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艳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一个劲的流泪,伤心压抑。她被摇晃着,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母亲满脸惊慌,紧紧抓着林艳的手。
“艳儿,你是怎么了?梦魔了?”
林艳抬手抹了把脸,满手的水渍。
抿了下唇,说道:“没事。”
她挥开母亲的手,走了出去。
站在这个山坡上,她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那时候她的愿望是吃饱不挨饿,她挖坟掘地都干过。她的师父是个半桶水的道士,最后死在财上。
她抬手抹了把脸,天冷,已经下霜,草地上白茫茫一片。
“艳子你怎么了?”
母亲追出来。
林艳转移话题,说道:“包袱里有吃食,你先吃了。马上我送你翻过这座山,到了舅舅家,记得给家里捎信。”
“你不用送了。”
母亲姿势笨拙,吃了快干馒头,找了根树杈当拐杖,走路小心翼翼。
“我自己知道路,回去看着妹妹。”
林艳不放心:“没事,我交代二妹在家,她很懂事。”
她送母亲翻过山,走了差不多十里地才看到码头。
日头正当空,她让母亲在阴凉坐下歇息,自己连忙跑过来找船。
刚到码头,就见一个机动船轰隆隆的开来,船头站着七八个男人。林艳左右看看,这边码头上的木船都没有船夫,可能是回家吃午饭了。
林艳从那个时代来,也没怎么见过这种船,就多看了几眼。船夫坐在船头,扭动着把手。
林艳跑了一圈,也没找到,回头就见母亲挺着大肚子朝码头走来。她包着头巾,穿着外套,明明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像四十多。
林艳跑回去接母亲,就碰上了刚刚坐船的那伙人。他们穿着简单的衣裳,背着行囊,走在中间的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其余几个年轻,上了码头,往这边走来。林艳眼尖,一眼就扫到他们的装备。脑中精光一闪。如今自己是困在山沟里,在这穷山僻壤,想要赚钱,只有一个办法。
那机动船好似要开走,林艳上前喊了声:“船家,请问你去那里?能捎个人不?”
这么一喊,那群人都转头看过来。
船家视线也落了过来:“回县城。”
林艳舅舅移民分到了县城。
林艳朝他们点头,她搀扶着母亲,低声说:“这个船家认识不?”
刚刚还没靠岸的时候,她就听船家说的一口方言,才敢搭船。
农村都这样,十里八村都混个脸熟。说起那家,都知道一二。
“以前和你爹来的时候,搭过他的船。”
林艳放下心来,去和船家交涉,亏得都是认识,就免了白秀娥的船费。母亲上船,拉着林艳的手交待了无数遍:“照看好家,看好自己和妹妹。”
船开走了,河水拍打岸边,发出声响。她转头看了这边地势,才往回走。
林家住在秦岭一带,那些人背着的行囊,看形状肯定有洛阳铲。林艳的师父是做这个的,当年林艳小小年纪跟在他身后漫山遍野的跑,林艳师父胆子太小,只敢刨小坟堆。
林艳胆子也不大,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林艳走的不快,一路上也就再没看到那些人,回去的时候,都晌午了。锅里还有剩饭,她凑合吃了一点,隔壁的张嫂子就来串门了。
进了院子,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阵,视线落到林艳身上,她正捧着碗吃玉米饭,就笑着说道:“二婶子去那里了?怎么不见人呢?你今天一早就不在家,去那里了?中午来你家串门,桃子在做饭。”
林艳就着咸萝卜条吃完了碗里的饭,语气不冷不淡:“有事吗?”
张嫂子看她这样,楞了一下,随即拿出手里的鞋底,说道:“在家没事,找二婶子说说闲话。”
昨晚计生办没抓到人,妇联主任把她骂的狗血淋头,没抓到证据还被林家摆了一道,搁谁也是气难平。
林艳看了她一眼,舀水倒进锅里,洗碗:“你什么时候见我妈在家了?我都好久没见她了,你这消息比我灵通啊。”
张嫂子表情一顿。
林艳说:“也别总盯着别人家,谁家没个事。”她回头看着张嫂子,笑的眉眼弯弯:“嫂子,你家也是个女孩吧?张哥不想要个儿子?”
张嫂子脸一下子就变了,手指紧紧捏着鞋底。
林艳把洗锅水倒进牛喝水的石槽里,看了张嫂一眼,视线下落,放在她手中鞋底上。
“嫂子,不是我说。少说点闲话,鞋底早就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