被挖走了。
她们认为黄锦立靠不住，所以背叛起来也毫不手软。当然可能在她们眼中这些只是更好的机会，只是价高者得。因为黄锦立花心，所以离开他，给他的公司带来重创也是他活该。
黄锦立从来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未对离开品优娱乐的这些女艺人实施任何打击。
这是他的薄情，也是他的多情。
可他从未用金钱名利强迫过任何人，也没有在她们离去时报复封杀她们。
黄锦立的头微微低着，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他风尘仆仆的从美国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倒时差，在机场又遇到那样的陷阱，他的眉宇之间多了我不曾见过的疲态。
这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硬仗，虽然他从未倾吐压力，但是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这是品优娱乐最重要的转折点，要么顶住攻击奠定自己的地位，要么跟当年的皇冠荣耀一样元气大伤。
如果他更心狠手辣一点，如果他在楼夕之黎雪一跳槽那刻，就像厉睿对待封景一样，抖出她们在品优娱乐所有的绯闻丑闻，引火上身，让她们自顾不暇，他面对的情况或许就会稍微缓解一点点。
可那样的话，对于楼夕之，黎雪，对于一个女艺人，一个女人的清誉名声，却是漫长的不可消磨的黑历史。
是的，他是有那么多那么多不好。
唯一好的那一面，又从来不会被人真正的发现。
我不愿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看着黄锦立的眼睛，同样似笑非笑。
“如果你是我，你会相信我会留下来吗？”
很想直接回答他。
如果你是我，你就会明白：就算其他人开最高的价码，我也一定会留下。因为没有什么比得上与你站在同一个高度、并肩而行的感觉。
因为我希望，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你还可以信任我。
即便在你公司最危机的关头，即便你的事业数度受创，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你永远都可以信任我。
黄锦立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似乎快要看到我的眼底，看到我灵魂最深的地方。
等我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撇过了眼。
“你对我安排你演电视剧并不是很满意。”
“难道我还应该感恩戴德？”
“现在电视剧平台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没有网络视频这些渠道，所以电视剧的话语权控制在媒体手上。造成大荧幕跟小荧幕地位相差很大。而且只要媒体对你负面报答居多，你的口碑就不会好。但现在影视圈的环境趋势是，微博、贴吧，网络视频已经变成十分成熟的自媒体平台，只要你饰演的角色被电视观众喜爱，你的人气、形象包括口碑会迅速、大幅度的上升。”
“你的剧本是我亲自敲定的，虽然剧情不一定经典，却对你个人形象奠定十分有好处。你现在的公众形象，不适合走温柔亲和的路线，因此不如强化你的特质，变成更有鲜明度的形象。这些完全可以转换为你的票房号召力。那些知名导演也会因此更想与你合作，他们一定会给你留最重要、并且更个性的女性角色。”
没想到黄锦立还有这些考量在内，更没想到他其实还有为我做这些打算。我还以为他只是利用我转移对手的视线，让在北美的陆瑜项目谈判更加隐秘顺利，从不顾我的感受和事业……
但是……
“合作？”我的口气有隐隐的不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一个好莱坞大片的角色都没留给我吗？哦，但你却留给了黎雪。”
虽然我在机场所说的每一段话都别有用意，每一段话都针对之前的那些报道，替黄锦立驳回所有ESE对品优娱乐的抨击，但这并不代表我心中就没有芥蒂。
从商业上，我可以理解他；从感情上，我依旧对他有种私人情感，但是从事业上，我对他的做法相当不认同。
在品优娱乐这么多年，我对公司本身做出的贡献，我的资历，我的实力，就像那些媒体记者说问，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机会不留给一个演技成熟的女演员，而给一个新人，或者一个不如我的人？
演艺圈是竞争最激烈的地方，也是最瞬息万变的地方。
有些新人演一部戏，就立刻成为最受欢迎的小花旦，而有的人跑了十年龙套，最后永远得不到好的角色。
一个女艺人最黄金的演艺时间有多久？一个女艺人能得到好角色的几率有多少？失去这个好莱坞大片的角色，对一线女星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角色而已，是未来的地位，名气，进军国际影坛的宝贵机会，更是你立刻就被其他女艺人代替！
这是最具有赌徒性质的行业。
