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松山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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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站松山(1)

原先,当美国十四航空队的强大轰炸机群向松山日寇阵地狂轰滥炸,中国滇西远征军的炮群同时向松山猛轰,宋希濂带领他的将领们在老鲁田进行敌前宣誓时,躲在松山本道阵地大地堡中的炮兵中佐木下昌己从嘹望孔中看到老鲁田山头有隐隐绰绰的一排军人,他估计是中国的指挥官前来察看地形,因此要下令炮击。而躺在床上正享受慰安妇双叶和君子二人按摩的永井清雄却制止说:“那是一排稻草人,凭我的所见所闻,中国的将领还没有这种气魄和胆略,敢于将自己置身于对方大炮的射程之内,敢于充当我大和武士的活靶子!在日中战场上,虽也出现过一些不怕死的中国将领,诸如张自忠、寸性奇、李家钰、陈安宝、戴安澜之辈,那的确是我们这场战争的奇花。战争的实际意义,在于检验敌我双方的人格、国格以及一个民族的精神。我们帝国军人确实从那些英勇善战、至死不屈的中国将领身上得到了不少激励我们奋发的激素;但更多的中国将领则是胆小如鼠,令人嗤之以鼻的百败将军,他们是玩女人的英雄和麻将桌上的赌鬼,绝不是真正称职的军人!”

“如果真是一群中国将领,这倒是一个绝妙的轰击目标。我们可以大书一笔,出一期‘号外’的。”随军记者纠夫秀治附和着木下昌己说。

“如果真是重庆军的将领,更应该保留!”永井清雄推开双叶和君子,一骨碌爬起来严肃地说,“如果把这些将领消灭了,还有谁来下令叫中国兵来欢迎我们打过怒江去?你们,统统的鼠目寸光。你们难道不知洪承畴、吴三桂对满洲帝国起过多大的作用!目前汪精卫、周佛海正起着为我们帝国的圣战事业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是我们日本人所不能代替的角色。”

“将军阁下的谋略,鬼神莫测,实在是我们做文人的望尘莫及。”纠夫秀治说。

“你是文人,看过中国作家鲁迅的书吗?”

“日本译文,看过一些。”

“有一篇《故事新编》中的《理水》,看过吗?”

“没有。”

“我在读大学时,看过这篇小说,当时曾对小说中的‘见一排黑瘦的乞丐似的东西,不动、不言、不笑,像铁铸的一样’这一段特别震动。中国的力量在底层,如滚动在地心的炽热的岩浆,它要一喷出来,就是惊天动地的爆发的火山!我曾调查过云南人修筑滇缅路的情况,下关至畹町这一段,一九三九年一月动工,五月全线通车。他们不曾用一架机器,只凭几百万乞丐似的民工,开山、炸悬崖、铺沙垫石,这是多么伟大的奇迹。如果我们能用帝国的文明和怀柔来驱使他们去征服世界,那将是世界无敌的。”

“我们正在这样做。”纠夫说。

“不!早在一九三一年六月,我们首相田中义一就制订了全面征服中国的计划。”

“太伟大了!”

“田中义一的伟大,不仅他是日本首相,更重要的是他制订了对华政策纲领!”

正当永井清雄在地堡中,在明亮的电灯光下高谈阔论时(松山地堡中也有电灯?有的,电是真锅大佐把停在大垭口公路边的一辆华侨难民的汽车发动机改装后产生的),怒江对面老鲁田山峰上突然升起三面“青天白日”旗,紧接着无数中国兵冲下怒江边来,木下昌己一声惊叫:“将军阁下,你来看!”

永井清雄走到嘹望孔边一看,不禁喜形于色,神秘地说:“这是中国兵前来架桥。传我的命令:腊勐前沿阵地应确保中国架桥部队的安全,决不能放枪吓跑他们。要知道,因为中国工兵炸毁了惠通桥,已使我们有两年停滞不前了。”

“报告将军,桥架好后,中国兵会冲过来的。”纠夫说。

“胡说!你的军人的不是,中国兵能冲过来,我们就不能冲过去么!”

