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星光的彼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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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个人

那人很好很好,只是从来都不属于你。

隔天是《调香之香满楼》的开机仪式,剧组一大早就在拍摄地点架起了香炉台案,准备拜一拜,为开机讨个吉利。我准时到场,而女主角楼夕之却迟到了。

一行人都在等她。导演有些气,虽然现在不讲究迷信,但是开机时拜拜,是延传下来的规矩,有时也的确特灵。比如拍摄最怕雨季,雨季一来,几乎所有的组都得停掉,之前跟的一剧组当时拜过这个,结果到整部戏结束时,一场雨都没下,进度从未耽搁过,导演乐得不行。

“大牌嘛,都是这样,哪有不迟到的大牌。”其他工作人员半开着玩笑。

作为昨晚的知情者,我也跟着笑笑,没多说什么。

将近晚了两个小时,楼夕之才姗姗来迟,周围两个保镖,一个助手,一个经纪人,算的上是轻装上阵了。只是那个经纪人我看着眼熟……阿Ken?

阿Ken朝我点点头,笑了笑。

楼夕之瞥见他这个动作,眼尾不甚在意的扫了我一眼,嘴角弯起的弧度有点意味深长。

这两人的笑容都让我有点不舒服。

“来来来,点住高香,拜一拜。”见一姐驾到,导演喜笑颜开,工作人员连忙递给楼夕之一柱香。

我也拿了一束,一行人正要拜拜,将香插在香炉上。

楼夕之看了导演一眼,慢条斯理的发话:“人也太多了吧。”

此话一出,大家自然就相互看了一下。

上香的人有:我、导演、楼夕之、男主,这部戏是品优娱乐投资的,大家都是品优娱乐旗下的艺人,本来不存在什么。但是按照角色重要性来排名的话,我这个女二当然是……低人一等。

我不由得感叹。

楼夕之果然是演技了得,《香满楼》今天才开机,她就马上入戏了,将里面的勾心斗角体现得酣畅淋漓。

昨晚明明是你把黄锦立从我身边拖走,今天一见面又给我下绊子,几个意思?

还是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你们先!你们上完了,我再上。”我和和气气的笑了笑,往外退了一步,“反正……等了很久,现在也不差那么一会。”

楼夕之目光一闪,接着一副不与我一般见识的样子,大牌架势十足的将香插入了香炉。导演和男主也跟着上了香,三只大红色的高香竖立在金色的香炉中,看上去很是喜庆,就是不知道先是迟到,再来这么一出,是不是好兆头。

楼夕之参加完开机仪式,周围一群记者,前前后后围了过来。

跟在她身边的阿Ken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来,来到我身边,仿佛不经意似地说:“现在真是忙死了,你现在如何?”

我轻轻瞟了他一眼。

这算什么?

在旧主子面前显摆新主子多么大牌?

“还不错。”我慢悠悠的开口,“谭寒,我新经纪人。”

“他呀。之前一直都围着黎雪打转。”阿Ken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人家比你帅多了。随意嫉妒可不好。”

“我嫉妒他?!”阿Ken嬉皮笑脸的反问,临走前,他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你不是一直都认为我精通娱乐圈的八卦内幕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条:你那个比我帅气的新经纪人,不仅是黎雪的前任经纪人——更是她的前任男友。”

“你得罪过楼夕之?”就在我还在回想阿Ken最后那句话时,谭寒走了过来。

他一脸沉静,看上起还是那么可靠。

我朝他笑了笑。

“如果借男人是种得罪的话……那应该是吧。”

“借男人?”谭寒眼底闪过一抹迷惑。

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严肃到有些沉默的样子,第一次见他脸上闪现这种神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乐了,用力拍了拍谭寒的肩膀:“刚刚阿Ken过来摆显呢,你猜我怎么对他说的?”

“怎么说的?”

“我说,你不光你比他帅一千倍,还比他厉害一千倍,气得他脸都绿了。”

谭寒微微摇头,也忍不住跟着低笑了几声,那双眼眸的色泽跟着暖了几分。

“你呀。”我看得心一动,情不自禁的开口,“谭寒,你不会……”

像阿ken那样背叛我吧?