这也是一个筹码没有放对，可能你就亏得血本无归，而对方赚得满钵的地方。错过了这次机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失去的到底有多少？又到底再需要多少青春，多少年华等待下一次未知的机会。
我想获得黄锦立的认可不假，但作为一个独立的女性，我也同样重视我的事业。我厌恶厉睿的行事风格，但是黄锦立不把我的事业当回事，也让我非常不爽。
黄锦立立刻皱起眉头，同样有些撩起了脾气，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他黑色的眼睛看着我，几乎有点咬牙切齿。
“三次。”
“我问你了三次，明明是你拒绝了这个好莱坞角色！我一早就替你考虑好，两部电视剧迅速积累你的人气，和更有性格的形象。好莱坞大片角色立刻增加你地位和片酬等级，国内电影让你大屏幕更加巩固，这样地面人气，大屏幕定位，国际身价，相互关联相互提升相互奠定，虽然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来实施，但你在国内排名绝对屈指可数！”
“我什么时候拒绝了！”
这简直是无中生有。
被他吼得莫名其妙，我也忍不住跟着拔高声音。他什么时候对我说过这些计划，又什么时候告诉我有这么一个角色留给我？如果知道这些，我还会在这场拉锯战中迟迟不表态吗？
“我又不是没有脑子，跑去拒绝好莱坞大片？我这得是多么冷眼高贵，觉得自己厉害到这种角色都可以随便拒绝。”
我大概是少有敢跟黄锦立对吼的人了。
黄锦立被我吼得一愣，眉头依旧皱着，顿了顿，有点难以启齿般的说着。
“你跟谭寒接吻，不就是在暗示对我毫不在意吗？”
“我让他们问你接不接，你不是说为了当我的挡箭牌，身体已经虚弱到晕倒，问我还想怎样榨干你……”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说这些话？”
我当场反驳。
“当演员本身就要有这种觉悟，轧戏也好，冷水戏也好，危险的动作好，都必须接受，我怎么可能轻重不分，说出这些话。”
黄锦立苦笑了一声。
“后来我亲自去问谭寒……”他手指不自然的捏了一下他的西装裤，似乎低骂了自己一句，“我居然亲自去问跟你接吻的男人。”
“结果呢？你的拒绝不是更直接？谭寒说你所有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他处理。你不想见我因为我利用了你。你也不想跟我说一句话。谭寒告诉我，你已准备去ESE，不会再跟我、跟品优娱乐有任何瓜葛。”
“我从没这样说过！”
我几乎快要扶额，这到底是哪里跟哪里，怎么会变出这么多奇怪而混乱的状况。
“我唯一心里不舒服的是，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真正的意图。心甘情愿做这些事，跟最后才发现你真正的目的，这两种感受完全不同好不好？！”
而黄锦立居然会相信这些不可思议的说辞，说到最后，我们两人同时目光一顿，抓到一个共同的关键点。
为什么黄锦立的消息从未传到过我这边？
为什么对黄锦立那边我的态度总是拒绝？
这里面只有一个关键人物，也只有他能做到这些——谭寒。
我不可置信，然而又不得不再次确认一遍。
“你说的是谭寒……确定是谭寒说的这些话？”
我看着黄锦立。
没有哪一次希望从黄锦立嘴里希望听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我握住他的手，希望只要我用力一些，他就会对我回答“不是”。
黄锦立黑色的眼睛望着我，细密的睫毛像是一场长长的哀悼。
他半天没有说话。而我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我松开了手，心里的某一块突然空了。我不知道是谭寒这场离间与陷害造成的，还是我本身对他竟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造成的……
脑袋里一片混乱。
很多记忆的碎片涌出，先是那场突兀的、唇间冰冷的吻，然后是金柏奖那时我拉着他的手臂仿佛微醺，他承诺般的对我说着“是的，我的女王殿下”，还有那时他离去时孤独而寥落的背影，以及我送给他的领带，阳光下被他小心装入礼盒的样子……
从没想要相信他。
尤其在阿ken那样对我之后，我对自己说，你一个人也能很好，可是谭寒却像是夜晚的夜风，在不知不觉融入了你身边的空气。
我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真的是他么？”
“你是什么时候跟他联系的？每一次都是他亲口回绝的吗？”
“林雪的消息爆出后，准备运作的就是你的消息。你的电视剧马上开播，这样可以双重宣传炒作，对你会更有好处。”
一改往日的戏谑与调侃，黄锦立说得冷静而客观。
他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说得比较轻描淡写，对谭寒的举动描述得很少。想不到在这些细节方面，黄锦立也有如此细致的一面，并不是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不知道他是否对每个女人都如此？
然而我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
黄锦立必然因为拉不下面子直接找我，所以让手下的人去联系我，而我的商业合作和剧本全部都是谭寒先接手过目，于是他对我隐瞒了下来，对黄锦立另有说辞。