纠夫被骂得面红耳赤,再不敢吭声。

今天早上,高黎贡山各阵地——南、北斋公房和大塘子、红木树纷纷打来电话,说是怒江防线全线遭到重庆军的猛烈攻击。永井听后更是喜作一团,严令各阵地日军:“全线反击,大喊大叫地冲过江去,大东亚圣战的成败在此一举!”

永井清雄再三强调要虚张声势,大喊大叫地杀过去,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对一个一盘散沙而又贪生怕死的民族,打和吓应双管齐下,我们占领大半个中国以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支那,不仅是打出来,更主要是吓出来。在这方面,中国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闻风丧胆,谈虎色变’之类的成语,就是对他们自己的国军最绝妙、最切实的形容。”

永井清雄的说法不是没有依据,如宋希濂将军就这样证实:“敌军五十六师团攻占腊戍后,迅即组成了一个以装甲车为先导,并用汽车百余辆载运步兵的快速部队,沿着滇缅公路挺进,原在滇缅路上的部队在敌军虚张声势的威胁下,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狼狈溃逃,遂使敌人如入无人之境。五月三日,滇缅边境的要地畹町即告陷落;遮放、芒市、龙陵相继失守:到了五月五日,敌军就进抵怒江的惠通桥,并有一部过了怒江。当时不仅滇西局势处于极端危险的状态,连昆明也震动了。那时住在云南省的美国志愿空军指挥官陈纳德于五月四日给蒋介石的一个报告中说:‘根据美空军的侦察报告,在滇缅路上中国军队零零落落,溃不成军,对于日军的前进,完全没有抵抗。如果再不设法挽救,依照敌人几天来前进的速度计算,大约十天左右就可到达昆明了。”(宋希濂《远征军在滇西的整训和反攻》)

此时,永井最重视的是腊勐至惠通桥之间是否出现蚂蚁般的中国兵,据腊勐前沿阵地报告,中国工兵穷一夜之力,重新架好了惠通桥。但直到目前,腊勐前沿阵地前还没有出现一个中国兵的影子。“宋希濂在玩什么把戏?”永井在心中问。他百思不解地抬眼凝望老鲁田山峰上那三面在阳光下鲜艳夺目的青天白日旗,很想亲率腊勐守备队一千三百一十名大和武士倾巢出动,跃过中国兵新架设起来的惠通桥,冲上老鲁田,砍断这几杆旗帜,杀向中国的心脏。不过,他又想:兵不厌诈,卫立煌和宋希濂绝非等闲之辈。敌人的二十集团军向我左翼腾冲猛攻,我正面之敌却在按兵不动,并无聊地竖起三面旗帜,岂非诱我东进?我既可在中国兵的迎接下渡过怒江直捣重庆,难道宋希濂不敢在皇军的迎接下冲过惠通桥直下龙陵和畹町,继而直至大日本帝国的东京?哼!量中国人还没有这种能耐和气魄!中国人到日本去只是去朝圣,去求学,不少在日本毕业的士官回国来变为将领在国内互相杀,却从来不敢奢望过去占领日本!永井想到这里,心一横,立即转过身来,雄心勃勃地向报务员口授电文:芒市,松山师团长麾下:

我们终于盼来了重庆军向我怒江防线全面进攻的时机。当此高黎贡山各阵地正遭敌军仰攻之际,我松山正面之十一集团军却慑于我军的坚固工事和皇军威力而观望不前,值此天赐良机,我建议师团预备队星夜前来接替我松山阵地,我当亲率一一三联队东渡怒江向敌人心脏杀去。

这样,既可解腾冲之危,又符合南方军司令“防御缅北,反攻滇西”的战略意图。待示。参谋长永井清雄永井刚口授完发给五十六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的电报,地堡中的几架电话机几乎就同时响起来,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原森中佐:“我驻南斋公房的部队今早反攻敌三十六师到双虹桥江边时,突遭敌过江来的一一六师的猛烈阻击,伤亡惨重,如今已退回大塘子一线坚守。”