“不会什么?”他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话到舌尖,又转了一个圈,最终都没有说出“背叛”两个字。

“不过,要是有一天,你让我失望了,我可饶不了你的哦,你要记住。”

谭寒一怔,过了几秒之后,才说道:“虽然阿ken资历比我深,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笑了笑,再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楼夕之离开没多久,我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看,又是无号码显示,按下接听键,对方好像才刚刚睡醒,声音慵懒中透着些小性感:“昨晚怎么走了?”

这真是有趣,把女伴晾在一边,隔天早上还来“兴师问罪”?

“怕打扰你啊。”我漫不经心的打着哈哈。

“打扰我?”他顿了顿,大概是明白了我话中的含义,轻笑了起来,“……又没发生什么事。就把喝醉的楼夕之送回家了而已,她让我留下坐坐。我说要回去找你,结果等我回去,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倒是挺会放我鸽子的。”

什么?原来还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楼夕之今天对我那个样子?因为她认为黄锦立是为了我抛下她?

我有点扶额。

不过黄锦立似乎没有把女人之间这些复杂而微妙的情绪放在心上。

“林萱的项链收好了吧?”

“当然,幸不辱命。”原来他关心的是这个。

“不错。”电话那端的黄锦立笑笑,吩咐道,“找个时间送过来。”

“行啊。”我从善如流,半开着玩笑,“不过之前说好是一晚上的。现在可是超时了,给你保管到现在,得加收费用。”

“改天请你吃饭。”黄锦立低声一笑。

我应了声,然后挂断。

盯着手机看了一眼,原来他醒后,不是想知道我昨晚是否安全到家,怎么回去的?更不是想知道,昨晚到底是谁送我回去的?

他在意的,只是林萱的项链。

恐怕连楼夕之都没想到,他回去并不是为了找我,他更在意的,是林萱的东西。

尽管开机仪式上,楼夕之对我耍大牌,但晚上的开机宴,她和阿Ken都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还让其他工作人员喊我们一道吃饭。不去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见我和谭寒到场,楼夕之身为东道主,笑了笑,却也没同我们说话。她如今名气如虹,多少人想借此认识或者巴结她,一顿宴请,几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夸她。甚至有人抢着埋单,阿Ken说什么也不肯,自己把钱付了。

“以后我要是这样请客,埋单的事情就归你了。你要记得,动作得比阿Ken快。”我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打算从现在就开始培养谭寒同阿Ken的竞争意识,以后吃饭都抢着付账。

谭寒看了我一眼,没有作声。

这也是,通常一个明星,不熬个十年八年的,难成大器。

要成为一姐,则更是天时地利人和,外加后台背景,缺一不可。这几年我混成一个不入流的二线,就已非常不易。戏路差不多定型。而像我这样屏幕上混个脸熟,却没有可以让人铭记在心的代表作的,在演艺圈实在是一抓一大把。但通常到了这个阶段,很多女演员年纪也不小了,嫁个有钱人结婚生子反而比刚出道时的巨星梦来得更实在。

“怎么,不信?总有那么一天。你看着吧。”我故意轻哼一声,“现在给你个机会赶紧先预约,不然小心到时候被其他人抢去了,就只能哭了。”

喝了几杯之后的我大放厥词,对着谭寒威逼利诱。

命运就是个未知数,指不定有天我真的成了影后,呼风唤雨,剧本随我挑,谭寒一边喝茶,一边淡定的点头听我瞎掰。

《调香之香满楼》开拍将近一个多月。

楼夕之演的是位大家闺秀,端庄娴静,嫁入了调香世家,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其实另有所爱。不被夫君喜欢的楼夕之仍然伺候婆婆如自己亲生母亲,打理家族的各种事务,还对调香研香提出自己的看法,真真是贤良淑德。丈夫逐渐被她吸引,然而又误会她钟情于其他男子,于是娶了小姨娘,就是我,向楼夕之示威。

楼夕之在演技方面的确老道。剧本一放下,就能立刻进入角色,即使戏外一幅大牌的气场,架势端得高高的,但只要一入摄像机镜头,那种不动声色的贤淑大方的神情,俨然一股大家闺秀的气韵,开拍到现在的戏,几乎都是一条过。

我也快拍了四年的戏,虽不如楼夕之沉着自信,但对角色的领悟也算是游刃有余。剧本中的小姨娘美艳却狠毒,暗地里处处针对楼夕之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个角色为什么对楼夕之狠毒,为什么处处针对她?导演没时间给我讲解角色,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去推测,去演。