在我看到品优娱乐重点宣传林雪的消息时，在我对他诉说我也希望能登上国际屏幕时，在我对他吐槽连背后有金主的女星都有角色，我身为一姐黄锦立却是这样对待我的时候，他都是知道真相的。
他没有雪中送炭，却火烧浇油。
一次一次与黄锦立派来的人，甚至是黄锦立本人接触，一次又一次用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回绝了本该属于我的角色！
谭寒。
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是你？
你明明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多重要。
黄锦立一下子把我搂得紧紧的。
他桃花眼里好像划过一丝怜惜，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双手搂过我的腰，非常用力，非常用力，好像这样做，就能让我将下一秒快要涌出的情绪全数收回去。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畔边响起。
“我知道你是一个爱逞强的人。我相信你现在一定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你这样，也不希望任何人为谭寒说话。”
“所以我就这样抱着你。这样的姿势，你就不用强撑。不用担心我会看到你的表情。如果你不想说话，不想动，我会就这样一直静静的待着。什么也不做。”
我闭着眼，用力点点头。
又深呼吸了几次，只是胸前有一口气始终不顺畅。
谭寒。
这种事本该是你对我做的。这种话本该是你对我说的。
你才应该是那个永远都可以依靠，永远都是我背后支柱的那个人。
为什么你给了我这样的错觉。
结果却……
“作为一个男人，我觉得谭寒这样的做法聪明，非常聪明的利用了我们两人的性格，制造了这场事端。”
这次轮到我苦笑了一下。
谭寒不一直就是这样默默无声，却又能把所有事情处理稳妥的性格吗。
所以连这么重大的事情他都能做得滴水不漏。
而我毫无察觉。
不，还是有的。
那次切水果切倒到手，他突兀问的那几句话，我心底还是怪异过的。可是我看过他太多次切着水果的侧影，接过太多次他递过来的新鲜果汁，看过太多次他为我煮粥的样子……
他做那些的时候从没邀功过，却都是我最累最需要的时候。
他一直都是静静的。
所以太多的习惯削弱了对他的防备。而太多的相处又滋生出信任。
黄锦立面对厉睿隔空放话可以调侃痞笑，面对媒体刁难，会很精英的侃侃而谈，而现在对着我，他却好像在仔细斟酌着措辞，甚至在不动声色的为谭寒找着理由。
为什么会这样做？
因为不想我再次伤心吗？
黄锦立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担心语气重一点，我的情绪会更低落。
尽管我一脸平静，不想表现出来。
“但是就他的本性，我不是为他说话，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情……”黄锦立好像说错了一个字，突然顿了顿，撇过脸，不自在的轻咳了一两声，“连我都看得出他往日非常为你着想，所以那两次的接触，我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
“以我的推断，很有可能是黎雪要挟了他。因为黎雪跳槽ESE，谭寒也随后辞职跟着跳槽ESE，当然，那时我以为你也要走……所以……”
所以你同意了。
是看着我的面子上吗？连我那时要走你都可以接受？
“你这还叫不为他说话吗？”原本比较难受的心情，听到黄锦立这一连串冷静的分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破涕为笑， “你都为他找了这么多理由。”
是啊，谭寒你看，连黄锦立都在为你说话。
可是再说什么，仍然改变不了你做过的事情。你曾问我，是不是不会原谅背叛过我的人。但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一定要我面临这样的景况？
我闭了闭眼。
心情仍然有点沉重，但是感觉起码我脸上的神情可以轻松一些了。
我推开黄锦立。
“别想趁此机会，对我搂搂抱抱，我可是影后之身。”
黄锦立一脸的哭笑不得，但是他体贴的没有将视线投在我身上，他故意看向车窗外，好像在看外面的城市景色，可能知道我现在的情绪还是没有整理好，只是中途偶尔会偷偷瞟我两眼。
这种举动让我有点好笑，反而冲淡了对谭寒的情绪。
黄锦立原本是个随性肆意，又有点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
我以为他对安慰女性很有一手，说些华而不实，却能在当心抚平对方心情的话语，可他却少有的认真的分析着，甚至为了我不要太不开心，还为曾经跟他针锋相对的谭寒推测解释。这样的一面跟以往成熟调笑的样子大相径庭，难道他是第一次这样安慰别人吗？
“可是宋微，”轿车开过高架桥后，黄锦立语调有些上扬的问着，好像在问一个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这么坚决的留下来？为什么会在机场维护我？”