原田中佐:“我一一三联队第一大队反击到惠仁桥边时,突遭洪胡子的三十九师和敌怒江支队的伏击,伤亡过半,被迫放弃红土山阵地,正向高黎贡山主阵地收缩。”

安部少佐:“敌军八十八师、八十七师昨夜从三江口的猛波罗渡江后,已对我驻守平达的一四六联队第一大队的火烧坡阵地形成合围,战情危急,请求支援。否则,平达失守,敌军就打开了通往象达,直下芒市的门户。”

“八格牙鲁!”永井清雄对所有的电话都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刚放下电话机,报务员就呈给他一张令人灰心丧气的电报:永井参谋长:我密支那守军已陷入驻印中美联军重围,在不明敌军战役意图之前,师团预备队不宜轻易使用,且国内援兵正在途中,并深受美海军潜艇威胁。你的建议已转呈军团司令官考虑,在没有回复之前,望坚守松山,暂勿东进。

师团长松山佑三,即日

“八格牙鲁的行尸走肉!”永井看完电报,恶毒地骂了一句,就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大声叫喊双叶和君子这两个“精神兵团”的女战士来替他按摩。

慰安妇双叶和君子都是日本福冈县人。因一一三联队的成员大部分都是福冈人,所以松山佑三中将特地将她俩派到松山阵地来给他的武士们“赛咕赛咕”,享受点大日本帝国的家乡风味(松山阵地共有二十五名军妓。除双叶、君子外,便为朝鲜、印尼和中国台湾人)。早在半年前,永井来视察松山阵地的构筑情况时,就带着纤巧秀丽的双叶和体态丰满的君子到龙陵西部的著名温泉巴拿掌去度过半个月的假。巴拿掌温泉是在深山峡谷中的一处神奇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至今仍令科学家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的不断变幻水色的“仙人澡塘”。按这里百姓的规矩,女人是不准进入仙人塘的,而双叶和君子却脱得赤条条的一头扎进澡塘中,蜿来蜒去一身柔体,恰如一对美人鱼在水中嬉戏。永井一见,欲火大燃,一甩衣服,龇牙咧嘴,像一条大鳄鱼扑入水中。一阵揉捏之后,又上岸来去看“阴阳池”。在一个大石头上却有两眼泉井,一眼水温高达九十度,一眼水温只有三十度,亿万斯年以来就是如此,稀奇古怪得令科学家也不知其所以然。

“如果这样神奇的温泉在我们福冈县多好!”君子既羡慕又惋惜地说。

“在这里不照样是我们的吗?”永井傲气十足地说。

“距我们日本这么远。”君子嘟哝了一句。

“这是毫无进取精神的可悲哀叹!要知道我们帝国皇军所到之地,这地方的一切就属于我们的了。”

“是这样吗?将军?”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远征万里来这里干什么!不要忘记,我们的国旗是太阳,我们帝国皇军都是太阳的光线,既然是太阳.就要照耀全球的。这就是说,地球属于太阳所有!”

“将军你成了诗人了。这么说我们慰安妇成了帝国子孙开辟异国土地的圣母啦。”

“不,你们是我们帝国武士精神兵团的巾帼英雄。”

现在,双叶和君子听见一声喊,穿着木履和彩裙,如一阵香风似的飘到永井身旁。

“按摩!”永井哼了一句。

一言未了,刚崎大佐一头撞进门来报告:“中国兵潮水般地冲上腊勐前沿阵地了!”

“杀!”永井一跃而起,一声长吼,“全线出击,杀过江去!”他吼着推开双叶、君子二人,刷地拔剑在手,一闪身,跃出地堡,率领着一队大和武士从长岭岗本道阵地直扑向半山腰的腊勐阵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