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坑夫之路
40430300000001

第1章

室内昏暗的烛火摇曳,紫金色雕着玉兰的琉璃香薰灯上燃着玫瑰的催情花露,小巧的方桌上置着一壶还未打开的花雕,酒香在浓郁芬芳的屋子里飘飘袅袅。

翡翠色幔帐随着美人榻内不定的摇摆声左右翩飞,隐约露出里面一对男女。

红扇带着一抹微笑将房间的门缓缓拉上,心中五味交杂。

高兴在自家大小姐多年未遂的心愿终得以实现,她钦慕了多年的男子难得肯放下心中的执念同她鸳鸯戏水。

那个男人那么优秀,偏生她此刻却为自家小姐开始不值起来。世人皆知那男子是天山之顶的寒霜雪,冷艳卓绝凌冽孤傲,唯独对他的妻子廿九温柔宠爱。谁知那廿九无福消受,成婚不过一月便玉殒香消。无论如何,自家小姐是清白之身且身份高贵,这京中的达官显贵谁都想攀着她,她却一心只为一人去。

红扇无奈地叹了口气,悄悄地退下。

榻上,这一对男女却并未像红扇想的那样纵情****。

两人皆是和衣,与室中温软格格不入的是男子勒在女子喉间的手,暴起的青筋将他的愤怒暴露无遗,他锐利如苍鹰的眼神带着死亡的气息,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沈吟心,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廿九!”

他沉重的音色和素来冰冷的口气让沈吟心不寒而栗,原以为他肯来赴约是因为终于放下了廿九,不料等来的是他破门而入后毫不留情的质问。

沈吟心被掐得透不过起来,双手抓着他的手腕微微颤抖,她想用她最后的力气和天生媚骨独属于女人的柔美来使眼前的人心软,对着他哭泣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罗炎并不想说太多话,手上的力道稍大了些,“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

沈吟心心头一紧,他原本便是大耀国罗家唯一的儿子,其父与当朝皇帝共同打天下,大耀建立之初便封了宁国公,爵位世袭。老国公早早地把位置交给了罗炎,罗炎便是名正言顺的宁国公。

两年前与哈达草原的大汗乞颜答答一战名震天下时,他不过二十岁。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按照他话不多说手起刀落的性格,莫说杀她一个沈吟心,就是杀了皇帝也不足为奇。

“你……你不能杀我……”她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辩解,沈吟心的父亲大司马沈汝鸿在京中位高权重,多少人都是绕着路走的,唯独罗家人自恃身份高贵从不放在眼里。但无论如何,杀了沈吟心,明天罗家就会获罪。“杀了我……你也会死……”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她知道,罗炎下了狠心。

“廿九已经死了!”罗炎深幽如渊的眼眸中燃起熊熊烈火,要将这个世界吞没,六个字震怒且痛心疾首,他突然苦笑道:“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吟心强忍着泪水闭上眼睛,一切不过一场梦,自己无论怎么做,终究得不到他。廿九她有什么好,仅凭着她有一身武功同他并肩作战,战场的生死相依她感受不到!

她以为这倾覆天下的容貌让一个男人对她俯首臣称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他用不为所动的冷清勾起了她征服的欲望,这一段刻骨铭心的暗恋终究殁于那个更为强硬的,带着一点点痞气的女人——廿九。

她不甘心!

被他的手制住动弹不得,沈吟心仰天干笑着摇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罗炎,廿九是我的杀的,她想离开你却困住她,她不爱你你却深爱她,我付出的一切算什么,她死有余辜!”

罗炎没有说话,她能看见她的言语勾起他的旧伤,这种伤口上撒盐的感觉畅快淋漓,她笑得更加猖狂。

“她有一身好武功,你以为凭我能杀得了她?别做梦了!”

“是谁在背后策谋?”罗炎听闻稍稍松开了手指,其实早就知道单凭沈吟心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杀了陀螺大师的关门弟子廿九。曾经一起杀敌征伐,廿九有多少智慧多少本事他一清二楚,想要动得了她的人寥寥无几,这背后必然有阴谋。

莫非是——

明灭的眼中揉碎了满天星光落下一地清辉,浓烈的眉毛挑了挑,想到廿九后声音也柔和了不少,眼前的女子不是真正的凶手,“告诉我,是谁?”

“你想知道?”沈吟心勾了勾眼角,竟是绝望和凄凉,“可是我并不想告诉你,那种报仇无门的感觉是不是万蚁噬心的难熬?呵,我天天都是如此!”

罗炎被她的一席话掀起了巨怒,不作多想手指一挑,分明而清脆的骨裂声将一室靡靡打破,沈吟心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想到罗炎杀她竟彷佛捏死一只蚂蚁般淡然。

爱情里,幸福的男女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男女都有同样的不幸——总有一方在永无止境的作践自己,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不可收拾。

沈吟心和罗炎,犯贱的是她;罗炎和廿九,犯贱的是他。

罗炎起身整理衣服,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外,几近于悲怆地等待明日将要降临的一切。

他不想逃,因为生无可恋,复仇如何,若论复仇,死于他手下的亡魂千千万,他罗炎死千次亦不足以谢罪。

何况死,兴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廿九一个人在地下,应该是闷了吧?

如果当初给予她自由而不是囚禁,她是否会一如既往地深爱自己。他有千万种理由这么做,却没能向她解释一二,以至于爱情被束缚磨灭,她会宁死而离开他。

可知那日的红盖头下那张撅嘴执拗的脸,将她满腔的不愿书写得毫无遗漏。嫁给他是她从前的愿望,却在这风雨飘摇的一年变成她的噩梦。

廿九终归是执着的。