他转过头，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
那双迷人而深邃的桃花眼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是啊，为什么呢？
除去封景厉睿的关系，除去好莱坞角色，即便我对你再不满，我也知道你这是压力最大的时候，知道你腹背受敌，兄弟不稳，艺人跳槽，内忧外患。你不追究其他人是你不屑于做这种事，可是一旦我走了，一旦我成了ESE用来打击你、再度重创你的棋子，那我又成了什么？我跟楼夕之黎雪又有什么分别？
我只想告诉你。
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在你最危急的时候离你而去。
即便对方许下更好更多的承诺。
但是我一个字都不会对你说。
我也刻意露出一个惊讶思索状的表情，先声夺人，用细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前，微微前倾，有些夸张的反问道
“那你呢？你为什么对我做了那么多安排？又是电视剧提升口碑，又是好莱坞角色？”
“你为什么明明都差点以为我要去ESE了，却还是对我很包容，从没有怪过我？”
“对了，我还想问你……”我斜睨黄锦立，高傲的哼了一声，“为什么你看到我和谭寒kiss，就连找我都不敢？”
我一连串的问题犹如子弹唰唰唰射过。
黄锦立好像一下子被我问傻了，他自己似乎也从未想过这些，于是毫无招架之力。连现场编造理由的能力都丧失了。于是一向风流倜傥、伶牙俐齿的他面对我，居然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我、我……”
“你什么？说啊。”我虚张声势，颐指气使。
“我、我……”
黄锦立好像真的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向来精英无比，胸有成足的他，被我挤兑得频频往后躲闪。
紧密狭窄的后座上，黄锦立每被我逼问得往后退一点点，我就顺势往前靠一些，完全一副压倒他的架势。到了最后，黄锦立的后脑勺都快贴在车窗上了，而我整个身体也快压在他身上。
黄锦立眼角上挑，有些哭笑不得：“微微，你知道在电视剧里，你这种姿势再往下一点，对方会喊什么吗？”
“嗯？”
“那些黄花大闺女会喊救命，放过奴家吧。”
他捏着嗓子，还故意做出一个肩膀缩了缩的害怕神情。
平日英俊又风流的黄锦立，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让我非常想要欺负他。于是我更加做出一副调戏良家妇男的模样，伸出细长的手指勾了勾他俊美的下巴，故意笑得有点邪气，“叫啊，小俊男，继续叫呀，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小爷我会好好疼你的。”
前面的司机听见后好像浑身一抖。
我话还没说话，轿车一个转弯，我就直接扑到了黄锦立的怀里。鼻子狠狠撞在他的腹肌上，我疼得眼眶发红，心中唯一的感叹就是：幸好老娘没有垫过鼻子，不然肯定得回炉重造！因为跌得极其狼狈，于是刚才那种纨绔子弟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
我的脸贴着他的小腹。
黄锦立浓浓的男性气息侵入我的鼻息里，他的双腿就在我眼前，修长而有力，笔直而漂亮，而隔着薄薄的布料，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火热的肌肉……
我一瞬间有点脸红心跳起来。
但是大概我前后的反差太大了。
黄锦立立刻笑了起来，甚至还大笑不止，找回了一贯的自信与风度。他眼角邪飞，戏谑的眨着眼睛问我：
“需要我扶一把吗，女王殿下？”
我哼了一声，扭头，故作镇定的自己从他腹间爬了起来，虽然姿势还是非常尴尬。
“哇，女王殿下果然是女王殿下，就连从我身上爬起来，都这么好看。”
“……信不信老娘一个过肩摔，把你从车窗丢出去？”
黄锦立闷声笑得肩膀都抽动了，几乎快要捶车了。
等我白眼可以翻过一个地球，他才慢慢止住笑意，半是试探半是调笑的重新问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愿意留在品优娱乐？”
“大概……是你长得帅咯。”我口不对心，撇过头，故意十分夸张得说道，“然后老天开眼，我今天心情也不错，就说了你两句好话吧。不过既然是对你这么重要的话，也的确不应该白说——是请我两顿昂贵的大餐，还是给我买今年最新款的春季装十套，你自己看着办。”
黄锦立再一次看向我的眼睛。
他离我很近。
像是我们第一次遇见那样。
他的眼睛很迷人，无论是曾经的夜色，还是现在，无论是坏笑的时候，还是现在，他凝视着我，像是要把这一刻的我牢牢记住。
车内气流流动的很慢，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时间也会就此停止。
他对我说。
“谢谢你，宋微。”
“谢谢你还愿意留在品优娱乐。”
我的心陡然一滞。
我忘了那个下午他是怎么送我回家的，忘了那个下午他还跟我聊了什么，谭寒的事情在心底成了一块不想去碰的阴影，而黄锦立那双迷人的眼睛却占据了我全部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