比如,她也喜欢上了夫君。

只有喜欢一个人到了深处,才会将对方的一切放在自己的心尖尖上。也才会留意到或许对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就像夫君其实已经从初恋的阴影走出来,对楼夕之暗生情愫。

虽然每每都说付出都会有回报。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真心是付出了,却被弃之若履。连被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那人很好很好,只是从来都不属于你。

一个角色只有当她有情有爱时,才能有灵有韵。

我跟楼夕之的对手戏不少。

拍得还算顺利。

大概是因为黄锦立那件事,我们俩之间有种隐隐的暗涌,这倒也正好合乎这部戏的要求。虽然没法摆出一团和气的样子,但也不至于撕破脸。

谁知,一切却在林萱那条项链还回去之后发生了变化。

因为要拍戏,那串钻石项链我让谭寒直接带到公司了。当天下午黄锦立便派人探班,让人送了一束白玫瑰。当了艺人之后,我自然是收过不少花,虽不见得多惊喜,但美丽雪白的花束在枯燥的拍摄场地的确是种浪漫,我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捧着花往化妆间走。

没想到转角碰到了楼夕之,她手里也抱着一束白玫瑰。我们俩看了看对方,再看了看对方手里的花,同时微微一愣。

楼夕之也收到了白玫瑰?

微怔之后,我便是明白了。

黄锦立身为品优娱乐的太子爷,肯定也没忘记《香满楼》这部大戏,更没忘记这部戏的女主角是楼夕之。所以让人送花给我同时,也给她带了一束。亦或者,送给楼夕之的同时,才顺带给了我一束。

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够让人尴尬的。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男人心中是独一无二的?而我们之间,更上升到明星、地位,公司、演艺圈这种复杂的关系。

想通之后,我倒是觉得还好。

反正我只是一个小二线,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不过显然,楼夕之却不这么想。

她原本眼角眉梢之间透出的愉悦,瞬间便冷了下来,渗出一分厉色。

她肯定是拉不下这个脸,楼夕之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却没想到她这样的大牌跟我这个二线收到的花是一样的……我打了个哈哈就准备开溜,傻子才会去撞这个枪口。

楼夕之却先我一步,把我的方向堵住。

她朝我笑了笑,笑意一点点爬上她的脸蛋,勾起的唇角竟异常动人,只是这些笑意根本没在眼底。

“你也收到花了?谁送的?”

楼夕之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神情非常微妙,带点质问的口吻。

我觉得有点奇怪,楼夕之在外名声还可以。尤其是面对其他跟黄锦立有暧昧的女艺人,面子上也照样过得去啊。但是为什么对我……是因为黄锦立带我去见云修,还是黄锦立把林萱的项链借给了我?但我和他之间其实连正正经经的接触都没几回,她为什么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呵呵,影迷拉影迷。”

我撒了个谎,不动声色想将这事带过。手腕转了转想挣脱,却硬是没有睁开。楼夕之的手指纤细而冰冷,仿佛被条毒蛇盯上了。

“是吗?”她的尾音上滑。

我维持着礼节上笑容,点点头。

她轻笑了一声,松开我的手腕。

我心里刚轻松了一口气,转眼间,她的手就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的背立刻又绷紧了。

楼夕之继续笑着,伸出手弹了弹,像是在帮我弹开衣服上的尘埃。

我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僵了。

“你衣服上落灰了。”楼夕之涂着粉亮的唇膏漾出一抹红色,这才有收回手的意思了,她看我手一眼,“拿你一朵花不介意吧。”

“不介……意。”话还没说完,一股力道袭来,花瓣顷刻间七零八落,转眼间那束白玫瑰就像秋风扫落叶不成形状了……

散掉的花束令我呆了一下。

没想到她会这样……

“我还以为,是锦立送你的呢。”楼夕之嗅了嗅那朵白玫瑰,像是得胜的女王,她的笑容变得有点轻佻,拿着花往我脸上“啪”得拍了一下:“你说的,不介意。”

我被玫瑰的花茎抽得脸上一痛。

我忍住痛,笑了笑,开口道。

“怎么会。反正是别人送的。你喜欢,我给你就是了。大不了,让他再送十束过来。”

我拍拍手,把残剩的花束随意的丢在楼夕之跟前。

楼夕之面色微变,最后嗤笑一声:“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白玫瑰而已。”

“是啊,就是些玫瑰而已。就看送你的那人,是真心实意,还是只不过敷衍而已。”

楼夕之脸色大变。

“姐姐,借过一下。”

我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事后谭寒提醒我,楼夕之很生气了,让我最近谨言慎行,不要招惹她。

虽然我也明白跟那些大牌当面冲突不是很理智的行为,但是别人都踩到脸上来了,要么打落牙齿吞下去中,要么就只能回击。

果然,此后只要有我和楼夕之同场的戏,必然少不了一些磕磕碰碰。

不是我刚入镜,楼夕之就一脸讥讽的说:“导演,她挡到了我的光”,就是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苦情戏刚拍到一半,楼夕之就找各种理由笑场,导演只能喊NG重拍。而我不得不重新酝酿情绪。她自己的化妆师不用,抢我的化妆师,等她磨磨蹭蹭的弄好之后,我的时间通常就不够用了……

老实说,我很烦这套。

仗着自己是大牌,甩这种下作的手段很有意思吗?

我不是不可以在演对手戏的时候拖她的后退,不是不可以给她下绊子,但是,我不想导演难做,因为我和她的勾心斗角延误了整部戏的进程,让其他工作人员的时间精力白费。而且,仔细想想,我和楼夕之争执的原因难道不可笑吗?

就为了一个男人送的花?

一个男人的花,就可以让你连基本的专业素质都不要了吗?有时,我真对一些女性一定要依靠男性来判断自己的价值感,怒其不争。

谭寒私下有些担心。

我说,没事没事,她喜欢折腾,就让她折腾好了。

然而,我的确小瞧了楼夕之的能耐,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同我慢慢磨,蚕食鲸吞,步步紧逼,拥有这般的手段难怪可以成为品优娱乐的一姐。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傻的,反复几次之后,谁都知道楼夕之看我不顺眼。

楼夕之名气比我大,人气比高,各种奖项获得过好几次,谁会为了我得罪她?虽然大多数人不会落井下石,但是趋吉避凶的本能却是天生的。

这一日,又是我和楼夕之的对手戏。

剧中我们的夫家是调香世家,擅长调香研香,经营各种胭脂水粉香囊熏笼。

楼夕之自从嫁过来之后,就对调香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还改良了画眉用的七香丸,密封香粉用的青窑瓷盒,并用丁香、沉香、青木香等名贵香料混合桃花、红莲等香花一起捣碎,加以珍珠粉、玉粉调制出一种花露,深受女眷的喜欢。

我在戏中出身青楼。

本身身份低贱,又得不到夫君的真心喜爱,见楼夕之调香都能被众人喜爱,积压已久的情绪已经达到最大。嫉恨之下,自己凭借昔日在青楼中习得的奇淫巧术,研得飞雪香一盒,分散装入金制雕缠莲枝的香粉盒送给家中各个姐妹夫人。

此粉香气怡人,细腻滑嫩,其白胜雪,涂上之后肌肤特别富有光泽。众人赞不绝口,还决定将此香投入到各个香粉屋贩卖。

就在我享受在众人的一片赞誉中时。

额前留着一绺尖尖刘海,身穿一件正红色对襟绣银纹牡丹,胸前悬挂着一把银心锁的楼夕之带着小婢女过来了,一脸认真的反对:“此香不能贩卖!”

“姐姐你研的香可以贩卖,为何我研的就不行?同为夫君的妻妾,应齐心协力为夫家着想才是啊。”我一边轻言细语,一边配合镜头丢了一记锐利的眼神给楼夕之,大有挑衅之嫌,呈现出小姨娘表里不一的形象。

楼夕之扮演的大家闺秀,美丽的眼睛里闪了闪,最终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只是说:“这香不适合涂抹。”

戏中新仇加旧恨,被嫉妒占满了整颗心的我,丝毫不理会她的“手下留情”,反而咄咄逼人。

“姐姐说的是何意?这香,大家用得甚好,如何不适合涂抹?我这香跟姐姐研的相比,粉末更细,粉质更华美,雪白光润……而且比你的香,更不容易脱落。”

此话一出,大宅里面的女眷纷纷点头。

楼夕之研制的妆粉是以紫粉为底,取落葵子蒸过,烈日下暴晒,然后褪其皮取其仁,与白蜜丁香珍珠粉玉屑一起细细研磨而成,涂在脸上不仅鲜华立见,还兼有护肤掩瑕之效,只是跟其他粉一样容易脱落。

楼夕之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犹豫,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